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很快便过去了三个多月,山林间的枯叶遍地,白伢子拿着笤帚在药庐小院中清扫。
聂梦欢裹着头巾在药田里处理杂草,计算着一些即将成熟的药材采摘时间。
华青黛是愈加的满意白伢子,不,应该是五瘟经修行的进展。
“脏腑壮大了不少,已经开始凝聚胸中五气了。”
脏腑之气能进展的这么快,也得益于白伢子六次淬体的根基,并且这几年药浴的功效。
白伢子这三个月同聂梦欢相处的更加随意自然了,他原本所求不多,只希望能有人关心,有人值得自己关心。
“伢子,给我打桶水来。”聂梦欢直起身,喘了一口气喊道。
白伢子手中拿着竹框道:“我将枯叶倒了就来。”
聂梦欢不耐道:“先放那,我现在要用水。”
白伢子一笑,倒也习惯了聂梦欢急躁的性格,比之在大凉城时的温婉却有距离的感觉,如今更显真实:“好好,我现在去。”
……
夜里,白伢子躺在竹塌上,如同睡着了一般,只是身体在休息,可思想很清晰,能听见屋外的虫叫声,小动物在枯叶草丛间趴下的声音。
脏腑间流转混乱一团的灵气开始分别汇聚到五脏之上,此时才算是真正的凝聚了。
这时,却意外的听到了隔壁屋中传来华青黛与聂梦欢的低语声,若是往日是听不到的,只是如今胸中五气成型的时候,才有了这短暂的灵敏五识。
“师父要去多久?”聂梦欢问道。
“来回不过半个月,白伢子脏腑已经凝练了五气,若是需要化神,还得借助一些灵物,你师祖那里或许会有。”华青黛说道。
白伢子听到这里,心中感激不已,直道这华前辈师徒都待自己极好。
“师父,若是人被剥夺了脏腑五气会如何?”聂梦欢的声音有一丝担忧道。
“会虚弱一段时日,不过也能补的回来。”华青黛则很轻松的回了一句。
“师父,若是这样,那便还好。”聂梦欢说完,想了想又问道:
“一个人失去了脏腑五气还能再次凝聚吗?”
“以这白伢子的体魄,倒是能凝聚第二次,放心吧,将来你入了灵境,若是无法破境的时候,也可以如师父一般,行剥夺之法。”华青黛安慰着,可心中却不以为然。
这一次白伢子被剥夺脏腑五气能活下来倒是问题不大,但也不会再比常人好多少,即便是淬体六次的体修,脏腑出了问题,肉身强大也算是废了,不过自己成为大修士才是关键。
“呼,那就好,脏腑之气天生强于常人的可不好找,要不然师父你早就成为大修士了。”聂梦欢听见自己还能有一次机会,便舒了一口气。
白伢子在房中听的分明,心中难受,一是难受于聂梦欢的担忧并非是自己的身体,而是怕无法再次对她有帮助。二是难受于是否要帮她们二人,因为白伢子听到华青黛说身体还能补的回来。
想着想着,不由得心烦意乱,越想便越是想不通,原来五瘟经不是聂梦欢为了自己求来的,而是自己遭了算计。
想到此处,便想一气之下,散了脏腑五气,让这师徒二人的算盘落空,可又不禁犹豫,这段时日与聂梦欢的相处,白伢子是乐在其中的,好不容易找到一个白伢子觉得值得自己关心的人,有些不愿放弃。
“唉。”
白伢子在心中一叹,却没发出声来,便不再多想,可直到天亮,也没有再合上眼。
……
一早起来,聂梦欢扎着头巾,背着小框,要下药田去摘药,见到白伢子打开房门,嫣然一笑,道:“早啊,我煮了山芋粥,等我摘完药回来就可以吃了。”
“哦。”白伢子呐呐的回了一句,脸上却不见笑容,或许是心态变了,或许是知道了聂梦欢对自己的虚情假意,突然对聂梦欢脸上灿若珠华的笑容感觉到了一些不舒服。
可是聂梦欢却敏感的察觉到了白伢子的变化,往日面对自己的笑容,白伢子哪次不是面露一丝羞涩夹杂着一点痴迷,如今却这般反应,便问道:“怎么了?你今天好像不太对。”
白伢子心腹:‘自然是不对的。’
可嘴上却说道:“没有,昨天夜里梦见我娘了。”
聂梦欢放下心来,笑了:“多大人了,还想娘。”
说完,聂梦欢便背着小框,朝药田走去,药田不远,白伢子看着聂梦欢弯腰摘药的背景,心中不禁感慨道:‘你有娘,却不想,我这个没娘的人,都不知道娘被埋在哪,有没有人给修坟立碑……’
不多时,白伢子打完一遍炼体九式,收功而立,聂梦欢背着小框回来了。
三人吃过早饭,华青黛便说要回家一趟,白伢子虽然知道,可装作不知的问道:“华前辈怎么突然要走?”
“呵呵,自然是我的徒儿女婿你啊,你脏腑凝练出五气你自己感觉到了吗?”华青黛温和的问道。
“不知道。”白伢子回道。
“呵呵,你现在有没有感觉耳聪目明,身体上的变化?”华青黛又问。
“嗯,有一些。”白伢子知道在身体上的变化,是瞒不过医家修士的,便回道。
“如今,你若想更进一步,需要脏腑五气化神,或许能迎来一次蜕变。所以,我要回去找些灵物,助你修成五神。”华青黛脸上的笑容是真心的,可说出来的话却不是本意。
聂梦欢双手捧着粥碗,撅着嘴撒娇道:“师父你真好。”
“呵呵,伢子是你未来夫婿,你是我徒儿,都是一家人。”华青黛伸手摸了摸聂梦欢的头发,笑着说道。
而白伢子在一旁轻笑了一下,可却是讽刺的笑,这师徒二人演戏还真用心。
“伢子,还不谢谢师父。”聂梦欢又一脸柔和的催促道。
白伢子也只好假意的回了一句:“多谢华前辈。”
可心中却心中却难受的要死,甚至觉得恶心。
华青黛见白伢子笑的勉强,便问道:“伢子这是怎么了?梦欢,你又欺负伢子了?”
聂梦欢辩解道:“哪有,伢子做梦,梦见他娘了,想家了呗。”
“原来是这样,等我回来以后,助伢子修成脏腑五神,梦欢你陪伢子回趟家,你们这关系已经到这了,也该去见见家中长辈了。”华青黛一脸调笑的看着二人。
聂梦欢也及配合的露出一点羞涩,问道:“伢子,你家是哪里的?”
白伢子似在回想往事,开口道:“我家啊,在西南关外,一个小县城里。”
“哦,关外啊。”聂梦欢轻回了一句,便没有问下去的兴趣。
……
时间又过了十来天,这段时间,白伢子一直在犹豫,是否要不告而别。
因为这些时日,白伢子对聂梦欢好像重新认识了一番,强势,以柔弱的姿态表现出来的强势,撒娇和温和都是流于表面的手段,只是为了让白伢子就范。
如一些小事上,聂梦欢让白伢子收拾碗筷,到扫地擦桌子等,只是先做哪一样的问题,在白伢子看来都是要做的事,先后无所谓,可聂梦欢非得觉得应该先做哪样,后做哪样,但凡白伢子与她有意见相左的地方,就会以柔弱姿态来让白伢子按照她的意思来。
若是白伢子不听从,聂梦欢便开始从撒娇,怪话,到怨怼,然后别过头去生闷气,不理人。总之,只有白伢子顺从了,才会好,而且还要再埋怨一番。
以前白伢子觉得这女孩儿真实,而且对自己好,有些小脾气也能忍受。可从那晚听见师徒二人的对话之后,心态改变了,便觉得这人处处不如意。
目前是没有遇见大事,可谁又说的准以后,聂梦欢就不是这样呢?
白伢子也心中不禁想,光漂亮有啥用,还不如找个农家女子,安安稳稳过日子的那种来的好。
可犹豫一番之后却是来不及了,华青黛回来了,还跟着一个老者。
“师父,你回来啦…”聂梦欢甜甜的叫了一声,迎了上去,又对老者叫到:“刑爷爷,您也来啦。”
“嗯,小丫头都长这么大啦。”老者笑呵呵的回了一句。
聂梦欢才回头,朝白伢子招招手,白伢子走到近前,聂梦欢便道:“这位是刑爷爷,是师祖最贴心的人。”
“见过刑前辈。”白伢子一拱手。
“不敢当前辈称呼,刑璞只是老主人身边的一个药仆。”刑璞说完,便观察起白伢子,对华青黛说道:“是个好苗子。”
“那是,不然梦欢也不能看上。”华青黛笑了起来。
“行了,等此番事了,我还要着急赶回去,老主人马上要炼一炉大药,交给别人伺候,我不放心呐。”刑璞说着,看着白伢子不住的点头,脸上笑意和善。
华青黛也笑着说道:“那就有劳刑叔了。”
“能传播医道,救人疾苦,哪里敢称‘有劳’二字。难得的是你这徒儿女婿有修行瘟道的决心。”刑璞对白伢子修行的瘟道愈加满意。
当年刑璞也是出身富庶之家,更是自小读书,苦做学问,本在赶考之际,家乡遭了一场瘟疫,家中人都死绝了,就剩了自己一个半死不活的人,被华家的人救了,后来才入了华家做下人,儒家,医道均有涉猎,才成就了如今的一身修为。
想到此处,便对着白伢子勉励道:“年轻人,你有修行瘟道的决心是好的,不过瘟和疫只在一念之间,希望你将来能救人疾苦,切莫走歪路,霍乱黎民。”
白伢子知道事情真相,只觉得这老头也在演,便只回了一个字:“嗯。”
聂梦欢见白伢子态度不好,便解围道:“刑爷爷勿怪,伢子不善言辞,并无冒犯之意。”
“呵呵,我都一把年纪了,有什么看不开的,木讷一些没什么,只要心有善念。”刑璞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