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道火光继续对峙着,互不相让,肉身已经不在。
只有那两团火焰,在剧烈地燃烧着,似乎有烧不尽的能量,那全然是他们内心的怒火似的。
刹那间互不相让,龙虎相争,令狐义已经是强弩之末了,毕竟没有慕容御熙的修为和心计。
令狐义不再是一只庞大的巨猿了,相反成了一只奄奄一息的猴子,眼看着就要被那气势凌人的红光全部吞噬了,
那一刻。
他已经陷入了绝望,在燃尽生命的最后时刻。
他咆哮的声音突然变成了一阵苍凉的嘶喊,但并不清晰,因为那是靠魔力发出的。
“慕容御熙,你……挟持……别人孩子,还……当面侮辱我妻子!
…你,你这个畜生,我今天要……将你碎尸万段……啊……啊……”
令狐义声音已经嘶哑了,明显他还在强撑着,他已经感到自己的血液在奔腾。
经脉在逆转,一股反噬之力越来越强大,肉体在焚烧。
全身的骨头也在咯咯作响,似乎片刻之间就要炸裂开来。
“令狐义,你少冤枉人,我几时挟持你的孩子?
谁像你这个伪君子,口口声声说什么为天下苍生,私自藏着《魔经要略》。
你不顾兄弟之情,背信弃义,与我圣教为敌,你居心何在?
请问,那些正道人士又何曾放过你?
你有什么资格来教训我?”
慕容御熙虽然被那红光笼罩得无影无形了,但是他的声音却依然底气十足,没有半点吃力的样子。
“你说什么!?
孩子……不是你抢走的……
慕容御熙,敢做……可敢当?
背地里做那些见不得人的勾当,又……又算什么好汉!”
令狐义已经越来越吃力了,身体也渐渐变灰暗了。
贾咏梅昏睡在了那屋檐下,那娇小的身影顿时显得更加羸弱了,她似乎已经酣然入梦了。
那梦里她看到了无数零落的梅花,零落的花瓣都掩盖在了令狐义的身上。
梦中的令狐义似乎安闲地入睡了,他那坚毅的面庞苍白无色,朵朵零落的花瓣轻轻地亲吻他那瘦削的面颊。
一阵清风吹过,那花瓣堆积的身影逐渐也变得模糊了……
令狐义回头望了望那静躺着的妻子,心中陡然再次燃烧起了一阵怒火。
“慕容……御熙,你要是……敢动……敢动咏梅一根毫发!
我……做鬼……做鬼也不……饶恕你!”
只见令狐义越来越小,用尽最后的气力说出,看来他就要烟消云散了,而慕容御熙化作奔腾的黑云将他完全吞没,只听到了嘶嘶的燃烧声。
异象!
那一道火光陡然冲天而起,奇异的红色光柱直冲云霄,似乎与天宇相接,伸向了茫茫雨夜之中那神秘的苍穹。
随后天空天雷阵阵,电闪雷鸣,雨水如瓢泼一般而下。
这毁天灭地的气势,已然不是令狐义这个级别能够达到的,那红光照耀几十里地。
周边修行人士纷纷飞上天空,以为重宝出世。
“完了!”
一个灰影凭空而立,遥望令狐老宅方向,一脸复杂之色。
就在天象陡变之时,慕容御熙也仰天凝望,顿觉天地震颤,自身也风雨飘摇。
暗夜里,一道细微的红光悄悄射向了贾咏梅处,隐没不见了。
“永别了!我的爱人!”一个声音在天地间回荡。
这时候,慕容御熙发出了一声凄厉的长啸声。
“呜——呜——”
似乎在宣布他的胜利,似乎又在长舒内心的悲怆,那一种噬人心魂的气息弥漫在整个夜空之中。
夜幕之中,雨戛然而止,周围到处弥漫着雨后的泥土气息。
刺鼻的血煞气依旧在暗中蔓延着,烟雾袅绕,云雾蒸腾,黎明即将到来。
慕容御熙静静地站在贾咏梅面前,面容扭曲,脸色惨白。
带着满面忧伤,他静静地看着躺在地下的贾咏梅,然后仰天深深地嘘了一口气。
院子已经清扫,三位魔教护法依旧昏睡不醒。
众魔教喽啰在院里打转,里外不停滴搜寻着,一个一个过来向魔君汇报。
似乎并未搜到要找的东西,只搜到少量细软之物,魔君脸色越发难看。
旁边站着一身黑色衣服的中年人,个头比魔君矮,却看不清他的面容。
似乎比魔君遮的还要严实,感觉像是见不得光似的。
“魔君,您看这……要不要搜搜呢!?”
旁边黑衣人声音沙哑而低沉,用手指了指躺地上的贾咏梅。
魔君怒目而视,让黑衣人瞬间龟缩了起来,身体不寒而栗,谁料碰上了硬钉子。
魔教众人鲜有人知,魔君、令狐左使、贾咏梅之间的密切关系,因为他们从不向外人提及。
“黑无常,此女对我很重要,不可乱来。
只能用秘法探知,不可用你脏手碰她!”
魔君瞥都不瞥他一眼,淡淡说道。
“是,谨遵圣命!”
黑无常口中呜呜一阵,咒语毕,只见黑气弥漫,围绕贾咏梅周身游走。
“叮——”贾咏梅手中的剑鞘轻吟了一声,只见剑鞘穗子上系着一块桃色木质的护身符。
“这是?”
黑无常准备去捡起来,正欲伸手,却被魔君挥手制止了。
“别大惊小怪,我早已经探知此物了。
朽木一块而已,只是特别硬,应该是桃木之类的。
贾咏梅师从紫霞门,身上带有桃木护身符,再正常不过了。”
魔君不以为意,沉吟片刻,“倒是要密切监视此女子,看着叛徒有没有藏匿他处!”
魔君摆了摆手,示意黑无常快去办理。
“慢!叛徒之子离奇失踪,你带教众四处寻找,不得伤害于他!
找到后速速带来见我,此子天生修行奇骨,若抹去记忆,定为我教之幸!”
“属下谨遵圣命!”
说完化作一道黑气消散不见了。
黑无常化作的黑气,在小院在周围徘徊了一阵。
他隐隐觉得那护身符很有古怪,暗藏的气息让他无法探知明白,却又不敢违拗魔君,他似乎探知到了什么。
慕容御熙手中握着一把剑,那一把剑正是令狐义与他决斗所用的冥王剑。
那剑已经被魔火烧得漆黑,不似以往那般黑红有灵性,已然没有一点剑锋,完全成了一把废剑。
周围死一般的沉寂,躺在地下的白无常似乎还在昏睡之中,看样子不像死去。
那两个魔道护法已经醒来,指挥着喽啰们。
小院没有了以前的人声鼎沸,这里完全一派阴气沉沉,没有一点生机。
令狐义已经消失了,也不知道他是到了天堂,还是被那魔火送到了地狱。
慕容御熙对这里的一切也索然无味了,这时候,门外突然进来一个喽罗小兵。
他见到慕容御熙便半跪拜倒在地,“禀告魔君!万魔窟长老到齐了,昨夜一直听您吩咐,在外等候,现在都想请魔君差遣!”
“把白无常给我抬回去,其他人也各自散了吧!”
慕容御熙一派萧瑟之气,全然没有了昨晚的霸道和威严,他冷冷的,一脸颓废之色,久久才作答。
“慢!这以后不许任何人来这里打扰,否则格杀勿论!”
他有些老气横秋地说道,带着几分沧桑之感,不再像以前那么霸气十足了。
“是!”
那小喽啰转身应道,突然听后身后声音,一时毛骨悚然。
小兵颇感不解,不就是一所宅子吗?
他不敢多问,便急速跑出去传口令了。
慕容御熙再没有任何心情在这里多逗留片刻了,他转过了身,提着冥王剑准备向门外走去。
突然,他又止住了脚步,他回过头看了看那里依旧昏睡的贾咏梅。
将剑一挥,那剑便横飞了出去,直直地插进了板门上,正好在贾咏梅身边。
这时候,慕容御熙的手,滴下了点点的血,他缓缓地来回走了几步,似乎在思虑着什么。
最后,他又走近了贾咏梅身边,仔细看了看这个可怜的人儿,然后在门板上用鲜血写了起来。
只见那字剑气纵横,游龙飞舞,片刻间门板上便落下了几行醒目的血红大字。
那门是原木做的,没有涂漆,所以显得分外显眼。
然后他袖手一挥,大步款款地走出了小院。
那孤单的身影,消失在了晨雾之中,贾咏梅慢慢地从梦中醒来,不由得打了一个寒战,她感到头很疼。
她慢慢地睁开了惺忪的睡眼,这时候她脑中突然浮现起了昨晚的事。
顿时噩梦惊醒后,急忙起身,四下张望,这里已经空空如野。
她陷入了疯狂的慌乱和无尽的绝望之中,没有了孩子的啼哭,没有了丈夫的笑脸,也没有了张老爹大早扫院落的笤帚声,更没有了活着的希望,这里已经俨然一座坟墓,充满了死寂之感。
一夜之间,周遭一切都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她不由得感到一阵晕眩,身体一阵发软,几欲昏倒过去。
双眼模糊了,当她眼神游离,看到那一把熟悉的剑时,贾咏梅急步走近,看着那一把烧得像烂铁一般的剑,心中一阵刺痛。
她想哭,撕心裂肺的感觉,可是眼泪已然落不下来,眼眶湿润着。
却没有了眼泪,牙齿咬得咯咯作响,这时候她注意到那门板上的几行字了。
“贤妻咏梅,望悉心抚养吾儿,养其成人,勿忘父仇。——令狐义”
那斑斑血迹还散发出一股腥气,很明显是刚写不久的。
贾咏梅看到门板上。这些刻写的字,那不是刻在了门板上,而是刻在了她的心里,烙印在灵魂深处,她瘫软地坐在了地上,半晌无语。
她又抬头哀伤地望着那血迹斑斑的字,她突然意识到了什么,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难道令狐义还没有死?
她立刻起身,向门外跑去,她满脑中都是令狐义的音容笑貌,她不停地跑着,大口地喘着粗气。
这时候,她停步了,因为前方突然出现了一道黑影,那黑影让灵魂震动,仇恨顿生,正是那慕容御熙。
贾咏梅挥剑便迎头杀将去,可是那道黑影竟是一晃就躲过了来剑。
好快,太快了,贾咏梅暗自捏了一把冷汗,她人本就虚弱无比,顿时感到一阵晕眩,无力再回刺了。
虚弱的贾咏梅一剑收势不住,如一只落雁扎在了前方的石头上,她回头望着慕容御熙,满眼的恨意,泪花滚动。
一时喉咙干涩,无语凝噎,已经崩溃到说不出一句话来。
“咏梅!你这是要杀我对吗?
令狐左使背叛圣教,我不得已而为之,我所处的位置特殊,你能理解吗?
令狐义得到了应有的惩罚,你若有能耐大可过来杀!
可是我想告诉你的是,我并没有抢走你们的孩子。
我动用全教之力找回孩子,便交还于你,我慕容御熙不是那种欺负妇幼之人!”
他耸了耸肩,眼光毫不躲闪,带有些许哀伤,直直地盯着贾咏梅泪光盈盈的双眼。
透过那一双熟悉的眼睛,贾咏梅似乎又想起了许多的往事,她不知道应不应该相信眼前的这个人。
但似乎那双眼睛有一种同情和怜悯,并没有嘲讽和撒谎,反而透露出一股强者的自信和镇定。
贾咏梅失声痛哭了起来,那泪珠如断了线的珠子,扑簌落下,溅落在草地上。
她泪眼模糊,看到那一道黑影在向她靠近,她顿时警惕地盯着他。
慕容御熙看她哭得伤心,也不知道他是出于何种心里,他竟想走过来,是安慰,还是伤害,他自己也不知道。
“你给我站住!从今日起,我与你再也没有关系了,你要杀便杀吧!”
贾咏梅泪涟涟,狠狠地盯着他,手中的剑已经对准了慕容御熙。
慕容御熙闭上了双眼,眉毛微皱,那张透露出潇洒之气的脸,顿时多了几分凉意。
“你走吧!你现在想报仇,是完全不可能的,因为你杀不了我。
倘若你想对得起令狐义,那么你就去找到你的孩子吧,把他抚养成人,然后来找我报仇!
你可以请很多高手来,我随时奉陪。
我慕容御熙不会乘人之危的!”
他陡然转过了身,毫不犹豫,字字掷地有声。
走了几步,他转过了头,看了看贾咏梅最后一眼,转过身摇了摇头,长叹了一口气,默默地走开了。
贾咏梅望着那消失在茫茫晨雾之中的人影,心中百感交集,她看着手中的剑,真想引刀自刎。
可是眼前又浮现了令狐义的影子,还有那一张令人怜爱的小脸。
突然,她从瘫软之中回过了神来,她努力站起,拭干了眼角的泪。
向前方茫茫的大路走去,我的孩子啊!
你在哪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