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年前的冬天冷得异常,厚厚的雪落在树上,从树叶上扣一片冰下来,那冰块已是树叶的形状,原来这就是大自然的冰雕艺术。到腰身的积雪再一次提醒我现在只是个小孩。
台湾的冬天也很冷。南方是湿冷,冬天无论你穿得多厚湿气都能侵入。北方是干冷,穿上厚厚的棉衣便也不觉得这个冬天难熬了。不是以前有句话是这么说的吗,我是一匹来自北方的狼,在南方冻成狗。
都是正月里了,街上的商肆还在叫卖。大概是想这大过年的给娘子添个脂粉钱给孩子赚个糖钱。好奇心作祟,我就这么理所当然的出去逛街了。本来还想跟福子说声免得他担心,可是他人不在一时间也找不到,那就算了吧,我早点出去早点回来应该也不会出什么岔子。
女孩子爱美的心何时何地都是一样的,我正巴巴的盯着小摊上的吊坠。
卖吊坠的老大娘看我衣着打扮还以为遇上财主了。“小姑娘,来看看,看上哪样戴上试试。”
在摊上精挑细选了很久,就连下雪了我都没察觉,一来二去最终挑中个红玉貔貅。尴尬的是,摸了摸口袋没钱,如此机智的我怎么就忘了出门带点碎银子呢。
望着大娘那老花眼我真想问句,可以支付宝转账吗?刷卡也行。
恍然间感觉天空黑了一片,原来是一把大伞在我头顶,再看看头上肩上身上都是落雪。
有人细心的将我身上积雪弹落。大冬天,冷得我有点反应迟钝,“蔡姐姐……”
蔡琰对我嫣然一笑,将手上的伞递给我,笨拙得接过大伞,蔡琰从身上拿出钱替我支付了吊坠的钱。大娘拿个小巧的盒子给我装着。“小姐走好。”
“蔡姐姐,你怎么在这?”
“我是去丞相府送书。”蔡琰看着肩上一大袋的竹简书说。“还有,说了多少遍,我老了,叫姐姐不合适……”
蔡琰应该年近三十,说什么像十八九的大姑娘一样那也是假的,满腹诗书气自华,可能是气质好吧,我一直觉得这个女人聪慧能干,叫阿姨真的叫不出口。如果我还在台湾的话也是二十五岁了,叫姐姐没错。“蔡姐姐!”我狡黠一笑。
拿我没办法,蔡琰只好笑着摇摇头。“对了,柏芝你这么出来,先生知道吗?”
“唉,说来话长,来,边走边说……”一路上,我将老狐狸丢我下山的事讲了个大概,蔡琰也是大概听懂了些。
蔡琰突然停下脚步,我下意识的抬头一看,这么豪华的住宅,门前还有卫兵把守,牌匾上还写着,丞……相……府!
等等,我好像想起了什么,蔡琰说要去哪里送书啊?丞相府!跟着司马懿是想活命啊,现在还跑到丞相府,曹操,咦,想到后人如何形容曹操的暴戾我都打了个冷颤。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不如跑吧,才想着离开,脚还没迈出去这个念头就打消了,我根本不知道怎么回去,这一路上我都光顾着说话去了。
算了,就跟着蔡琰进去送个书,我不说什么不做什么,还有蔡琰在身边,应该不会出什么事,曹操又不是鬼,也不是那么可怕嘛。嗯,就这样了。
“有劳通报一声说蔡琰来访。”蔡琰对待一个守门之卒也是如此客气,从容不迫谦谦有礼温柔恬淡,淑女,不就应该是这样吗?
那守门的小哥也很客气,笑着说。“不用,丞相说了,可来去自如。”
可来去自如?曹操对欣赏的文人都是这么优待吗?
“多谢。”蔡琰对他福了福身。
蔡琰收起了伞,背着书牵着我进了丞相府。这重重楼阁浩浩殿堂是那么大气华丽,不知千年前的汉末是要花费多少人力物力才打造了这般。
穿过条条长廊,蔡琰将我带到一处庭院,“柏芝,你在这稍等片刻,我去拜见丞相就来。”
我点点头算是答应。看着蔡琰走远,一个人在这确实是百般无聊,手上还拿着个盒子,小爪子在风雪中冻得红肿,打开盒子将貔貅吊坠系在脖子上。盒子放着吧,拿着也是多余,将木盒放在石椅上,冰冷的手感觉到了点点温度。
仔细之下又发现亭子那边还有一串串脚印,在白雪皑皑的地上格外显眼。循着脚印的方向我走了过去。
孩子的读书声响入耳畔,“今亡亦死,举大计亦死;等死,死国可乎?”努力找寻声音的来源,只见有一大一小两个男童坐在假山上,小点的男孩正在背书,一身白衣丝绸发带绑与头上,一看就是贵公子,应该是曹操的儿子了,就是不知,是曹操的哪个儿子。还有大一点的男生青青子衿书生意气,十足的美男子,眉宇间尽显男儿本色。
白衣男孩还在继续背书,背的是司马迁的《史记》,史记本是记载诸侯事,不过陈涉吴广起义算是大事,也将其列入其中。“……诏令徒属曰‘公等遇雨,皆以失期,失期当斩,藉第令毋斩,而戍死者固十六七。且壮士不死即已,死即举大名耳,王侯将相宁有种乎!’……王侯将相宁有种乎……”看来背书是卡住了。
“徒属皆曰:‘敬受命。’”就像小学的时候哪个同学背书卡了,你会很自然的去提醒。
二人齐刷刷的看向我,躲闪不及,我也只能尴尬的杵在那。还是大一点的青衣男生打破了僵局。“公子能过目不忘看一遍就能背出这么多,非常人所能。”
“嘻嘻。”白衣的男孩还是个十足的孩子,“不疑哥哥她是谁啊?也是先生的外甥女吗?”
青衣男生摇摇头,起身向我走来,作揖行礼道,“在下周不疑,敢问小姐何方人士。”
他是周不疑,那……那个白衣小孩就应该是曹冲了!
有样学样的对他回了个礼,“小女子柏芝……”就在我不知该如何自我介绍的时候,一声粗狂的男声打断了所有。“冲儿,不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