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断化身为铁剑,显露实体,而非咒印,以死换得苏紫一息的逃生机会。
苏紫心中悲苦,若岳断为她而死,她将如何面对白伢子,如何面对岳磊,岳川两兄弟?
白伢子不算大义之人,可对亲情看的有多重,苏紫是一清二楚的,为了白姐儿,白伢子从一个凡境武者时就敢创立轮回,与一国皇子勾心斗角,与老天争命。若是岳断为她死了,白伢子定然此生都不愿再见她。
“岳师傅…”
苏紫在一瞬间想的不是逃跑,而是想不若留下来赴死,让本可以逃掉的岳断求生。
岳断传送意念道:“快逃,将来替我报仇,延续葬剑锋…”
狼烟已经抵进身前,此刻想逃已经来不及了,可岳断想要一试,求那一丝不可得的间隙。
天人高高在上,有如神明,而魂境尊者,即便是入道者,也不过是凡人中的强者,入道者要跑有可能,但是相抗,很难,难比蜉蝣跨海登天。
“轰…”
“不…”白伢子扒拉着木笼,整个身子瘫软了下来,声嘶力竭的喊叫也无济于事,封锁在玉质骨骼上的次序神链牢不可破。
石季天人皱眉远眺,待狼烟散尽,岳断身前出现了一柄铁戈,苏紫周身环绕着六枚铜钱。二人安然无恙,远在地面木笼中伸头瞭望的白伢子才喜出望外的呆傻痴笑,眼泪长流。
“那小子就值得你去死?你置父母于何地?”
一身白皙长袍,丰神如玉的男子从远空一步踏出,瞬息出现在苏紫面前,满脸怒容。
“爹…”苏紫此刻才惊魂稍定,眼中噙着泪水。自青州渊城一别,数年未见,到后来陈州五大兵站被破,便没了苏玉的消息,苏紫也曾四处找寻,一直未果。此番再见,往日的那些妇女见的矛盾又算的了什么,一把扑进了苏玉怀中。
“苏大帅,久违了…”岳断抱拳道。
怀抱着爱女,苏玉脸色才柔和下来,轻拍了拍苏紫的后背,朝岳断抱拳道:“陈州玄天山一别,多年未见,还要多谢岳兄舍命相救小女。”
“哈哈哈…你个王八蛋还来的真及时,再来迟一点老子以后一定干掉你…”木笼中的白伢子边哭便笑,也不顾及一旁的池飞鱼和其他人怪异的眼神,连挥舞着皮鞭的狼象骑看守都打累了,停下来活动着手腕。
“你是陈州苏玉?”石季天人冷声道。
苏玉之名,石国无人不知,原本陈州之地是石国狼象骑的牧场,自苏玉横空出世,打下了那个地方,建起五座兵城,自此狼象骑不得寸进一步,如今大夏九鼎有失,天人降临,才收复了失地。
“石国石季亲王,石皇族叔,六十有九登临天人,被称为石国六千年来第一天骄。初次见面,苏某有礼了。”苏玉轻声细语,话说的客气,可眼神却不客气。
“哼,不敢比你苏大帅。”石季天人知道苏玉是在贬低他。
他石季是在灵元充沛的大天地之间修行,六十九岁登天人位,如今二百三十余岁不过堪堪踏上第二重天,而苏玉呢?在大夏这片灵元封绝之地,以四十之龄登天,天资之别犹如云泥。
“爹,你登上天人位了?”苏紫脸上还挂着泪水,大喜道。
远处的池秋白听道,满脸苦涩,当年苏玉从军中脱颖而出之前,不过一阵前小卒。而池秋白却是青州王爵第一继承人,享有一州数千里的修行资源,不过短短三年,苏玉于军阵之中扬名,与他池秋白并列。如今已经登天而上,他堂堂青州王爵,与之相比,如山野匹夫般粗鄙,依旧在尘泥间翻滚。
苏玉笑着对苏紫点了点头,转头面向石季天人:“苏某向来直言,石季亲王,天人之尊,对一个后辈出手,这笔账还是现在算清楚的好。”
“哼,苏大帅初登天位,怕是忘了天人之上,每一重都有如云泥之别,某莅临第二重天之上,翻手便可镇压你。”石季天人呲笑。
苏玉摇摇头:“你不行,洛青冥也不过初登天位,你不也没能拿下么?而我苏玉,非洛青冥之流可比。”
风浮子暨了一个道揖,口呼“天尊”,洛青冥可是千年前号称战天斗地的绝世人物,带着道伤,只用不足一半实力也能镇压同阶魂境尊者的人,更是以寿元枯寂的年纪登临天位,怎么可能弱。
项彦直不住的感慨,作为纵横双剑的传人,六百岁对魂境尊者来说不过壮年,可面对苏玉这样的人,也只能掩面羞愧。
池秋白也是眼帘抽搐,此刻好似又见到了当年意气风发的那个苏玉,自苏玉做了兵家大帅之后,那股子傲气便好似没有了一般,行事沉稳,言语温和。如今的苏玉,才是当年那个压的所有同辈,甚至老一辈人都抬不起头来的盖代天骄。
“多说无益,打过再说。”石季天人出手了。
铁戈轻挥,直刺,好似新兵初入行伍时演练军阵一般。
“不可能,你初登天位,怎么可能无视第二重天的差距。”石季天人被一支铁戈挑飞,后退时大声疾呼。
苏玉淡淡的说道:“天人是有一境一重天的说法,可那是上古天人皆证印登天时的差距。如你等不知天地立印为何物之流,也想自比上古之人?”
“你…你证了心印?”石季天人不敢置信,他可是亲眼见过天地为之立印的盖代人物,在踏上登天路时死在雷霆之下的,那恐怖的景象,至今不敢忘却。
苏玉看了一眼岳断,笑着点了点头,方才苏玉称呼岳断为‘岳兄’,而不以天人之尊小伺,便是拿岳断当同道中人,因为岳断也是天地为之立印的魂境入道者。而对洛青冥的言语轻视,便是因为洛青冥未曾证印。
“若如你等之流,苏某二十年前便登天了。”苏玉傲然的抬起头,能说出二十岁时登天的人,有资格傲。
石季天人语气沉重的问道:“你证的…是何印记?”
苏玉鼻尖两侧的肉一紧,厉声狠绝道:“还请石季亲王印证苏某的杀伐之术,斗战圣印。”
“不可能,不可能…”
石季天人从古籍中也曾见过斗战一类天地印记的记载,凡是此类天地印记的创立者,战力是同阶修士的百倍,甚至千倍,百倍千倍的战力提升,足矣弥补境界上的差距了。不过威力越大,能全力出手的次数也越少,毕竟境界上的限制,没有足够的能量供其挥霍。
可如今石季天人是独斗以为斗战印记的天人,不像上古时,天人军阵的杀伐,还有同伴可依,不由悲痛大呼,然后大喝:“我有寂灭石弓,你杀不了我。”
寂灭长弓猛的从宇阳天人手中脱落,飞向石季天人手中,一个第二重天的求道者,在手持道器的情况下,在第一重天入道者的面前不敢言战,而只敢说‘你杀不了我’的话,可见胆气以丧。
拉弓至满月,一点银芒骤然亮起时,苏玉才挥起铁戈,横斩向石季天人的头颅。
银芒瞬息泯灭,随着铁戈的落下,一颗人头落下,坠进尘土。
而地面上清缴完前后汇聚而来的十万狼象骑的幽云将,也不由自主的吞咽着口水,有惊恐,有崇拜的看着拿到挥戈斩天人的盖代天骄。
若是说战场之中谁人最为喜悦,那便是夏九了,夏帝已经失了人心,又有苏紫的承诺,兵家大帅盖压当世,斩杀天人,石国退兵之期不远矣,到那时夏帝想不退位都难。
在石季天人被斩落的一瞬间,宇阳天人已经撕开了空间,遁入裂缝逃走了。他不敢赌,苏玉的强绝一击是否还能再现,那轻挥铁戈的挥洒之意,连寂灭长弓这般道器都不能阻碍一丝一毫,第三重天问道境界与第一重天入道境的数百倍差距,能否被这轻轻一挥间的铁戈所突破。
石季天人的尸体跌落在地,硬邦邦的,没有一滴血流出,只是从断裂的颈脖处散溢出浓郁成实质的灵液,而寂灭长弓则消失不见了。
“苏大帅,好似不对。”岳断看着石季天人的尸首皱眉道。
苏玉点了点头,自语道:“还是不能比肩上古天人,仅百倍的提升还是不够,居然让他跑了。”
随着苏玉的话音落下,石季天人的尸体化作了灵液坍成一片,哪里还有尸体。
可这话却让不少人皱眉不已,百倍的战力提升还不够?倒是岳断不觉得有什么,神剑咒印便有数十倍的提升,虽然苏玉比他小十几岁,但那是苏玉啊,一人镇守西北,让偌大的玄天教不敢越雷池一步的人物。玄天教有多强,至少现在的岳断都不敢说单打独斗能胜过玄天教的所有当世修士。
夏九有意上前拜见,可被池秋白一把拉住了,夏九会意,这修行的大世,皇权不是绝对的。苏玉不开口,其他人只能等着。
苏玉收戈而立,转过头一指点在苏紫眉心,所有人都知道,这是苏大帅在传授爱女斗战圣印的修行法,心中艳羡不已。
“不许外传…算了,都随你。”
在苏玉开口叮嘱之时,见苏紫撅着的小嘴,便笑了,想让她不外传,怕是很难。
池秋白眼帘又开始抽搐,如若是自己的子嗣敢将这般强绝的修行法外传,打杀了都不为过,可苏紫只是一噘嘴,苏玉便做了让步,而且毫无底线。
苏紫将手中的六枚铜钱递了过来,苏玉摇摇头道:“这是你母亲的遗物,以后就给你了。”
“母亲的?”苏紫一怔,眼眶开始泛红。
苏玉仰头深吸一口气,重重的点了点头:“此物名为六爻,可断凶吉,知前路。”
“怎么用?”苏紫问。
“我不希望你用它,当做纪念吧。”苏玉也不说会与不会,只说不愿,随即拿出一副龟甲递了过去。
“这是什么?”苏紫接过龟甲问道。
“二物相合,称六爻卦。卜算天机,通阴阳,知过去,晓未来。给你不是让你做卜算之用,此甲炼化之后,可抵御任何境界九成以上伤害。方才我便是靠着此物不惧那道器石弓威能,否则,我又怎能无视一个手持道器的第二重天求道者全力出手。”
方才苏玉无视寂灭长弓的那两点银芒时,着实让不少人震惊。苏玉此番说完,其他人方才恍然大悟,斗战圣印也只是提升百倍战力而已。但这龟甲能抵御‘任何境界’的九成,还是让不少人惊掉了下巴,至少从苏玉口中说出,那这个‘任何境界’定然是包含了天人的。
“谢谢爹,你还是留着…”
苏紫还未说完,苏玉便摆摆手道:“我此番闭关数年,一举登天,境界未稳便感应到你有危机,待我境界稳固,参透咒印,无惧任何人。”
苏紫看着手中的六爻铜钱和龟甲,缓缓开口道:“爹,跟我说说娘的事情吧。”
苏玉点了点头,对着一旁呼和道:“池秋白…”
池秋白脸色一怔,额头见汗,但该来的始终要来,一咬牙,便来到近前,如果抛去朝堂的爵位,如今的二人地位,却已是云泥。
一抱拳,躬身道:“恭贺苏大帅登临天人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