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女子背对着傅晏,站在小树林不远处,身形高挑纤细,看起来竟比林中的任何一棵树木都要挺拔。
徐叶的眼神在那女子身上停了一瞬,抬手道:“傅公子,请。”
傅晏点点头,有一瞬犹豫,但还是抬步走去。他边走边把女子可能的身份在心中猜测了一遍,甚至连花婴都猜了一遍,但眼看着那女子的身影越来越近,却还是没有什么头绪。
那女子也一直静静地等他走近,就在两人相距四五步路的时候,他停了下来。还没等他开口,那女子却转过身来,对他挑眉笑了笑,开口却是他再熟悉不过的那把声音:“傅公子,围猎可还尽兴啊?”
她一身素色衣裙,长发简单地绾成一个单髻,簪花耳环一概皆无,面庞小巧,肌肤在昏黄温暖的夕阳下淡淡泛着玉盘一样温润的光泽,但最引人注目的还是那一双眼睛,仿佛是整张脸上的点睛之笔,不大,却漂亮得像宝石一样,正隐隐含着漫不经心的笑意,落落大方地看着他。
傅晏一怔,虽然也有惊叹女子的美貌之意,但更多的却是震惊,因为那双眼睛他再熟悉不过了,分明……分明就是……
就在他犹疑之际,那女子却笑了笑,先一步道:“怎么啦,才几天没见你就不认识我了?”说着,她抬起左手,稍稍掩住了自己的半张面,只露出一双眼睛。
傅晏这下就能十分确定了,这个女子正是当今国师!
他立刻惊讶道:“……国师?”
十六见他终于认出自己来了,点头笑道:“正是我。”
“你……你怎么会?”他一顿,脑中飞快琢磨,突然恍然大悟道,“莫非……你就是今天救了太子的那个神秘女子。”
“是。”十六微微一笑。
傅晏不可置信地上下打量她,好半会儿才又说:“……不过,国师今日为何如此打扮……”他斟酌了下词句,本来想直接问十六是不是女子身份,但又有些不知道怎么开口。
万一国师今日也只是男扮女装呢?
十六见他也有小心翼翼的这一天,不禁笑道:“怎么了,我这么穿很奇怪吗?”说着,她看了看自己的衣服,抬头见傅晏依然面有难色,才反应过来,他八成是在纠结自己到底是女儿身,还是只是一个喜欢穿女装的男人,便又装作不经意地笑着解释说,“我也许久没有做女儿打扮了,别说你,连我自己看起来也觉得有些奇怪。”
傅晏这下明白她就是女儿身了,便也跟着笑道:“平日见多了国师穿男装的样子,如今一见国师的穿回女装倒也很新鲜。”说着,他忽然想起了正事,又道,“国师,今日太子和皇子遇袭你在场,你能否告诉我,这大概是怎么一回事吗?”
十六当然也没什么不愿意的,只是事情还未查明真相,她也不能透露太多,只回答道:“我也是半路才去的,具体原因还不太清楚……不过我可以肯定一点,就是此刻决不是冲着太子去的,你大可以放心。”
傅晏稍稍松了一口气,他知道十六没必要对他撒谎,最多也就是有所隐瞒,不过知道太子无碍,他心中的一块石头也算放下了。
但十六这边却又笑着说:“傅公子,你问了我这么多问题,那我也能不能问你几个小问题呢?”
傅晏一怔,这才想起来今天两人这样神神秘秘地见面,她必定是有什么要紧事要问自己,但没想到她还没开口问,倒让自己先反客为主了。
想到此处,傅晏不禁微微一笑,道:“只要我能回答的,一定会给国师一个答案。”
“那好。”十六点点头,慢慢朝他走过来。此时夕阳已经只留下最后一点光辉,但那光洒在她身上,就像给她披了一件暗金色的薄纱。
和“国师”相比,此时的她少了几分高高在上和轻蔑,现在看起来要温和许多。
十六只笑道:“傅公子,这个问题对我来说很重要,希望你能认真回答我。”
傅晏点头道:“请。”
十六说:“其实很简单……你与花婴相处已过半月,我想问,你心中是如何看待她的?”
傅晏本以为她会问什么朝政要问,都已经在盘算怎么委婉回答了,谁知道她竟是问了这个,不禁一愣,想了想,才有低声回答说:“花婴……是个好孩子。”
“好孩子?仅此而已?”十六笑了一声,“这么听来,你似乎只是把她当成一个晚辈看待了。”
“那是自然。”傅晏点点头,但听她说话的语气,似乎两人对这件事的看法不太一样,“……听国师的意思,难道国师以为……我与花婴之间是……儿女之情?”
“我怎么看不重要。”十六摇摇头,看起来有点遗憾,但她却又松了一口气,似乎又还有些庆幸。
傅晏有些不明白她的意思,因为看她的态度,似乎她并不希望花婴和自己有什么情爱瓜葛。
十六看出他的困惑,倒也大大方方地一笑,解释道:“你也不必奇怪,在我眼里,花婴出自小青峰林鹿一族,此等出身也算是人界所说的名门了。按理说,如果不出意外,花婴一直留在小青峰修炼的话,待她一成年,她就会到天界做神侍,掌管和协助天宫以及人界事务。可惜她本性贪玩,竟在出界时不小心救了你,也因此生出思凡之心,流连人间,无心修炼。我原本担心你们二人之间生出男女之情,那她便再也不能回小青峰去了,如此大好前程一朝断送,我是不能不感到可惜的。但今日我听你说只将她当作晚辈,没有儿女私情,既然这样,我便放心了。”
虽然十六说话的时候很无心,但傅晏终究听出了一点儿天人相隔以及天界高高在上的藐视之感。但好在他性格宽厚,也知道这种疏离感对于十六这样的人来说本就是习以为常的话语,并无冒犯之意,但他还是好奇道:“国师虽然问了我的意思,可花婴姑娘又是怎么想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