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被害人的丈夫吴德华是“金顺便利店”的老板,店铺就在离魏冬芹所在银行半公里远的地方,当刘同和李亨赶到这里时,店铺正在营业,吴德华坐在香烟展柜的后面,目不转睛地盯着面前的电脑,他在看一部时下很火的古装武打剧,喇叭里“铿锵”的刀剑声让他忽略了进门的人。
“吴先生,你好啊!”刘同大声道。
吴德华转头一看,连忙按下暂停键,起身笑道:“唔,是刘警官啊,凶手抓到了吗?”
“不好意思,目前还没有。”
“哦,那……是有什么新的线索了吗?”
“可以这么说,不过要打扰您一下了。”
“这是哪儿的话!”吴德华从柜子掏出两盒中华烟道,“来,您二位抽烟。”
刘同伸手回绝:“不用客气。”
“那喝点什么吧?货架上有饮料,随便挑。”
“真的别客气。”刘同若无其事地环顾四周道,“您这地方挺繁华的,生意应该不错吧?”
吴德华嘿嘿一笑:“小本儿买卖,谈不上生意。”
“今天没去医院吗?”
“她爸妈都在,我晚上再过去。”
“嗯,您这里面还有间房子吧?”
“没错。”
“仓库吗?”
“不是,是一间卧室,要是营业太晚的话,我就睡在这儿了。”
刘同轻点额头:“哦,干吗不回家住呢?”
“她工作太辛苦,我太晚回去的话会打扰她休息。”
“真是模范丈夫啊,是不是?”
李亨接茬道:“那必须的,你要是摆地摊儿,估计得睡在马路牙子上吧?”
吴德华咧嘴笑道:“那倒不至于。”
“吴先生,您和魏行长的夫妻感情怎么样?”
吴德华愣了一下,转而笑说:“很好啊!怎么了?”
“哦,没什么,随口一问。”刘同说,“您母亲一个人住在北郊的落梅村吧?”
“是的。”
“老人也一把年纪了,为什么不把老人接回家住呢?”
“这……母亲她不习惯住在城市里,所以,我也勉强不来的。”
“这倒也是啊,老人嘛,或多或少都有些自己的习惯。对了,您女儿今年上大学了吧?”
“没错,上大二了。”
“读什么专业的?”
“金融。”
刘同打趣地问:“这是要继承母亲的事业啊?”
吴德华不由得苦笑起来:“怎么说呢?孩子本来不喜欢这个专业,的确是她妈妈一手安排的。”
“孩子好像跟母亲姓啊?”
片刻沉默后,吴德华笑说:“跟谁姓不都一样吗?”
李亨笑问:“真的一样吗?”
“跟谁姓都是自己的女儿嘛,一样的。”
“可是落梅村的人,包括您母亲会这么看吗?”
“刘警官,你们到底想问什么呀?”
刘同笑道:“您别误会,我们没别的意思,既然您不愿意聊这个问题,那咱们言归正传。请问案发当晚八点至九点钟,你在什么地方?”
“我就在店里啊!”
“您店里有监控设备吗?”
“没有,但我的确在店里,大概九点左右我接到岳父的电话,说冬芹被送到医院抢救,我才离开的。”
刘同突然道:“你在撒谎!”
吴德华不无震惊道:“您这是什么意思?我没有撒谎呀?”
“在你店铺对面有一处监控设备,我来之前已经查看过了,案发当天,你是在下午六点多关门离开的,为什么要撒谎?”
吴德华沉默了。
“怎么不说话了?”
“没什么好说的。”
“什么意思?难道袭击魏冬芹的人是你?”
“怎么会?我不知道该怎么说。”
“那你就说说,你六点多离开店铺后去了哪儿?”
吴德华渐渐眉头紧锁:“这……实在是不好说嘛!”
“有什么不好说的?”
李亨一脸怒色:“那你跟我们走一趟,我找个地方让你好好说。”
吴德华起身快步走到门前,将门上的营业牌翻了个面儿,提示“暂停营业”,然后从内侧将门锁起,转头道:“刘警官,我有难言之隐啊。”
“哦?什么难言之隐?难道凶手真的是你?”
“当然不是我,我怎么会干那种事呢?”吴德华连忙辩解,“无论怎么说,我们都是夫妻一场,我绝不会做那种事儿的呀。”
李亨不停眨着眼睛道:“吴老板,别跟我们兜圈子,有话快说吧。”
“我可以说,但是请你们务必替我保密,你看成吗,刘警官?”
刘同拍了拍吴德华的肩膀说:“只要不是违法行为,我一定替你保密。”
吴德华挥手道:“好!二位请里面说话。”
刘同心想,到底是什么事情让他如此神神秘秘呢?所谓夫妻一场又是怎么回事儿?难道他和魏冬芹已经离婚了?
吴德华推开那扇紧闭的白色木门,一间三十平方米左右的房子映入眼帘,里面除一张床外,还有一些崭新的家具,包括沙发、茶几、衣柜等,乍一看就像把客厅和卧室结合在一起的样子。明亮的窗户下放着几盆花,花旁边有一个鞋架,上面摆满了各式各样的鞋子。更奇怪的是,窗外的铁栏杆上还晾晒着几件衣服和几条男士内裤。
整间屋子的陈设显然不大对劲儿,照吴德华所说,这里只是临时过夜的地方,可假如真是临时过夜的场所,完全没有必要摆这么多家具。鞋架上的鞋子也显得非常奇怪,若是一两双还说得过去,可眼下至少有十双,既然是临时过夜,为什么会有这么多鞋子呢?窗外晾晒的衣物也让他的说法显得十分可疑,照理说这么多衣物,应该带回家洗,有什么必要在一个临时过夜的地方洗这么多衣服呢?
刘同说:“我看这儿倒像是你长期生活的地方,对吗?”
“果然瞒不过刘警官的好眼力啊!”吴德华在床边坐了下来,“没错,我是半年前从家里搬出来的。”
“为什么要搬出来住?”
“因为我们闹翻了。”
“离婚了?”
“没有,她不会和我离婚的,她最害怕的事情就是我带走她的财产。”
“这倒可以理解,毕竟她挣得比你多嘛。”
“其实我们早就过不下去了。”
“为什么?”
“原因很多,我不知道该怎么讲。”
“那咱们就讲讲别的吧,说说案发当天下午,你离开店铺之后去哪儿了?”
吴德华稍显心神不宁:“我……我去找我的情人了。”
“情人?”
“没错,是情人。”
李亨一脸不屑道:“原来是小三啊!”
吴德华略显激动:“她不是小三,请你不要这么说她。”
刘同连忙岔开话题:“你让我们替你保密,是为了不想让魏冬芹知道这件事,对吗?”
“不,我不怕被她知道。”吴德华像挨批的小学生一般低头道,“我怕被我女儿知道。”
“这么说,你是怕孩子伤心咯?”
“这么多年,我忍辱负重,为的不就是女儿吗?在孩子眼里,我一直都是个好爸爸的形象,假如这件事被孩子知道,她会怎么看我?我已经够窝囊了,这世上几乎没人看得起我,我不能让自己最后的精神支柱再倒了吧?”
李亨问道:“那据你所知,魏冬芹有没有情人?”
“我才懒得管她呢!但我知道,她早就背着我乱搞男女关系了。”
刘同笑说:“算了,咱们先不说这些,我来问你,你说你离开店铺之后去找情人了,对吗?”
“没错。”
“介绍一下你的这位情人吧,还有,你们是在哪儿见的面,后来发生了什么?”
“她叫李静,在茶花路上经营着一家美甲店,因为她老公是个彻头彻尾的赌徒,所以几年前就离异了。她有两个儿子,都在上小学,一个女人带两个孩子,真的很不容易,一旦在生活中碰到这样那样的困难,立刻就会无助起来。我和她是一年前认识的,她不仅温柔,而且理解我,对于她来说,她需要我这种踏实的男人,对于我来说,她是那种懂我爱我的女人。说实话。我们总有一种相见恨晚的感觉,所以很快就确立了情人关系。”
“她知道你的情况吗?”
“知道。”
“难道她愿意一辈子做你的情人?”
“她说她愿意。”
“好吧,说说案发当天下午的事情吧。”
“她住在茶花路的天美小区。”吴德华十指相扣,“那天下午她打电话对我说,孩子被前夫接走了,晚上只有她一个人在家,我知道她想我了,所以我关了铺子去找她。去的路上,我经过一家珠宝店,看他们正在搞活动,我就进去看了看,最后买了一枚钻戒。”
“不得不说,你还是个挺浪漫的男人哈。”
“谈不上浪漫。”吴德华从兜里摸出钱包,抽出一张纸说,“这是买钻戒的发票,上面有时间。”
刘同接过发票看了看:“嗯,接着说吧。”
“我赶到李静家的时候差不多是七点半,她给我做了一桌菜,我们边吃边聊,当我把钻戒戴在她手上的时候,她哭了。我喝了一瓶白酒,给她倒了一肚子苦水,她知道我这些年活得根本不像一个男人,在魏冬芹和她家人面前,我根本就没什么尊严。她不停安慰我,后来我们上床了,接下来发生的事情,你们应该能想到。再后来我睡着了,不知道过了多久,我听到自己的电话在响,迷迷糊糊爬起来才看见是岳父打来的,他说魏冬芹在医院抢救,让我赶紧过去,这个电话是九点左右打来的。”
“李静呢?”
“我穿好衣服,在屋里找了一圈,发现她并不在家,但魏冬芹的事情又很突然,所以我就先离开了。”
李亨问:“那你现在知道李静当晚去哪儿了吗?”
“知道,她说她去接儿子了。”
“这我就不理解了,明明是趁儿子不在的时候叫你去的,好好的二人时光,为什么又要把儿子接回来呢?”
“听她说,是因为前夫打儿子了。”吴德华眨了眨眼,望着李亨道,“这位警官,你该不会怀疑是李静干的吧?”
“并不是没有可能。”刘同道。
“这绝不可能!”吴德华双目圆睁道,“小静是一个温柔贤惠的女人,她绝不会这么做的。”
李亨说:“怎么不会?你可以想想,杀了魏冬芹,一来能帮你出气,二来能让你分一大笔家产,一箭双雕啊!”
“绝对不会,小静不是一个在乎钱的女人,再说她知道我的事情也不是一两天了,要替我出气,为什么要等到这个时候呢?”
刘同淡淡地说:“可能是你的钻戒起了作用吧!”
“不,不会是她,魏冬芹不是亲口说过,凶手是她的一个贷款客户吗?”
“那个人,已经排除嫌疑了。”
“我相信小静,她绝对不会是那样的人。”
2
调查工作有条不紊地推进,吴德华和李静在案发当晚的行踪也渐渐浮出水面。
根据天美小区C座西侧的监控显示,吴德华出现在画面中的时间是下午七点零九分,离开的时间是九点二十一分,假如吴德华要在这两个小时内作案,方法只有一个:首先,他要躲开监控离开小区;其次,他要在九点二十一分之前避开所有监控,回到李静居住的房子。
C座东南西北四个角都有监控,无论吴德华从哪个窗户翻下来,都会直接暴露行踪,更别说从正门出来了。所以基本可以肯定,吴德华拥有完美的不在场证明。
奇怪的是李静。
她离开小区的时间是晚上八点零一分,在小区门口打车后便一路向南,而案发现场却在天美小区以北两公里左右的地方,两个方向截然相反。
夜里十点零七分,也就是案发后一个小时左右,李静的两个儿子回到了天美小区,而李静本人却没有出现,直到第二天中午十一点才再次出现在画面里。
刘同觉得这个女人有些可疑。
十月十五日早九点,刘同和薛菲来到了李静的美甲店,这家店位于茶花路中段,人流量并不多。李静这家店不算小,四十来平方米,装修风格比较朴素,由于房屋坐北朝南,屋里显得非常干净明亮,粉色的墙纸上贴着一张价格单,薛菲大致扫了一眼,发现她不光做美甲,还承接化妆的业务,比如新娘妆、模特妆之类的。
店铺里没有人,也不见李静的人影,薛菲提高音量问道:“你好!有人吗?”
不一会儿,远处的一扇木门被推开,一个身材匀称、皮肤白皙的短发女人走了出来,怔怔地望着薛菲问:“你好,是做美甲的吗?”
“不,我们是警察,你是李静吧?”
“警察?”李静微微一笑,“哦,你们好,快请坐吧。”
刘同在美甲桌前的凳子上坐了下来:“有些事情需要跟您核实一下,估计要打扰您了。”
“好的,请等我洗一下手。”
刘同这才发现,李静的双手沾满了黄色的泥渍:“您这是在做什么?”
李静打开水龙头,一边冲洗一边道:“不好意思,我在做泥塑。”
“泥塑啊!爱好吗?”
“算是吧!”李静来到桌前坐下,甩了甩手道,“没有生意的时候做泥塑,做得好还能卖些钱。”
“原来如此。”
“二位怎么称呼?”
薛菲说:“我姓薛,这位是我们的刘队长。”
“啊!你们好。”
刘同细细一看,发现李静面色惨白,眼球里满是血丝:“气色不怎么样啊,没休息好吧?”
“哦,这都被您发现了。”李静摸了摸脸蛋说,“的确是有些失眠,没关系的。”
“经常失眠吗?”
“也不会啦,偶尔。”
“是因为这两天有心事吧?”
“心事谈不上,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反正就是睡不着。”
“挣钱固然要紧,身体也很重要啊,抽时间去医院看看吧!”
“好的,谢谢你。”李静嫣然一笑,“请问二位找我有什么事情?”
“你认识吴德华吗?”薛菲问。
李静眨了眨眼,嘴角不自觉地抽了一下,笑道:“认识,我们是好朋友。”
“本月十二日晚八点至九点间,吴德华的妻子魏冬芹在百合路的一条小巷内遭人袭击,险些身亡,你知道这件事吗?”
“不会吧?怎么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看来你是不知道咯?”
“真的不知道,严重吗?”
“挺严重的。”
“那……我能帮上什么忙吗?”
刘同笑说:“那倒不用,我们就是想核实一下,案发当天下午,吴德华是不是来找过你?”
“十月十二日?”
“没错。”
李静沉默片刻道:“是的,那天下午我请他来家吃饭,他大概是七点左右到家的吧。”
“嗯,那么你八点多离开小区之后去了哪儿?”
“看来你们都知道了。”
“大概都知道,只是核实一下。”
“我去接孩子了。”
“孩子在前夫那儿,对吗?”
李静轻轻点头:“是的。”
“可是据我所知,孩子们是晚上十点左右自己回到家的,而你是第二天中午才回的家,这是为什么?”
“我心里很难过,不知道该怎么说,难过的时候,我就会做泥塑,所以没回去。”
“那就是说,你一整晚都在这里做泥塑?”
“是的。”
“为什么难过?”
“因为他把孩子当牲口一样,想打就打,想骂就骂。”
“为什么要打孩子?”
“他是个虐待狂!”李静陡然热泪盈眶。
“既然这样,为什么要让他把孩子接走呢?”
“不让他带走孩子,他就会来这儿闹的,上个月把我的店都砸了。”
薛菲暗自嘀咕:“这人渣!”
“你前夫叫什么名字?做什么工作的?”刘同问。
李静抹去眼角的泪花:“他叫张鹏,无业游民,过去是给人开车的。”
“听吴德华说他是个赌徒?”
“没错,他每个月不但不给孩子抚养费,还要从我这拿钱,拿不到钱他就闹,轰走我的客人不说,动不动还会砸坏店里的东西。”
薛菲眉头紧锁:“为什么不报警呢?”
“没用的,只要他不进监狱,谁都拿他没办法。”
“把他的地址和电话给我,我帮你收拾他。”
李静连忙道:“千万别这样,我怕他报复孩子!”
刘同的情绪就像一团乱麻:“两个孩子今年多大了?”
“一个十二岁,一个十岁。”
“听话吗?”
“嗯,都非常懂事。”
“我们能见见孩子吗?”
“可以,不过孩子们去上学了,要不等中午放学你们再过来吧?”
“那倒不用,告诉我们学校和班级就好。”
李静点头道:“好的,我写在纸上吧。”
“可以。”
李静将写好学校班级的纸片交给刘同后说:“请尽量不要在孩子面前提我和吴德华的事情,拜托了。”
“没问题。能带我们看看您的泥塑作品吗?”
“当然可以。”李静起身道,“请跟我来。”
美甲店后面的这间房子比前面的店铺还要大,光线也非常好,四周陈列了许多泥塑作品,有人物半身像、全身像,还有一些动物像,尺寸最大的与真人等身,有一些上了彩,有一些还是泥巴的颜色。人物像中,除一个鲁迅像和一个希腊神像外,其余都是佛教人物,而且以观音菩萨居多。
薛菲站在一尊观音像前不禁感叹:“做得真好啊,这笑容感觉像活人一样!”
李静站在一旁说:“这是莲上观音,观音像必须雍容庄严,你看她头戴宝冠,天衣加身,腰束贴体锦裙,这是唐朝泥塑观音的风格。”
“我想问问,观音的眉心为什么会有一个豆豆,是一颗痣吗?”
李静摇头道:“不,这在佛教中被称为眉间白毫相,是大成就者的一种异相。”
“这样啊!”
“想不到你还有这门儿好手艺呀。”刘同环顾道,“真是不得了啊。”
“我是学美术出身的,这算是平时爱好吧。”
“原来如此。”
刘同将视线落在屋子正中的一尊观音像上,这也是一尊坐像,但很显然,这是一件尚未完成的作品,身形虽已显现,面容尚很模糊,甚至能看到泥巴里夹杂着许多麦草。“这是什么泥?”刘同问。
“黄泥,黏性比较好的一种黄泥。”
“泥巴里为什么会有麦草?”
“嗯,这是为了增强它的黏性。”
“哦!泥巴里应该有人形的骨架吧?”
“没错,是木头做的骨架。”
“骨架做好之后呢?”
“根据骨架的形状将这种含有麦草的‘糙泥’一层层覆盖在它的表面,做出人物的大体轮廓,然后再上‘中泥’,这种泥不含麦草,所以比较光滑,用它可以快速勾勒出人物的细微纹理,最后再上‘细泥’并反复压光,一座泥塑就基本成型了。”
“很专业啊!”刘同恭维道。
“谈不上专业。”
“这件半成品的轮廓已经很清晰了。”刘同走近一看,鼻子不禁抽了抽,“哎?这种泥怎么有一股臭味儿?”
李静笑道:“哦,这些泥拿来的时候就有些味道,等风干一下就好啦。”
“原来如此!好吧,那我们就不打扰了,假如还有别的事情,我们会再来找你的,希望您能够一如既往地支持我们的工作。”
李静的嘴唇微微一颤:“请不要客气。”
离开美甲店后,刘同和薛菲开车向繁花市第二小学驶去,路上薛菲问刘同:“你觉得怎么样?”
“什么?”
“李静啊。”
“你觉得呢?”
“通过短暂的接触,我觉得她是个挺命苦的女人,而且一个喜欢艺术的人,我认为不太可能为了钱去杀人。”
“有点儿道理,还有呢?”
“假如她确实是去找前夫的,那基本就没什么嫌疑了,她前夫和她关系那么差,怎么会帮她去杀魏冬芹呢?”
“你说得没错,不过现在的问题是,她真的去前夫那儿接孩子了吗?”
“这问问孩子不就得了?那么小的孩子肯定是不会撒谎的。”
将近十一点,薛菲和刘同在教务处办公室见到了六年级的张晓光和四年级的张晓亮,其实当他们刚进门时,刘同就发现了他们脸上的异样。
个头儿稍高一些的张晓光眉骨紫青,眼角有浓重的淤血,下颚和脖颈上布满了指头粗的血痕,张晓亮则更严重,可以说满脸淤青,鼻骨上有明显的挫裂伤。
教务处的周老师是一位打扮朴素的中年女人,她义愤填膺地对刘同说:“警察同志你们看看,这就是张晓亮他爸干的缺德事儿,据我所知这已经不是第一回了,像这种虐待儿童的人渣,难道不应该抓起来坐牢吗?”
“您的心情我能理解,请先少安勿躁,我来问问孩子。”刘同转头说,“你是哥哥张晓光吧?”
张晓光一脸冷漠,怔怔地望着刘同,许久都没有说话,站在他身旁的张晓亮则眉眼低垂,双手微微发颤。
“张晓光,警察叔叔问你话呢。”周老师说。
张晓光这才点了点头。
“你不用害怕,叔叔是来帮你的。”
“我不需要你帮!”张晓光冷冷地说。
周老师一皱眉:“张晓光,你怎么跟警察叔叔说话的?”
“没关系周老师,没关系。”刘同笑说,“晓光,叔叔问你,你身上的伤是你爸爸打的吗?”
“是。”
“晓亮的也是吗?”
“是。”
“挨打那天晚上,是妈妈去接的你们吗?”
“是。”
“大概几点钟你还记得吗?”
“忘了。”
“是吗?那晓亮记得吗?”
张晓亮头也没抬道:“天黑了,我也不知道。”
突然,张晓光一巴掌打在张晓亮脸上,这“啪”的一声,把在场的三个大人都惊呆了。
周老师上前一把推开张晓光道:“张晓光!你在干吗?”
薛菲将抽泣的张晓亮拦到身后,转而看向张晓光,这孩子冰冷的眼神,简直令人不寒而栗。
刘同问:“张晓光,你为什么要打你弟弟?”
“我没让他说话。”张晓光的口气依旧冷若冰霜。
“好,那我问你,你妈妈接你们回家,为什么她自己没回去?”
“她去铺子了。”
“美甲店吗?”
“是。”
“你怎么缺了一块头发?”
“我爸烧的。”
“为什么要烧你?”
“没杀了我,就算不错了!”
3
新楼盘开盘几天后,齐兮兮以不容置疑的骄人成绩再次获得了本周的销售冠军,许多老员工眼红她。她们望着醒目的销售精英排行榜,越来越觉得齐兮兮一定是老板的小蜜。
这种心理变化特别正常,假如这些人不这么想,他们受伤的心灵将无法得到慰藉。所以当你优秀的时候,你一定要想个办法让别人相信,这不是你努力的结果,这是因为你有靠山,那样一来你会少很多敌人。
为什么?因为要让别人相信你比他强,这绝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要让别人相信你的背景比他大,这就容易多了。
齐兮兮正是这么想的,于是她顺水推舟,故意和老板套近乎。渐渐的,那些老员工也服了,他们不得不服,因为他们相信齐兮兮的背景比他们大得多,至于为什么大,他们只能说,谁叫人长得漂亮呢?
李源付光别墅的尾款,齐兮兮收获颇丰,在几位年轻同事强烈乞求下,她决定今晚请他们吃火锅,喝大酒。
夜里十点多,齐兮兮和五个同事来到雪莲路的一家夜店,喧闹的秀台上,几个女孩在大跳热舞,同事们拉齐兮兮去玩,齐兮兮说:“你们去玩吧,我一个人喝两杯。”
坐在吧台前,齐兮兮叫了一杯鸡尾酒,然后掏出手机给老公张旭升短信:“你在哪?”
“我在加班,你回家了吗?”
“怎么还在加班呢?行长不是都换了吗?”
“不是说过了嘛,走了魏冬芹,还有张冬芹、王冬芹啊,无奈。”
“好吧,我在外边应酬,可能会晚点回去。”
“那你少喝点儿酒。”
“知道了。”
“打车回家,要出租车,千万别叫私家车。”
“记住了。”
齐兮兮打开微信,望着李源的头像,她想对他说点儿什么,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锁上了屏幕。
就在此时,一个相貌英俊的年轻男人坐在了齐兮兮身旁:“美女,一个人吗?”
“是啊。”齐兮兮淡淡地说。
“能请我喝一杯吗?”
“哦?都是男人请女人喝酒,没听过让女人请男人喝酒的。”
男人咧嘴一笑:“开玩笑的,服务员,来两杯加冰威士忌。”
“这还差不多!不过我不喝威士忌。”
“鸡尾酒有什么好喝的?”
“你想把我灌醉吧?”
“怎么会?万一你酒量比我大呢?”
“那倒也是啊。”
男人伸手道:“你好,我叫陈明外。”
齐兮兮依旧把双手放在桌上:“你好,我不会跟你握手的,那样就不会上你的钩。”
陈明外乐开了花:“我就喜欢你这种不爱上钩的女人。”
“是吗?”齐兮兮举起酒杯,抿了一口,“你这小孩,干吗不去找年轻姑娘呢?”
“我喜欢女人味儿,不喜欢孩子气。”
“哦?很变态的爱好啊。”
“这有什么变态的,现在不是都流行姐弟恋吗?”
“你是干吗的?”
“我在这儿跳街舞,你刚才看见了吗?”
齐兮兮摇头道:“没有,我刚来。”
“那真是太可惜了。”
齐兮兮快速打量陈明外了一番,视线最终落在他健壮的肱二头肌上:“跳街舞的人,肌肉都这么发达吗?”
“怎么会?我平时有健身的。”
“嗯,身材不错。”
“姐姐,你结婚了吧?”
“干吗问这个?这跟你有关系吗?”
“当然,结婚的女人更有魅力呀。”
齐兮兮放下酒杯,转头笑问:“哦?为什么?你喜欢已婚女人?”
“是啊,已婚女人能让人亢奋,说真的,我现在就很亢奋。”
“小孩儿,你这是变态心理,知道吗?”
“怎么说呢?有的人喜欢吃甜,有的人喜欢吃辣,口味儿不同罢了!再说又不是杀人放火,变态就变态吧。”
“哎哟?你倒挺实在啊。”
陈明外露出了一个天真的微笑:“实话实说嘛,干吗藏着掖着呢?你说对吧?”
“证件呢?”
陈明外一愣:“什么?什么证件?”
“身份证!”
“干吗要看身份证啊?”
“我怕你把我卖了呀!”
“哦!稍等一下。”陈明外掏出钱包,抽出身份证递了过去,“哝,请看。”
“陈明外,汉族……二十三岁,这么小啊?”
“年纪小罢了,身体器官早成年了。”
齐兮兮捂嘴笑了起来,她将证件放在桌上道:“看来你的目的很明确啊!”
“姐姐,你看我怎么样?”
“不怎么样。”
“为什么?长相不满意?还是身高?我身高一米八五,不算低了吧?姐姐你看上去也就一米六五的样子呀。”
“你长得很帅,身材也很棒,但我就是不喜欢比我年纪小的男人,真是没办法。”
“实话实说,我原来碰到过几个姐姐,她们一开始也这么说,后来试过一回,一发不可收拾啊,到现在还联系我呢。”
“真的吗?”齐兮兮笑问。
“骗你干吗?我给你看微信?”
“那倒不用。”
“相信我,试一次你就知道了。”
齐兮兮喝干杯里的鸡尾酒,然后和陈明外对视了一眼:“喝酒可以,别的免谈。”
“……那好吧,喝酒。”陈明外端起面前的两杯威士忌,将其中一杯塞进齐兮兮手中,“假如我把你灌醉了,你愿意吗?”
“那要看你有没有这两把刷子。”
“干!”
二人一饮而尽,陈明外又叫了两杯:“姐姐,酒量不错呀!”
“我喝酒的时候,你还在学校里背课文呢!”
“年纪和酒量没什么关系,好吗?”
齐兮兮举起酒杯道:“废什么话呀?喝吧!”
“喝。”
洋酒穿过喉头,身体渐渐发热,当齐兮兮放下酒杯时,突然感觉一阵强烈的困意袭来,眼前的景象也渐渐模糊。她闭起眼睛,用胳膊拄着脑袋说:“这是什么酒啊?”
陈明外朝服务员挤了挤眼睛,然后笑道:“姐姐,这是威士忌啊!怎么了?”
“我怎么感觉有些晕呢?”
“看来姐姐的酒量也一般嘛。”
“不对,这个酒应该有问题。”
“不会吧?我怎么好好的?”
齐兮兮似乎失去了浑身力气,趴在了桌上,陈明外上前搂住齐兮兮,低声道:“姐姐,我找个地方让你睡一会吧?”
“不用,我趴一会就好。”
“那怎么行?睡在这里,东西都会被偷掉的。”陈明外将齐兮兮的挎包挂在肩上,然后俯身架起齐兮兮离开了夜店。当她的同事回到吧台时,这才发现齐兮兮不见了踪影,他们问服务员刚才坐在这儿喝酒的那个短发美女去哪儿了,服务员除了摇头,还是摇头。
当齐兮兮从迷迷糊糊中醒来时,她发现自己正处在一个四面都是金属墙面的空间里,再定神一看,原来这是一个电梯。随着“叮咚”一声,电梯门缓缓打开,自己的双脚不听使唤地向前迈开了步子。她转头一看,才发现自己被陈明外架在肩头。
“你放开我。”齐兮兮有气无力地说。
“姐姐,马上就到了,你再坚持一下,马上就可以睡觉啦。”
“你放开我!”
“姐姐你放心,我不会胡来的,待会让你看看我的身体,要是你不满意,我马上离开还不行吗?”
齐兮兮用尽浑身力气推开陈明外,自己则摔在走廊的地毯上,陈明外连忙去扶,想不到被齐兮兮一脚踢在小腹上。
“唔!姐姐的力气可不小啊!说实话,我就喜欢你这样的。”
“你走开,不要碰我,否则我要报警了。”
“你还有力气报警吗?你舍得吗?”陈明外舔舔嘴唇,一脸坏笑道,“你就放心吧,待一会我保准让姐姐满意。”
齐兮兮用力扶地,缓缓向后退去:“别碰我,否则,否则你会付出代价的。”
“别说这么残酷的话好不好?都是出来玩的,不要再装了嘛。”
“别过来!别过来!”
陈明外一把将齐兮兮抱起,就跟抱一只小狗小猫一样轻松。他快步穿过走廊,来到三〇二号房门前,迅速刷开门禁,进入房间,将齐兮兮丢在柔软的床上。
“姐姐,等我去关门啊!”陈明外将挎包丢在齐兮兮身边,齐兮兮瞥了一眼,连忙顺手去摸,虽说浑身发软,但手指还有些力气,她快速打开纽扣,掏出手机。
陈明外回到卧室,脱下外套,亮出了健美的身材,然后望着齐兮兮道:“姐姐,你拿着手机干吗呀?想报警吗?”
“嗯,胸肌不错啊!”齐兮兮低声道。
陈明外一听,顿时热血沸腾,大笑道:“我说你这个骚女人,最终还是露出原形了吧!”
“我只是说你胸肌好,但我没说要干什么呀。”
“还能干什么?”陈明外迅速脱掉外裤,然后跳上床,骑在齐兮兮身上,双手不停地乱摸。
齐兮兮一手拿着手机,一手不停地反抗:“你给我下去,你这是强奸!”
“强奸就强奸,做了再说!”
面对强壮的陈明外,齐兮兮完全没有反抗的能力,于是她再次将手伸向挎包,突然摸到了一把冰冷的水果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