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沈府的丁南云,心里面一直念念不忘刚才莫先生和沈三公子说的那样事关二十年前那件事情的事物,但是那究竟是什么东西呢?他没有问莫先生,也不需要问,也不能问。
自己还是先想办法把那个李少白找到吧。怎么找呢?唐顾,只有唐顾见过他,还和他一起战斗过,那么还是先去问唐顾吧。幸好昨天唐顾刚从外面办事回来,于是便急急往家的方向赶去。
丁南云在街道上径直走着。街上人往来不绝,各种商贩店铺,里面的商贩和顾客交谈着;有些人着急赶路的,从身前身后穿过。一行几条街道,丁南云突然觉得有点不一样的感觉,马上停下步子,回头看去,直接走到一个卖古玩的小摊贩前。只见一个精瘦的汉子,正半蹲在摊贩面前,手里拿着一只玉壶,和商贩讨论着这只玉壶的真假。
丁南云冷笑一声,突然伸出左手一把捉住那汉子的右手手腕,道:“你喜欢这个玉壶吗?”
那汉子手挣扎了几下,那里挣得开,越是挣扎,手腕越是疼痛,便道:“大侠饶命!”
丁南云向那商贩问了这只玉壶的价格,从怀里掏出一锭银子,抛给那商贩道:“够了吧!你交给他。”商贩捡起银子,将玉壶递给精瘦汉子。精瘦汉子左手接过玉壶,哀求的看着丁南云,道:“大侠饶命!”
丁南云道:“跟我走!”一把拉着那精瘦汉子,便向前走去。
待丁南云将那精瘦汉子拉至一个人比较的少巷口,丁南云直接一把将那人甩入巷子中,那人一个踉跄,跌坐在墙根,丁南云逼近那精瘦汉子,厉声问道:“你说,你一直跟着我做什么?”
那精瘦汉子哎哟几声,挣扎起身子,道:“大侠,我只是路过的,我哪里有跟踪你呀!”
丁南云道冷笑一声道:“你骗的了我,你一路上,你的脚步声就从来没有变过。每个人走路的时候,落地声如果不是刻意改变,是改不了的。可惜你一路上,并没有那样做,你不但跟踪我,而且还要我知道你在跟踪你,你说是不是?”
那精瘦汉子这时脸色从刚才的痛苦神色变得轻松起来,站起身来,拍拍身上的灰尘,用衣袖将手里的玉壶擦拭一下,放入怀里,才脸带笑容地对丁南云道:“云霞双飞的江南大侠丁大侠果然不简单,不但武艺高,而且心思慎密,你说的一点没错,我算是拜服你了。”
丁南云道:“你找我有事?”
那精瘦汉子道:“我不找你,是有一个故人要找你,我只是来带话的,顺便带个路。”
丁南云道:“谁找我?”
那精瘦汉子说:“我不会说,但是我可以告诉你,那人告诉我,如果你不去见他,你会后悔一辈子,也会愧疚一辈子。”
丁南云愕然道:“那人是谁?”
精瘦汉子道:“我不会说的,你要去就去,不去就不去。”不待丁南云说话,便径直从巷子里穿出而去,连头也不回。
奇怪的事情很多,但是如果自己遇到,好奇心总会驱使自己去知道事情究竟是什么?
丁南云也不例外,而且,他心里也有一个秘密,希望能得到解答。
丁南云便这样紧紧跟着那精瘦汉子在街上穿梭,两人一前一后走个几条街道,最后来到一个客栈前,精瘦汉子停下脚步,转身回头看着丁南云,满脸含笑道:“丁大侠,到了,地字三号房,你自己去吧,那个故人在哪里等你,我走了。”
丁南云一把又抓住那人手腕,道:“你为什么不上去?”
精瘦汉子又被丁南云抓住手腕,脸上露出痛苦尴尬的神色,道:“不了,我就不上去,我可不想见到那人。”说罢,手腕一挣,丁南云感觉到那人的手突然间仿佛变小了几分,也觉得滑不流球的,那人居然从自己手里挣脱出去,精瘦汉子一挣脱丁南云的手,便身子一滑,人晃眼间便在一丈开外,那人从丁南云道:“他叫我做的事我做了,你上去顺便告诉他,我走了,下次也不要再来找我了。”
说完,人影一闪,便消失在街道的人流中。
丁南云茫然一惊,心道此人好快的身手,这份轻功和轻巧功夫,自己是远远比不上的。看来自己刚才还是看走眼了。
丁南云进去向人问了地字三号房的位置,便上楼而去。
一弯三拐,丁南云来到那房间前,只见房门虚掩,丁南云刚想推门而入,但转念间,便停下了手上的动作,心里思忖起来,里面究竟是谁?
这时,房内传出一个女人的声音:“门外是丁大侠吧?”
丁南云听见那女人的声音,心里暗暗失落,接过话头道:“不错,正是丁南云。”
里面的女人道:“你自己推门进来吧,我不方便来给你开门。”
丁南云便推门而入,只见里面房内摆放甚是简单,一张方桌上,放着一只茶壶,和两只茶杯,再别无他物,方桌后端靠窗位置,一架木质轮椅上,坐着一个青衣妇人,那妇人轻纱蒙面,丁南云无法透过轻纱看清那人面容。
丁南云问道:“尊驾是我的哪位故人?”
那妇人冷冷道:“丁大侠真是贵人多忘事?”
丁南云道:“不知尊驾说的何事?”
那妇人叹了口气道:“云霞双飞丁大侠,果然还是云霞双飞。”说罢,右手一动,只见刹那间,一道寒光直射丁南云而去。
丁南云心里早就暗暗戒备,在寒光出射之时,便一个鹞子翻身,左手衣袖一卷,罩向寒光,灰云去处,寒光灭。
那妇人道:“你自己看看吧!”
丁南云袖角一抖,只见寒光又起,这次这道寒光射向那张方桌,只听见读昂一声,寒光灭后,一件银白物件嵌入方桌之中。
丁南云目光看向那物件,目光触及之处,心思颤动。
只见方桌上,板块残玉散发出淡淡冷光,那残玉虽然没有炫目的光彩,但时间镌刻的冷光却是十分耀眼。而这一道冷光,射入丁南云的眼中,却在丁南云的心里撞击不停,令丁南云新潮陡然澎湃。
丁南云慢步走上前去,用手从桌里起出残玉,轻轻擦拭一番,颤声问道:“你怎么会有这块残玉的?”
那妇人道:“我就是这块残玉的主人。”
丁南云道:“不,你不是的。”
那妇人道:“这么多年,人和事都会变的。”
丁南云道:“不错,这么多年,许多人和事都会变,包括人的容貌,声音,形象,但是有些东西是永远不会变的,你不是她,所以你不知道,你就不是他。”
那妇人道:“我说了,这么多年了,有些事和人都会变的。如同你当初始乱终弃一样。”
丁南云叹口气道:“我的苦衷,她是知道的。”
那妇人道:“她知道,就不会那样苦了。当初你利用她,让她为你做出那么大的牺牲,而你呢,功成名就,侠名江湖。”
丁南云道:“她明白,她也没有怪我。”
那妇人突然凄声道:“是呀!她是没有怪你,她始终觉得她是无悔的,可是,她得到了什么呢?二十年,你有片刻想到她吗?想到她正在经历什么吗?你不知道,你不会知道的。”
丁南云黯然道:“二十年来,我愧疚与她,我知道她过得肯定不好,但是我的难处,我是有苦衷的。”
那妇人道:“你知道我是谁吗?”
丁南云摇摇头。
那妇人接着道:“你知道我为什么会是现在这个样子吗?”
丁南云道摇摇头。
那妇人冷哼一声,镇静一下心神,才缓缓道:“我叫易小榭,是易小亭的妹妹。”
丁南云抬头望去,道:“她有个妹妹?她从来没有给我说过。”
那妇人突然道:“云霞双飞,你也没有向她提过。”
丁南云突然默然,不知怎么接话。
那妇人道:“那件事后,你知道我姐姐的遭遇吗?”
丁南云道:“不知道,请你快告诉我,她后来究竟怎样了?”
那妇人道:“执法长老知道了姐姐的事情,本来要将姐姐处死的,但是在父亲的苦苦哀求和答应不再担任执法长老的情况下,便额外施恩,将姐姐放逐在幽域鬼岛,终生不得离岛,不准人去探望,让姐姐自生自灭。”
“我那时还小,虽然经常和姐姐斗气,可是也是很想姐姐,便偷偷去幽域鬼岛上看姐姐,给姐姐送去一些吃的,和姐姐说话。”
“我问她为什么要那么做?她说他也不知道,只说她不希望看到你死去。我问她后悔吗?她说不后悔。我问她为什么?她便和我说起你和她之间发生的事情。你们之间的事情,本来只有两个月,我每月偷偷去看他两次,她每次和我说的都是你的事,直到六个月才说完。”
“当我第七个月去看他的时候,她突然求我一件事,求我无论如何都要帮她的一件事?”
“幽域鬼岛上从来没有光,没有四季,只有茫茫的黑夜,无边的黑夜,我问她什么事?她递给我一个包袱,那个包袱是用她的衣裳做成的,我接过包袱,里面一个软绵绵的东西,还有点热气。我一接过,便发出一阵哇哇的哭声,把我吓的当时差点晕过去。我当时吓住了,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我只好交给姐姐,说回去想办法。”
听到此处,丁南云神色大惊,欲言又止,静待那妇人继续说下去.
“我回去找来了父亲,你知道吗?”那妇人神情凄厉而极其哀怨地说道,“我姐姐在幽域鬼岛上喝的是石泉,吃的是苔藓水藻和一些昆虫鱼虾,居然诞下一个女婴。那个女婴就是你和她的孩子。”
丁南云神色异常痛苦,浑身不断发颤。
“我找来父亲,我们抱走孩子,但是我们不能说这时姐姐的,只好找个借口,说这是在海上渔船上捡到的弃婴,便带回岛上,和岛上的那些孤儿一起养大。”
“在岛上,她和其他的孩子不一样,是一个没爹没娘的孩子,谁都欺负她,她一直过着屈辱委屈的生活,虽然我和爹爹经常偷偷去看她,但是我们却不能帮她。你知道这个孩子这十九年来是怎么过得吗?”
丁南云眼眶红润,几滴泪水顺着脸颊滑落,发抖地问道:“现在你姐姐和那孩子呢?”
那妇人道:“三个月前,那孩子跑了,从岛上跑了。我和父亲找遍了整个岛,都没有找到。所以我们想她可能上岸了,于是我便偷偷离开岛,到江南来找,听说你在半城,所以到半城来找你,希望你能想办法找到她。”
丁南云一抹脸颊,道:“她有什么特征?”
那妇人道:“面貌和当年的姐姐有八分相似,只是比姐姐要瘦小许多,武功也要差很多。”
丁南云急忙在房内大量,终于在房角的一张书桌上居然找到纸和笔墨,于是将纸在方桌上摆开,用茶水润湿笔墨,便在纸上挥笔急画,片刻功夫,只见一个少女画像跃然纸上。那少女着短衫,及膝裙摆,桃眼杏脸,几缕细丝斜抹眉目之间,嘴角含笑,活脱跳动。笔墨毕,丁南云拿起给那妇人看,道:“是不是如此模样?”
那妇人看来,声音略有些颤抖,道:“不错,有九分相似。她叫云无悔。是姐姐给取的名字。”
“云无悔,”丁南云默默念到,“无悔,无悔。”一手将画纸折好放入怀着,然后再次拿住那半块残玉,道:“若非寒月催霜至,此去离别悔无期。你说有悔,却还是说道无悔。”
停了片刻,他才道:“你找我就是为了叫我找她?”
那妇人道:“是的,姐姐说过,你一定会去的。”
丁南云又道:“小亭她现在在哪里?”
那妇人道:“她还在幽域鬼岛,她说过,她终身不离鬼岛。”
丁南云道:“幽域鬼岛在哪里?”
那妇人道:“东海至极东,日出之岛而不见日。”顿了顿,那妇人又道:“好了,我今天和你说得也很多了,我也很累了,我要做的事也做了,以后就看你去找她了。你走吧!我想歇歇了。”
丁南云看那妇人身形略有些不撑的模样,心想她身有残疾,加上说起姐姐的凄惨往事,定是身心俱疲,自己虽然也是同种感受,但是也不变让她继续,便道:“你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吗?我定当竭力。”
那妇人道:“我.....”顿了一下才道,“我有什么需要你帮助了,丁大侠也太小看我了。你尽管去吧。”
丁南云便将那块残玉收好,起身离去,到了门口,突然想起刚才那精瘦汉子的事情,便道:“刚才给我传信那人走了,说你以后不要找他了。”
那妇人听罢,叹口气道:“他去就由他去吧。”
丁南云便将门掩上,下楼而去。
屋内,那妇人听着丁南云的脚步声渐渐远去,身子一软,摊到在轮椅上,口里喃喃念道:“你刚才为什么不问问我为什么会这样?你为什么不问问无悔为什么要逃出岛去?为什么不问问那块残玉会在我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