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第一次正面交锋(2)

两年前，正值年关，市文化局在东州饭店搞了个团拜会。虽说，文化局是个“小”衙门，但，下属的机构及企事业单位，却特别的多，再加上要请一些社会名流来压阵。统计下来，有四五百人，这大大超出了胡一民的预算，胡一民原本打算摆上个十几桌，热闹热闹，也就差不多了。为此，他又筛选了一番，剩下三百个人，个个都有头有脸，谁也不能得罪，少了谁都不合适。事已至此，胡一民只好咬咬牙，包下了东州饭店最大的宴会厅，东州厅。哪知，居然有人把现场照片发到了《东州论坛》上，引得满城风雨。每到年关，公款消费可都是个极其敏感的话题，为此，胡一民遭到了叶仁军的痛批，这也就罢了。两天后，冯容海居然带着纪委的人，找上了门，希望胡一民能做出合理的解释。

解释，这种事不能解释，也解释不了。冯容海非要较真，胡一民执意不配合，一直僵持着，闹腾了近一个月。最后，在叶仁军的斡旋下，胡一民找了个替罪羔羊，文化局的一位办公室副主任去顶雷，才算是平息了此事。

“你们看看这个冯容海，不把我放在眼里，也就算了，居然连叶老板的面子都不给，太猖狂了。”末了，胡一民又添了一句。

“胡局，人家的背后，可是有省委常委，省纪委的刘书记在撑腰。再加上这个人，一向清高，能把我们东州大大小小的领导干部放在眼里嘛。”应宏权冷笑着说。

“应总，话是没错。不过，毕竟省里是省里，东州是东州。既然你在东州为官，就要遵守东州官场上的规矩，书记市长有书记市长要遵守的规矩，下面的镇长乡长也有镇长乡长要懂的规矩。他冯容海非要跳出条条框框，不按套路出牌，迟早是会栽大跟头的。他触犯的可是大部分的人利益，真出了什么问题，一旦群而攻之，谁也保不住。”胡一民打掉东风，等待仅有的一张五万，准备和清一色。

胡一民的话不假，更不是危言耸听。官场上，许多事情，不是用对与错，是与非来衡量的。真正起决定作用的是位置和利益，当然，也有妥协。还有，这个圈子，太过于特立独行，反其道而行的人，不仅是一个阵营，而且会是许多个阵营的共同敌人，冯容海就是个典型的例子。

“胡局，话虽如此，但是，不怕一万，只怕万一，该提防的还是要提防。”赵洋拿捏好火候，又说，“应总，这个周末，叶副市长不是要去你们城投集团视察工作嘛，正好，借此机会，向冯容海实施，顺便试试他的深浅。如果他真是得到了吴市长的支持，那么，剩下的，也是更高层次的博弈和妥协，仅靠我们的手腕是改变不了局面的。况且，正如胡局所说，高层间，也不会为了这种小事，在这个节骨眼上，闹不和吧。”

赵洋有赵洋的建议，应宏权也有应宏权的主意。毕竟，城投集团和他的关系，才是最紧密的。别人总归是别人，有好处时，称兄道弟，你中有我，我中有你。一旦局面失控，不落井下石，在背后捅你一刀，就算很不错了。

利益才是感情的排头兵。

“我想，在叶副市长来之前，先去会会冯容海。”

“和了！”胡一民终于摸到最后一张五万，喜上眉梢，笑了笑说，“应总，我已经提前给你打个预防针了，冯容海这个人，可不那么容易对付。”

“胡局，正如你所说，省里是省里，东州是东州，罗凤新区也总归是罗凤新区。”应宏权一语双关，稍作停顿，趁着胡一民心情大好，转而说，“胡局，刚才说的那件事，可就拜托你了。”

“应总，大家都是自己人嘛。你的事就是我的事，况且，这只是小事而已，你就把心搁肚子里吧。”

应宏权心里暗骂道：小事，你胡一民口口声声说是小事，自己人。却来了个狮子大开口，吃肉连骨头都不吐，一张口就是30万，丝毫不顾及情面，你有把我当自己人吗？

三天前，在老婆曲红的一再催促下，应宏权在赵洋的引荐下，亲自找到了胡一民的门上。胡一民表面上很客气，心里却藏着一把刀，一把杀人不见血的刀。一番寒暄之后，应宏权表面来意，胡一民没点头，也不拒绝，只是说尽量疏通。临走前，应宏权留下了一张20万的银行卡。没想到，第二天，胡一民直接给应宏权打了个电话，说是事情有难度。

事情有难度，无非有两种情况，第一种，超乎他的能力范围之外。显然，这不成立，胡一民是文化局的一把手，掌控“生杀予夺”大权。况且，曲红所在的文物所是个极其冷清的衙门，即便是正科级别的所长，手上的权力，也比不上财政，工商，税务等实权部门的一个小小的科员。曲红的要求也不过分，保住副所长的位置，当然，能往上挪一挪，最好不过。这对于胡一民而言，小事一桩。第二种，是对方的暗示，事情能办，只是你花的心思和代价还不够。20万，只要我应宏权再出面活动活动，别说是小小的文物所副所长一职，就是拿下文化局副局长的位置，也不是不可能。不过，愤怒归愤怒，既然胡一民开了口，这里面又有着很深，很复杂的利害关系，忍一时风平浪静，没必要为了区区几十万，搞僵了彼此的关系。为此，应宏权又追加了10万。但是，有一个附加条件，曲红的职务也好，待遇也罢，都得上一个台阶，从副科级到正科级。如此一来，才算是达成了这笔交易。

应宏权的心中有杆秤，胡一民也有他的算盘。的确，他喜欢钱，喜欢银行卡上的数字，但真还不至于到如此财迷心窍的地步。毕竟，绕来绕去，大家都是常务副市长叶仁军的人，为了这点钱，闹的不愉快，甚至于撕破了脸皮，的确不是明智之举。不过，眼下正是用钱之际，多个10万，少个10万，都有可能会改变整个局势。胡一民所谓的局势，归根到底，是屁股底下的座位。换届，从表面上看，是几个人的事，领导干部的事。其实，和每个人都有关。领导干部是一个点，这个点的一举一动，会延伸到线，而线，会波及到面，可谓是牵一发而动全身。官场也有官场的“蝴蝶效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