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六和陆琇琇原本正在一边看好戏,却没想到那恶鬼竟将矛头指向了自己,眼看它向自己这里杀来,两人却仍是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还抽空交换了个眼色。彼此眼中都是又惊讶又好笑。
那恶鬼毫不知情,只当她二人已经吓傻了,一把亮出利爪,马上就要伸到十六脸上了。
却没想到它还没碰到十六和陆琇琇,就先撞上了两人身前的一道气墙。那气墙像是沾满了粘人的浆糊,吸得它动弹不得。它也慌了神,张牙舞爪地挣扎着要逃开。
慌乱间,它瞥见那与它不过一拳之隔的蒙面人竟缓缓上前了一步。就是那一步,蒙面人的身后竟轰地腾起了一团深蓝色的火焰,那火焰中隐隐有什么东西在蠕动着。
它一眼就看出那是什么了,不由得面上大惊。
此时蒙面人已经几乎和它面贴面了,它都能看清这人眼里戏谑的笑意了。
它这时才猛然明白过来,这两人绝非善类。
幸好十六已经打算让石采子来收服它了,此时她也不愿插手,只是轻轻一挥手,那恶鬼突觉浑身上下一阵轻松,但紧接着胸口一闷,整个人往后飞去,竟是被十六一袖子打回到石采子面前。
它惊慌地抬头看向石采子,却见他对自己微微一笑,道:“你回来了?”
此时已至未时,一大片白云飘过,遮住了头上的太阳,天色忽地阴暗下来。
傅晏和花婴正坐在亭中聊天,他虽然眼上蒙了绸带,但也明显感到天色一沉,不禁问道:“天色怎么突然变暗了……难道是要下雨了?”
花婴探头看了看,笑道:“是有一团好大的云把太阳遮住了。”
“原来如此。”傅晏笑着点点头。
花婴又继续说:“其实下雨才好呢。我以前在家里的时候,最喜欢下雨了。”
傅晏自然而然地接话道:“为什么?”
花婴又说:“我娘常说,世间万物皆有灵性,也都有自己的声音。但是花草树木、高山沙砾不像其他动物,它们没有眼睛也没有嘴,不能说话,于是它们就借着风雨说话。”讲到这里,她还生怕傅晏不能理解,继续解释说,“就好像风吹过山谷,那些呼呼声就是山灵在说话,雨打过树叶,那些滴答声就是树叶在说话。”
傅晏听她说得如此可爱,竟也不觉得幼稚,只笑着问:“那你听得懂它们在说什么吗?”
花婴很自信地回答说:“当然听得懂。”
他也不自觉地带了些哄小孩的温和口吻,继续说:“那它们平时都会说些什么?”
“嗯……”花婴想了想,笑道,“不如你自己来听听看吧?”
她说完,傅晏还没来得及回答,只感觉到她忽然起身,走到自己面前,然后一双温暖柔嫩的手就覆在了他的耳朵上。
他先是听见耳边传来一阵阵呜呜如风,又沙沙地仿佛有沙粒在耳边流动的细碎而嘈杂的声响,但没过多久,那些细响渐渐低下去,他突然听见了树叶随风翻动时发出的哗啦啦的声音,那风穿叶而过,又拂过他耳边,就像是有人故意轻轻在他耳上一吹,一个打着卷的清风就呜呜地从他面前掠过。那风飘啊飘地直飞上蓝天,一团懒洋洋的白云正在它上头晒着太阳,它却迎头而上,钻进白云的肚子里,东裹裹、西逛逛,直到把那云团打散,像一朵朵被吹开的芦花一样四散而去……
傅晏闭眼听着那风声,只觉得自己似乎就变成了那一阵清风,可那风正在云层上飞越之时,远处的云后面却隐隐传来了一阵阵有节奏的低沉声音,就像打鼓一样,然后那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响,他连风声都听不太清晰了,边忍不住问道:“花婴,这是什么声音?”
“嗯?”花婴听他这么问,也耐心侧耳听去,可刚刚听了一阵,边忍不住笑了。
傅晏正等她回答,却发现她忽然收回了双手,便问:“怎么了?”
如果他没有被蒙住眼睛,现在大概就可以清楚地看到,花婴的脸突然有些红了。
因为那个声音不是别的,正是她的心跳声。
她大概觉得晾着傅晏,自己不出声也有些失礼,就随口骗他说:“那个……那个好像是雷声,我猜……应该要下雨了。”
“是吗?”傅晏不疑有他,想了想,对她道,“山里本就阴凉,若是再下起雨来,你受了风寒就不好了,要不我们赶紧下山吧?”
“啊?”花婴万万没想到他这么好骗,看了看天色,现在艳阳高照,也不是要下雨的样子,忙阻拦道,“傅公子,不碍事的,我……我看这天也只是打个旱雷,一时半会儿大概也是下不来雨的。”
说完,她看傅晏还是不太放心的样子,忙拉了他的右手放在阳光下,道:“傅公子,你感觉到了吗?这太阳还晒人呢,我想应该不会下雨的。”
傅晏不过是说了句担心下雨要和她下山,她就如此紧张,言行之间表露出的想对与他多相处的意思也是不说自明。
他傅晏自然也不是蠢人,也笑了笑,顺着她的意思说:“既然阳光还这么好,那我们也多坐一会儿吧。”
花婴暗暗送了一大口气,高兴地坐回去,她看了看面前端坐着的傅晏,突然好奇道:“傅公子,你为什么一定要找到我呢……其实国师已经告诉我了,你知道我不是凡人的,你难道不害怕吗?”
傅晏不过微微一笑,道:“有什么好怕的,你若不好,早在小青峰就把我吃了,又何必千里迢迢地把我送回京城来,要救我一命呢。”
“可即使我不杀你,也不能看出我就是好人啊?”花婴笑了笑,故意玩笑说,“山里的邪魅妖灵其实不都吃人的,山上无聊,因此它们最爱的就是用折磨猎物来打发时间。你怎么就知道我不是那种精怪呢?”
傅晏闻言,轻笑一声,语气里有种从容的淡定与肯定,却反问道:“花婴,你猜呢?”
不知道为什么,看着这样的傅晏,花婴总是比较容易脸红。同时她也反应过来一件事,她问了一个蠢问题,因为如果她真是什么不怀好意的邪灵,只怕还不等傅晏主动上门请十六寻她,她一在京城现身,十六就会把她杀了,又哪里还有两人今天的这次见面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