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晨,烟霭似纱如雾,一切都被一缕轻柔笼罩。
那朝阳吞吐着仅有的一点温存,洒向了这云蒸雾绕的中南山。
一家沐浴在朝阳之下的小院,黄叶翩翩,一片萧然,一阵晨风吹过,夹杂浓浓的秋意,让人不由得打颤。
已经略显破败的令狐隐小院里。
令狐隐陷入了噩梦中。
只见令狐隐置身于红色魔火之中,周遭都是一片凌乱,这里没有生命的气息,火舌喷吐而出,似乎要择人而噬。
不等令狐隐看清,便觉胸中如吃黄连,一股苦意涌上喉头,却是变作一股甘甜之味。
感到一阵飘忽不定,眼前金星闪现,有无数道人影在闪现。
又有无数人在呼喊,聒噪不已。
全都伸出了肮脏的手向自己抓来,他顿觉自己全身无力,一阵瘫软。
神魂昏睡了过去,最后不知不觉似乎进入了梦乡。
王老汉推开昨夜虚掩的大门,伸了伸懒腰,打了个呵欠。
显然睡意未尽,却见到这难得的秋日。
“这鬼天气,怎么今儿个还出了大太阳了!
正说老伴儿不在,好好的睡一觉,全让你给搅和了!”
口中自言自语,甚是不快,有意无意地抬头指指那火红的太阳。
却又忽然想起了什么,他急忙关了门,便往院外走去。
秋高气爽,落叶时而掠过他的肩头。
王老汉显然很不开心,昨晚的事还没忘记。
看到这些景致,一时心中也生出一种落叶归根的感慨。
“这人啊……说老就老了哟!这叶子……说黄也就黄了!哈哈……”
带着一种悲凉掩口而笑。
他一抬头便看到贾咏梅家的门,看来这法阵对凡人没有作用,门被紧紧地锁着。
很显然,昨晚令狐隐没有回家,心中掠过一丝沉重,又有些自责了。
“唉!你说我这个老糊涂啊!我昨晚要是硬把他给留下来,他咋会冻一晚呢?唉,造孽啊!”
说着便想去找这个可怜的孩子,他家一直和贾咏梅母子的互帮互助。
一直也把贾咏梅当作自家妹子,两家人虽然各住一个小院,但是从来就没有见过外。
“隐儿啊……崔隐,崔隐!”
叫了几声,却没有一点动静,王老汉心里好生担心。
便想到其他家里找找,看看有没有令狐隐的踪影。
他也不知道令狐隐家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只是对自己儿子所做之事,一直耿耿于怀,不能释怀,希望自己能够补救。
直觉告诉他,贾咏梅母子不是坏人。
“唔——”
一阵唔呀之声突然从身后传来,王老汉顿时吓得老脸一颤,腿脚一哆嗦,急忙转身,看看是怎么回事。
王老汉愕然了,眼前站立的不是令狐隐,那又会是谁呢?
但是眼前的这孩子,似乎不像以前那么活蹦乱跳,似乎一脸的阴沉,全然没有了年轻人的朝气。
倘若不是经常见到,王老汉还以为是一个呆子呢!
因为令狐隐目光呆滞,全然无神,直柳柳地望着自己。
“呵呵……你这小子,我说你昨晚真是的,让你留下,你看……”
王老汉却是打住了话,眼前的令狐隐全然没有听他的话,却是瘫软地坐在了门槛上,然后,低下了头。
王老汉猫着腰走了过去,这孩子是怎么了,不就是一晚上没有见到娘吗?
怎么这么脆弱不堪了,心里却又自责昨晚自己的不是了,心里总是难以释怀。
“咿……我说你这兔小子,不就是一晚没见着娘吗?
你哭丧脸干啥呀,都是大男人了,唉!
你说这贾咏梅……,你娘还没回来?”
王老汉明知故问,想确定一下,但他已经知道了答案了,从令狐隐那死气沉沉的面孔得知。
似乎所有的一切都堆满了他的心,他感到一阵隐隐作痛。
“娘不见了,我真没用!”
说着捶打着自己的脑袋,如此捶胸顿足,让王老汉不知如何是好。
从来没有见到这孩子这么脆弱过,他又敢怎么办呢?
一时,那个冰艳的贾咏梅又在老汉的脑海浮沉。
他似乎也觉得这个女子神秘地来到这个村子,总觉得她不是一般的农村妇女。
而是受到过很好的教育,修养很好的人。
也是为数不多的有文化的人,村中大小事务还真离不开这个绣花的“秀才”呢。
如今眼见这个孩子如此狼狈,心中也是难过之极,急忙弯下佝偻的腰想扶起令狐隐,却是身子一沉,一屁股坐在地上了。
“哎呀!我说你这个小子,快给我起来,哎哟!老骨头都给摔坏了!”
令狐隐见王老汉拉自己力道过大,手一滑竟然以屁股坐下,心中一惊,感到极为尴尬。
“王大叔!您没事吧,快,都是我不好!”
说着便将王老汉扶起来,让他坐在了门槛上,脸上泪痕如此显眼。
便用袖管拭去了泪水,心中百般苦楚,此刻不想吐露,只是强忍在了心里。
“没事,没事,我不是给你说了吗?
你娘去城里了,那是一天半天回不来的,你又不是没有去过。
得了得了,快到我家去,我给你做早饭,饿了吧!”
说着便拉着令狐隐往自家走,令狐隐却是当场一愣。
“大叔,您回去吧!我没事!
我,我自己做,我还要等娘回来呢。”
他想骗过王老汉,想一个人整理下凌乱的思绪。
他感到第一次遇到这么棘手的事情,心里一阵烦乱。
“尽是屁话!哪有你这样死板的人啦,再不走我就要生气了,快!”
王老汉脸面严肃了起来,令狐隐也不好伤他的面子,他家经常受到王老汉一家人的救济。
他儿子经常在外做商贩,偶尔回家一趟,家中还算宽裕。
两家人从来都是和和气气,互帮互助,从来就没有说一句不和的话。
令狐隐不想因为王长生影响,自己的悲伤而影响乡邻,便磨磨蹭蹭地跟在了后面。
王老汉见他碎步前行,简直就像个大姑娘。
“哎哟!”
一把把令狐隐死死地攥着,不放手,步子却是走得风快,令狐隐也暗自惊异,这王大叔几时变得这么快了啊。
不知不觉已经到了王老汉的小院了。
“唉!累死了!你给我老实地呆着,敢给我离开半步,我就要生气了。”
令狐隐从小就在他家玩大的,心中当然早已把这里当作自家一样。
随便坐下,却不说话。
因为他感到有些东西,已经不是一两句话可以说清楚的。他感到一阵孤独和无助。
从来没有过的悲凉便袭上了心头,他不知道为什么,兔娘离去之后,心里就有一种不祥的预感,而今娘亲也不见了。
为什么所有的人都要离自己而去呢?
难道自己是克星……
一时胡思乱想,有自责,有惋惜,有慨叹……
似乎各种苦痛压得难以抬起头,他无力地躺在了方桌上,脑中开始浮现所有发生的事情。
“上官鹤师叔呢?”
想起昨夜的打斗,不管上官鹤是不是自己的师叔,至少一直护着自己。
令狐隐对昨晚的事依旧疑惑在心,那黑衣人到底是谁呢?
为什么要到自己家里来,然而,他并没有将自己杀死。
原来,令狐隐昨晚感到胸口一阵苦闷,最后就昏昏睡倒,那黑衣人也便逃之夭夭了,所以他颇感疑惑。
此人到自家不是为了杀人,而好像是另有所图,那么与娘亲到底又是什么关系呢?
自家除了那些首饰之外,便再没有其他的贵重物品,贪财是可以排除的了。
“难道……”令狐隐捏着胸口的“福禄”护身符。
他试着将真力注入,想看清里边到底什么情况,但是他发现似乎被封印了。
兔娘的辞别,血溅中南山,娘亲的离去,黑衣人的乍现,这些看似并无牵连的事情,却无形之中暗藏一些隐密的关系。
一切不是表面上的那么简单,而是超乎令狐隐想像之中的复杂。
令狐隐尽管苦思冥想,一时头晕目眩,感到一阵大脑刺痛,他还是无果而终,看来一切都还得从长计议。
必须理出一个头绪来,而当务之急,就是尽快把娘找到,必须知道彼此隐瞒的那些秘密了。
“娘亲!你在哪里呢?”望着晨辉漫天。
即将年满十八的令狐隐,弱冠未加。
但是心思却不比他人弱,不过片刻,便镇定了心神,图谋寻娘之策。
令狐隐抬起了沉重的头,发丝凌乱,根根乱绕,掩盖了他那略显迷蒙和忧伤的面庞。
突然眼睛闪过一丝坚毅之光,而后倏地站起,正要疾步冲出去。
“令狐隐!你要干什么去?
你给我做好了,马上就吃饭了。”
令狐隐突然身子定住了,他也感到肚子之中一阵咕咕直叫。
食欲也来了,可是又感到没有胃口。
很快王老汉就端着一大碗玉米糊糊走了出来。
“唉!老婆子当红娘去了,呵呵……你看我就只能够做这个,你将就着吃些吧!”
王老汉将那晚热气腾腾的玉米糊糊放在了令狐隐面前。
令狐隐一时傻愣愣的,眼中金花直冒,似乎感到一阵钻心的扎痛。
“谢谢王大叔!”
声音颤抖,王老汉老眼眯成了一条缝,显然对令狐隐这种客气极为不解。
却又不知是何缘故,以为他见外了,只得摇头讪讪离去了。
毕竟,王长生这么一闹,大家融洽的镜子,还是出现了裂缝……
“唉!我说,令狐隐,待会儿,我去问问他们,你就在我家待着。”
王老汉突然感到不妥,便转身说道。
令狐隐已经端起了大碗,呼噜呼噜地喝了起来。
似乎从来没有吃过这么好吃的东西,不过一会儿,便将一大碗玉米糊糊吃了过罄尽。
“我出去了,啊!
你,你给我待着,我马上回来。”
王老汉有添了一件长衫,便穿衣服便走了出去,不时回头看看神情冷然的令狐隐。
见他依旧傻傻地呆在那儿,心里才放下心来。
王老汉刚刚走出大门,令狐隐便脚下生风,一跃而出了小院,径直向自家奔去。
饭后劲力十足,也恢复了体力,只是方才不好和王大叔生分,只好在那里憋坐着。
令狐隐在院外左右徘徊,灵识放开,并未发现任何异样。
已经好知不道任何黑暗的力量气息,但隐隐感知一股浩然正气,萦绕在瓦当村周遭。
“娘……”
令狐隐一声哽咽,接着箭步入院,坍圮的院墙,衰败颓废之态,预示着家的破败。
借助上官鹤的独门疗伤灵药,加之养灵池浸泡,对身体机能改造,强悍的体质远超常人,身体状况已经好得差不多了。
令狐隐回头看了看,曾经翻越围墙的身影,跃然眼前。
母亲挥舞教子棍,急忙逃脱的童年,恍然就在昨天。
追思之间,时光荏苒,令狐隐已经开始独当一面了。
院墙在他结实的身体面前,拆起来容易,砌起来也更容易了。
继续干农活,已经无益,他需要的是江湖历练和疆场杀戮,来培养自己的修行格局。
不知不觉走进了屋里,令狐隐极目四周,心中失落在所难免。
但念及昨夜死里逃生,也不知道师叔当是去哪里了,现在的自己终归是活了下来。
“闷瓜菜味道!?”
“娘亲!”令狐隐瞬间瞪大双眼,难以置信。
令狐隐昨日一时冲动,便全然忘记了一些细节之处,以为娘亲就这样一走了之,心里一时的伤痛压制住了理智。
今天他稍微整顿了心绪,做了种种假想和推理,倘若娘亲什么也没有留下,那么可能遭了毒手,或许被挟持走了,因为黑衣人的出现足以证明自己的推断。
但是后面的黑衣人,昨夜没有杀成自己,却又是极为不解了。
第二种情况,娘亲给自己留下了什么,那么娘亲就是真的有事,情急之下,只得留下字条什么的暗示,因为没有时间离去。
少了锅碗瓢盆的叮当声,没有了慈母的笑容,也没有往日喷香的饭菜,一阵凄凉再度侵入了令狐隐的心头,他小心翼翼地向厨房走去。
一步……
两步……
令狐隐的心也激烈地跳动着,他希望有奇迹会出现。
令狐隐再也按耐不住了,三步并作两步,浑然用出了“风飘雪”一把掀开了锅盖。
锅中,还有昨日娘亲为自己做的晚饭,现在已经冰冷了,散发着那熟悉的焖瓜菜的香气。
令狐隐向四周探望,见并没有人在此的迹象,他的灵识所扫过的地方没有那些阴冷或温热的气息。
令狐隐凝视着那大碗的饭菜,心里百般苦楚,他噙含着酸楚,一语不发,颤抖的双手端起了那似乎变得沉重了的大碗。
令狐隐眼睛一亮,眼中迸发出精光,那是一丝绝处逢生的希望,一丝窥见愜机的兴奋。
那碗下面赫然放着一个封好了的盒子,碗中碗,巧妙隐藏。
装首饰的盒子,那盒子正是娘的,一个黑色古篆盒子,一个让令狐隐欣喜不已的盒子。
令狐隐急忙将饭菜放在了一边,毫不犹疑地将那盒子取出。
他感到盒子空空如野,似乎里面什么也没有。
“怎么回事!?”
再晃动了一下,里面的确什么也没有,尽管平时娘亲不要他动这个盒子。
但此时令狐隐也没有了那么多的禁忌了,毫不犹豫地一把掰开了盒子。
四周一片寂然,令狐隐的心却久久难以平静。
似乎有一种东西,让他不能够停止期盼和最后的希冀。
他凝望着盒子中的物事,不是首饰,不是甜品,更不是什么武功秘籍。
而是一张静趟在里面的一封信。
一封信!
“信!”
令狐隐眼睛一亮,瞬间吸引了过去,两眼直盯那封此前并未出现的信。
立即走上去打开,但发现有封印的力量。
“这是……隐儿启?”
给我的?为什么有封印呢?
“娘亲的……笔迹”这也太谨慎了吧,令狐隐瞬间感觉到不对。
立刻催动真力想打开,但是瞬间发现,根本就打不开。
这是怎么回事呢?
“哎……”
心念,这还是娘亲给我自己的信吗?还这么保密。
一下子就扔到了桌上,那信在空中打了个旋儿,然后翻面躺在那儿,赫然一行小字。
“爱子令狐隐,娘因事外出,事关紧急,不便久留,便留此纸条。望前往紫霞门拜师,切莫提及姓氏名谁,化名崔隐,好生修练,请勿担心,按指示速出瓦当村,娘不久事成相遇,切记切记!”
令狐隐读完之后,心中惊涛汹涌,双手剧颤,脸部肌肉因激动而扭曲,一脸的激动和骇然。
贾咏梅一向用小楷书写,而此时竟然用书写更快捷的行楷,足见当时情形之禁急。
为了不让锅中的水汽将纸条打湿,情急之下便将条子放到了这个密封性能较好的铁盒子里。
令狐隐逐一推测着,但是娘又是所谓何事呢?
他脑中突然闪过了那黄衫装束的百灵老人,那一位卦象中神秘莫测的黑影人,昨夜的三个夜袭者,自己在小院沉睡至天亮,这一切都逐一联系了起来。
令狐隐似乎恍然大悟,嘴巴张的老大,嘴里暗自喃喃道。
“那自称‘百灵老人’黄衫老者,会不会就是劫走娘一伙的呢?
那个昨夜入室的黑衣人又是谁呢?
而娘亲的离去也很有可能与他有关。
但我和那黄衫老者一块儿,他不可能与娘的离去有联系,他为什么一听我说娘的名字,便避而远之呢?
莫非那黑衣人和那黄衫老者是一伙的,要嫁祸于娘!”
令狐隐如此推断,不由得一步跳了起来,手中的信也飞了出去,在空中飘忽盘旋着。
豁然出现了一连串符文,符文中出现了一行字……
令狐隐惊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