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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2章 出塞(一)

“老朽怎么可能……”

罪囚失笑,露出缺了满嘴的豁牙,就要开口辩解。

“伍中郎,咱俩都是一大把年纪的老人了,就别说那种只有小孩子相信的话了。”

“陛下爱才,不忍杀你,好生感恩活下去就是,为何要产生不该有的心思?”

路博德不耐烦地挥了挥手,懒得和罪囚打太极,直接让人带走。

“中郎,请吧。”

一左一右的两位士卒稍稍用力,罪囚就被架了起来,双脚离地,腾云般向前飘着。

“路将军还真是对陛下忠心,只是不知陛下认不认你这条忠狗啊。”

只来得及临走恶心一句,罪囚就被士卒架着抬进了亭隧。

“呼,陛下还真是心大,释放的罪囚里竟然还包括这位。”

“我还以为这位要被陛下藏在壁中藏一辈子呢。”

松了口气,只是几句言语交锋,就让路博德倍感疲惫,余光扫过好像明白了什么的李陵,不由感慨一声:

“还是和年轻人说话轻松,尤其是傻傻呆呆的那种,他没那么多弯弯绕绕,咱一眼就能看出他想说什么,随便下个套就能中。”

“路都尉,那人被称作‘伍中郎’,又是淮南谋逆案的案犯,可是……伍被?”

因为这两人没有遮掩的意思,所以李陵的脑海中很快就闪过一个人名,连忙发问:

“可他不是死了吗?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小子,这不是你该知道的事情,别多问,别多想。”

“一会让我抽上几棍子解气,你就给我滚回去,修养上几天,然后带着你的兵出塞,别老是在我面前乱晃。”

面对李陵的疑问,路博德直截了当地拒绝回答,并从身后抽出马鞭,啪啪抽了两声,威胁道:

“再敢哼唧一声,我就多抽你一鞭。”

“……”

人为刀俎我为鱼肉,李陵只得压下心中疑问,低着头等候发落。

“好,这才像话,有点你祖父李广敢作敢当的样子!”

想到自己即将获得一个可以随便抽的减压器,路博德心情愉悦地哈哈大笑起来:

“快,快把咱们居延塞全塞唯一的一套刑具搬来。”

“嘿呦嘿呦。”

两名士卒冲进亭隧,很快又折返出来,抬出了一条李陵很熟悉的长条凳,以及两个脱下麻布,黑漆漆,光滑反光的木棍。

“呼呼,谁先来?”

长条凳稳稳当当地放在身前,路博德挥了挥手中的木棍,发出“呼呼”的破空声,不怀好意地看向李陵一行。

“放心,本将军一视同仁,一人二十棍,不会因为你是司马就打少,你是士卒就打多。”

“……”

即使是同样的棍数,可第一个挨揍的人也肯定是最疼的,一行人对视一眼,陷入了短暂的犹豫。

“我先上。这老家伙是冲我来的,打完我出了气,再打你们就不会用力了。”

发现自己的小弟们即将要产生了芥蒂,李陵一咬牙,大无畏地站了起来。

“司马!”

目睹此情,众人纷纷眼含热泪,尤其是那两位准备为老大挡灾的队率,都感动得哭了。

“啪啪,过来吧,我正好看看,李广孙子的屁股是不是比较耐打。”

敲了敲长条凳,路博德对着李陵阴测测地一笑,恶意不言而喻。

“……”

听到要扒裤子,猛地回忆起胖军官那杀猪似的叫声,李陵的脸色僵了一下,强撑着才没有双腿发软,直接软倒在地。

“来就来,有什么可怕的!”

嘴上说着不在意,李陵的身体却很诚实地发抖。

顶着周围上百士卒的复杂目光,李陵几乎是一步一颤,艰难地走到路博德身前。

“啪。”

木棍一敲,李陵跟着一抖,抬头看向路博德。

“啪啪,自己趴下,难道还要老夫扶你吗?”

回瞪了一眼,不耐烦的路博德又抬起木棍敲了敲长条凳。

“好,趴就趴。”

有心求饶,却又知道路博德这家伙是铁了心地让自己好看,李陵的神色扭曲了一下,扶着长条凳,慢慢趴了上去。

“嘿,你小子还是有一点勇气的嘛。”

看着老实趴到长条凳上的李陵,路博德心怀大慰,不要钱地赞叹一声,抬起木棍,对着屁股就是狠狠地一棍。

“啪,啊!”

竹板炒肉的双重奏响彻整个亭隧,李陵成功地让居延塞里的每个人,都认识了他。

三刻后……

牵着马匹,挨完板子的一行人互相搀扶着,一瘸一拐地离开亭隧,一瘸一拐地回了营地。

营中没人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不管大家怎么问,回来的众人都对此忌讳莫深,说什么也不肯谈及。

只是自那一日后,一批足够两千人马连吃带嚼的粮食、草料就从亭隧运来。

亭隧也对李陵部开放了一部分,供士卒轮休。

路博德老将军也提供给了一个新进归降的小部落担当向导。

两军就这样保持着距离地了驻扎下去,直到……

李陵部第二次军事会议在一座赶工搭建的木屋中召开。

场地依旧简陋,但比上次的幕天席地要强得多,起码,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几案和坐塌了。

坐塌和几案分成两列,右侧北军射声士,左侧陇右良家子,几个归义胡的座位被摆在角落里,可谓是泾渭分明。

“哗啦。”

十多位军官掀帘而入,找到属于自己的几案,和周围人笑着打了声招呼,就拉开案坐了下去。

“刘屯长,听说你屯里有士卒逃亡,需不需要我们几个派人帮你抓回来吗?”

看了一眼坐在角落里生闷气的军官,旁边几个军官半是嬉笑,半是认真地问道。

逃亡向来军中一大问题,尤其是在外部环境恶劣的时候。

即使李陵部的生活较之前有所改善,但毕竟是在塞外吃沙子,吃苦,这个改善是远远达不到塞内的标准。

穿不好,吃不香,住不惯,走不了,衣食住行,方方面面都在“吃苦”。

“不用。营地周围都是一望无际的荒地,连个鸟窝都没得掏,几个人能跑到哪去?迟早要回来。你们就坐着看好,看我该怎么收拾他们吧。”

想都没想,军官就摇了摇头,拒绝了其他军官们的提议。

一来没必要,二来事关军事主官,惩罚是不能假于人手的。

“说的也是,塞外不必塞内,尽是一望无际的荒野,士卒的逃亡问题反倒是得到了有效缓解。”

被拒绝后,几人也不生气,只是点了点头表示理解,同时调笑了几句:

“哎,你营还是咱们出塞后的第一例呢。”

“刘屯不愧射声士第一,连这个都是第一呢。”

“逃亡者斩,我倒是宁可不要这个‘第一’……”

军官的神情有些黯淡,看来那群逃亡者和他关系不浅。

也对,要逃亡起码得有路上吃的余粮,连没有余粮,很少有人会产生逃跑的想法,因为那不叫逃亡,叫找死。

而身处一切物资管制发放的军营,大头兵们都是当天领的食物当天吃完,根本就存不下余粮。

只有沾亲带故的军二代,不说绕开管制跟着军官吃小灶,就算只是提前预支口粮,也足够在纸面上制定逃亡的计划了。

“哎,刘屯长,领头逃亡的是谁啊?”

“我侄儿。”

“啊,刘屯长,还请节……”

“咚咚。”

眼看气氛越来越不对,快变成了摆着棺材的灵堂,眉头就没有舒展开的李氏族人又紧紧皱了一下,屈指敲了敲几案:

“肃静。”

“哗啦,咔嚓。”

转身的转身,闭嘴的闭嘴,军官们整理了一下仪容,肃然地看向李陵所在的上首,生怕被人抓了小辫子,小题大做,把自己变成战前杀人祭旗的那颗人头。

不是想太多,而是如果这个时候真的拉出去一个屯长按个罪名砍了脑袋,全军登时震动,什么逃亡,什么浮躁全都为之一清。

士卒、将率有一个算一个,一定都达到了战前的最高标准。

“不用那么严肃。”

正听小道消息入迷(划掉),正以批判态度听着军官间传闻的李陵揉了揉眉头,开口安抚军官们:

“让大家来这,就是畅所欲言,集众人之智,制定出塞计划的。”

“哪有什么需要肃静的呢?”

杀人立威固然见效快,但它是手段,不是根本,真正的根本是吴起吮疮之仁,秦公食马之恕,是仁恕二字。

何况李陵本就无甚威望,如今又新夺了部队,唯有施仁加恕,方可济也。

“啪,司马说的是,一人计短,众人计长,我等正该苦心思虑之时,如何能肆意闲谈!”

话音刚落,一位军官就拍案而起,出声附和。

李陵暗暗翻了个白眼,暗道:

要不是你这个家伙方才就是几人当中说得最尽兴的,我就信了他的鬼话。

“俺也一样!”

迟了一步的众军官纷纷附和。

“好了,李文书,你先来介绍介绍我部的大致情况。”

懒得和这群“一意媚上”的军油子计较,李陵扶着额头看向坐在左下首的族人。

“哗啦。”

推开几案,从塌上站起,李文书摊开竹简,看向李陵:

“司马,我部已休整一旬,将率士卒的士气恢复如初,营内的肢体冲突越来越多,大家的火气越来越多,到了该出塞的时候了。”

“我建议,整顿三日后出塞。”

“……”

挥手让族人坐下,李陵看向下首的曲长,问道:

“你呢?有什么想法?”

“文书所言甚是,士卒将率,物资马匹都已准备妥当,如若不出塞,恐伤士卒锐气。”

自己就在这只出塞部队里,曲长可不敢故意说反话,只好表示赞同。

“曲长、文书说的对,俺们麾下儿郎是一天塞着一天火气旺,再憋下去,肯定会出事的。”

又见拍马军官,只是这次不再拍一人,而是两人齐拍。

“俺也一样!”

不甘示弱的众人纷纷施展拍马神功,一时间,木屋内马气奔腾。

“司马,末将愿为军前锋,早全军三日出塞!”

在众多拍马声中,一名军官拍桌而起,引得众人回首。

那被侄子坑了的刘屯长为了将功补过,甚至拉侄子一把,竟然打起了为军前锋的主意。

“刘屯,莫要胡言,一百人的前锋有个屁用!”

身旁交好的友人连忙起身,疯狂打着眼色,同时伸手准备把刘屯长摁回去。

“前锋哪是那么好做的,说是大军前锋,分明就是蹚路的替死鬼。”

“大将军出塞的前锋都要死上十之五六,何况是一个第一次出塞的新嫩?老刘,你不想活了吗?!”

不是看不起李陵,而是前锋真的太吃将率能力了,崩溃和大胜就在一瞬间。

很遗憾,李陵作为一个新嫩将率,他本人是没有任何经验的,指挥作战全都要从头学起。

按照大家原来的规划,出塞后,不派前锋,只放斥候,先让李陵带军带上一阵,最好扫上几个部落,积攒一下经验,然后再说前锋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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