这天傍晚,淮渎之上依旧秋风浩浩,天边流云如火,夏空蝉从入定之中睁开双眼,看着这旷野之上的秋景发呆,这是一天中夏空蝉难得的放空时刻,御剑乘风的晚霞,将军府的晚霞,九嶷山颠的晚霞,碧魄湖的晚霞,朝弦城的晚霞,他都喜欢看,对他来说这是一天的盛大谢幕,让他心中宁静。
落日的余晖将房内都镀上了一层暗黄的光晕,就在夏空蝉静静享受受这秋日黄昏的静谧与安宁之时,门外传来了敲门声,想来是小猫阿七和双马尾女孩来了,夏空蝉起身开门。
门外果然是一位明黄色衣裙,怀中抱着一只黑白虎斑小猫,脸上带着灿烂的笑脸,是周萱和阿七了。
“你好,夏空蝉,我带小阿七过来了。”女孩周萱笑着对夏空蝉说道,怀里的小猫阿七也朝着夏空蝉喵了一声,算是打了个招呼。
“嗯,你好,进来吧。”夏空蝉微微侧身,将一人一猫让进房间,随手将房门带上。
二人在窗下落座,小猫阿七随后开始从周萱身上跳下,在夏空蝉的房间内转了一圈,随后扑到夏空蝉腿上,用爪子掏着夏空蝉的衣衫。
“看样子小阿七很喜欢你,一来着就往你身上扑,连我这个主人也不要了。”周萱看着夏空蝉身上的小猫气鼓鼓地说道。
“可能跟我之前有养过跟它差不多的小猫有关系吧。”夏空蝉伸手摸着小猫的脑袋,当下随口回答道。
“这样啊!”周萱哦了一声说道。
“嗯。”
“你这房间的味道还挺好闻的。”
“谢谢。”
房间里沉默下来,只有阿七微微发出的咕噜咕噜声音。
“这船上的日子可真无聊啊!”周萱开口打破沉默。
“你身旁有只小猫,应该还可以吧。”夏空蝉摸着阿七说道。
“可以是可以,就是在这船上待久了,有些无聊了,想来应该还有半月才能到站下船。”周萱回答道。
“确实,在一处待久了,风光便不再新鲜了。”夏空蝉感叹道。
“你怎么说得跟走过很多地方似的。看你年龄应该跟我差不了多少吧,怎么一个人在这船上,你家里人呢?看你一个人出来他们能放心吗?”周萱好奇问道。
“也确实走过一些地方了。”夏空蝉淡淡道。
“我从羌国朝弦城探亲来,坐船回湛卢国国都,你呢?”周萱脆声问道。
“我也是从朝弦城来的,去往东边。”夏空蝉答道。
“哦,好巧呀!那你去东边干什么?”周萱追问道。
“也没别的什么事情,就是单纯地去看看,听说那边有大海。”夏空蝉说道。
“大海呀,我也想去看看,可是家里人一直不让,话说你自己一个人真没问题吗?你是怎么说服家里人让你一个人出来的,我这次来羌国外婆家,家中父母没时间,就让江叔叔陪我来的,就是那个之前你见过的那个。”周萱看着夏空蝉说道。
“嗯,我还有印象,看起来很厉害的那个人是吧。”夏空蝉低头逗弄着阿七随口说道。
“嗯嗯!”周萱点点小脑袋。
在二人闲聊的功夫,天色渐渐暗了下来,窗外旷野上的景色逐渐模糊了起来。
“呀,天都这么黑了,我该回去啦,我们明天再来。阿七,快起来,该回去吃饭啦!”周萱对着夏空蝉和阿七说道。
“嗯,天色不早了,回去吧。”夏空蝉伸手将小猫阿七轻轻抱起,递给女孩。
将一人一猫送出房门,回身至窗前再度坐下,双手托腮,眼中灵光闪烁,望着深沉暮色中的旷野景色,这点暮色对于修士来说毫无影响,这普普通通的南国秋日旷野景色,让夏空蝉看得津津有味。
终于月上中天,月色如沙笼罩整片旷野,夏空蝉终于满意地将目光从月下的原野收回,闭眼入定,开始了一如既往的修行,月光透过窗户而下,被夏空蝉周身灵光氤氲,形成一圈圈月色光晕,暗室生辉!
接下来的半月余,每天傍晚,周萱都会抱着阿七过来找夏空蝉,二人慢慢地熟悉了起来,原来周萱是湛卢国户部尚书之女,母亲是羌国朝弦城人士,后在湛卢国建起天海商会,富甲一方,可谓是富贵人家。此次来朝弦城探望外祖母,在回程的途中遇到夏空蝉。
这天黄昏,在夏空蝉的房间里,阿七正在欢快的跑来跑去,一会爬到桌上,一会儿跑到夏空蝉腿上,一会冲到窗框上,没个消停,而房里的二人现在却是沉默着。
半晌,周萱开口道:“夏哥哥,这些日字真是多谢你了,让我和阿七来这玩耍。”
“没事,也多亏了你和阿七,过来给我解解闷。”夏空蝉看着在房内飞奔的阿七说着。
“明日,船便要到了,我也要走了。”周萱低着头说道。
“嗯。”夏空蝉轻声应道。
“你没什么要与我说的吗?”周萱仍是低着头问道。
“嗯,回去路上注意安全,好好照顾阿七,阿七是只乖猫。”夏空蝉看着周萱说道。
“嗯。还有呢?”周萱低着脑袋回应道。
“归家之后好好听爹娘的话,好好吃饭,好好睡觉。”夏空蝉嘱咐道。
“就这些吗?”周萱猛然抬头,眼中红红的,泫然欲泣问道。
“嗯,就这...”夏空蝉话说到一半,看着小姑娘眼睛通红,嘴角向下弯着,一时间有些不知道该继续说些什么。
沉默良久,继续道:“天下无不散之宴席,你与我偶然在这楼船上相遇,相互陪伴一段,已经实属难得,你与我,各自有各自的人生,我这样说,你明白吗?”
“不明白,我只知道夏哥哥是个好人,我想要继续陪着夏哥哥。”周萱红着眼睛对着夏空蝉说道。
饶是夏空蝉道心坚定,此刻无法狠下心对着陪伴过自己这么些天的小女孩说出什么重话,想起林逸曾经跟自己说过的女人是老虎之类的话语,当下只是悠悠地叹了口气。
“夏哥哥,我们以后还能再见面吗?阿七它会想念你的。”周萱抱起在屋内绕圈圈的小猫说道。
“若是有缘,我们会再见的。”夏空蝉回答道。
“有缘吗?那我能在这船上这么多的房间客人中遇到夏哥哥,那我与夏哥哥肯定是有缘的了,那就代表着我们以后还会再见的,对不对?”周萱脸上又再度泛起笑容,当下希冀地问夏空蝉道。
夏空蝉看着小女孩脸上希冀的神色,实在是无法狠下心说出别的话,当下只是接着周萱的话肯定道:“一定的,肯定会再见的。”
听到夏空蝉肯定的语气,小女孩脸上重新挂起笑容,只是眼睛仍是有些红红的,伸手揉了揉湿润的眼眶,长长的睫毛被泪水沾湿,显得极度惹人爱怜,当下对着夏空蝉说道:“那我相信你,夏哥哥!”
夏空蝉看到周萱信任的眼神,伸手揉了揉眉心,他顿时怀疑自己这么做是不是有些欠妥当,不过当下为了不让小女孩再哭鼻子,夏空蝉只好对着周萱微笑着点点头。
夏空蝉当下陪着周萱走出房门,这是夏空蝉自上船以来少有的几次踏出房门,周萱看到夏空蝉走出房门,眼中的神采又亮了几分,这也是她第一次看到夏空蝉自房间里走出,她也不知道夏空蝉整日在房间里做什么,只知道每日傍晚来夏空蝉的房门口敲门,夏空蝉都在。想不到第一次出房门,就是最后一次送她回房的路上,想到这里,小女孩心下便又忧愁起来。
夏空蝉将一切看在眼里,当下对着周萱说道:“要不要再一起去甲板上看看淮渎两旁之景?”
“好呀好呀,在我印象里夏哥哥好像还从来没有走出过房门,整日闷在房间里也不知道在做什么?”周萱开心地说道。
“这是个秘密!走吧,一会儿天就快黑了。”夏空蝉煞有介事地说道,随后抬脚朝着甲板走去。
二人来到甲板之上,此时的淮渎之上秋风阵阵,暮野四合,远方的天空中有飞鸟略过,四周皆是即将被月色笼罩的无垠旷野,周萱看着夏空蝉衣袂飘飘站在甲板围栏旁边,抬头看天,气质越发出尘缥缈,随时乘风而去的样子,不禁用手攥住了夏空蝉的衣角。
周萱看着天边夕阳落下地平线,只剩下微微红光,不禁开口:“天快黑了。”
“是啊,天快黑了。”夏空蝉眼睛仍是看向天边。
谁也没有再度开口,一时间二人身旁只剩下呼呼风声。
“不过有时候,只有等天黑了才能看到白天里看不到的东西。”过了一会儿,夏空蝉指着西边太阳落下的方向出声道。
周萱顺着夏空蝉手指的地方看过去,一颗闪烁着明亮光芒的星星赫然出现在西方无垠旷野的尽头,墨色天空之上。
“哇!好漂亮!”周萱顿时开心了起来,感叹道。
“漂亮吧,这就是白天里看不到的风景,虽然暮野四合,天色渐暗,但还是有着闪闪发光的东西。”夏空蝉回应道。
“这是什么星星,怎的出现的这这般早,怎的这般闪亮?”周萱问道。
“是长庚星,一般的星星要等到天色完全暗下来才会出现,但是这长庚星,却是在这太阳将落未落之时就出现在了天空中,成为了天空中第一个亮起来的星星。”夏空蝉回答道。
“真的是很漂亮的一颗星星,夜色将至,却能第一个闪亮,很勇敢呢!”周萱对着星星说道。
“不仅仅是这样哦,它是西方上空夜色将至前的第一颗星,也是黎明将至东方天空最闪亮的一颗星,这时候人们称它为启明星。”夏空蝉继续说道。
“启明星,也是很好听的名字呢!”周萱开心地说道。
“是啊,所以太阳落下的天空还有星星月亮,完全不必因为夜色深沉而感到难过畏惧,因为深沉的夜色中也存在着闪耀的光芒啊!”夏空蝉低着头对着周萱认真的说道。
“我晓得的,夏哥哥。”周萱语气轻柔,眼神明亮,认真地回应着夏空蝉。
“嗯,该回去了,这淮渎之上风大。”
“嗯,回去吧,夏哥哥。”
二人转身离开甲板,夏空蝉将周萱送回楼上的房间,离开之时,周萱拉着夏空蝉的衣角,声音清脆开口道:“谢谢你,夏哥哥,再见,夏哥哥。”
“再见,保重。”夏空蝉转身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