遥远的伦敦一座教堂门口,有个男孩小声的哭泣着,不远处是一个妇女,看了孩子一眼,最后绝情的离开。
毛毛细雨,伴随着滴落在周围瓶瓶罐罐上“叮叮”的响声,男孩终于抬起了头。
小脸上密布着泪痕。
他不敢放声大哭。
看着女人慢慢看不见的身影时,他积攒在心中那无数的委屈终于释放了出来。
男孩穿着白色的衣服和黑色的亚麻裤,虽然只是普通的一件衣服,但是只要细细看,就会发现那衬衫上有这用铂金绣的一串英文。
这是陈氏家族的象征。
不过一会,一个穿着简朴的修女将他带进教堂。
一排排椅子上落着数不清的白鸽,最前方是一个耶稣的雕像,手里面捧着十字架。
这是和平的象征。
“安?”
修女叫他。
那位简称叫“安”的男孩转过头。
他有着微卷的头发,和他那一双清澈的眸子。
修女看了他好一会,说了一句“shut up!”【在英文的翻译中,“shut up”有“哇”的意思】
安动了动嘴唇,“女士?”
修女回过神,“你母亲去很远的地方了,让你在这里多待几天。”
起初听到孩子的母亲说“能放多久就放多久的时候。”
她犹豫了。
这不就是明摆的把孩子放到这里自生自灭吗?
修女也不好拒绝。
看着面前干干净净的男孩,她有些于心不忍。
“安,来这里,我们需要祷告一段时间。”
安也不知道什么是祷告,乖乖的站在修女旁边祷告。
直到修女说完“愿主保佑我们。”安才敢睁开眼睛。
与此同时,旁边摆放的一个大钟突然掉了下来,紧接着是一个像鱼尾的东西冒了出来。
修女起初也没有看明白那是个什么东西,直到鱼尾一般冒出来,她眉头紧紧的皱到了一起。
“你在做什么?!”
安看到那是一个女孩,她有些笨拙的提着鱼尾慢吞吞的走着,有几次还被绊了一觉。
女孩走到修女面前,伸出了手,里面躺着一颗百香果味的糖。
修女没好气的哼了一声,没有理女孩。
安看着女孩一身别扭的服装,问,“这是什么?”
女孩以为他问的是自己的服装。
“安徒生呀!海的女儿知不知道?”
女孩的大门牙有些漏气,导致安听成了“安如笙”。
安问她,“你是叫安如笙的吗?”
女孩含着糖,“不是~我不叫安~如~笙~”
安不解,“你不是说你叫安如笙的吗?”
女孩翻了一个白眼,“你没有看过安徒生的海的女儿吗?”
她这回把“安徒生”三个字发的格外的标准,“知道了吗?我叫付.....”
还没有说完,便被修女拉走,“你姑妈接你了,赶快去。”
看着女孩的身影,安第一次被吸引了。
后来才知道,女孩的姑妈给教堂捐了很多钱,女孩也属于投资者,有时候会到这里来。
据说是每个周末来。
安每次很期待周末。
但是女孩一坐到他旁边就叽叽喳喳个没完,好像有很话没有说完,但是安还是很认真的听她说完。
有时候他们还会去数屋檐上掉落下来的雨滴,绵绵细雨时,他们会扬起头来看。
他们一起祈祷,一起过星期天,一起……做很多事情。
她上衣的口袋里面并不少糖果,一抹出来就是一把。
安问她,什么这么喜欢吃百香果味的糖?
她拆开一块糖,“因为甜。”
安怎么也没有想到那一次竟是永远的分离。
他在教堂待了三年,从10岁到13岁。
那是2005年的一次除夕夜,大家早早的就准备好了灯笼,他们也即将迎来新的一年。
安没有注意到教堂里的鸽子何时不见了。
更没有注意到修女不见了。
他等待的是那个女孩的到来,天即将进入黑夜,还是没有等到女孩的身影。
安有些着急了,他不停的眺望远方,始终没有看到亮光,他气馁了,准备回房间。
一阵刺眼的白光照过来,伴随的是女孩的声音。
“安!”
女孩似乎是跑过来的,气喘的吁吁,“安,我来了。”
安回头,女孩穿着红色的羽绒服,脚上踩着白色的靴子,通红的脸颊,她缓缓的笑了。
路灯将漫天的雪花照的格外的清楚,将他们也照的格外的清楚。
那年,安觉得他喜欢上了除夕夜。
之前的除夕夜,是父母无休止的吵闹,争吵,和…安也不知道如何表达他这种情绪。
他觉得除夕夜是一生中最难熬的时刻。
无非就是父亲在外面找了一个女人,睡了一觉。
起来之后对母亲说,我跟她们只是寻找一时的安慰而已,你知道我心里面还是有你的。
母亲坐在沙发上涂着指甲油,那你为什么不找我?
这类的对话安已经听了不下十次。
因为父亲每次回来都是这么说的。
每次身上有各种的味道。
——酒的味道。
——香水的味道。
和——让人憎恶的味道。
安和女孩一起走进了大厅,桌子上有小修女摆好的饺子,和一些家常菜,电视上面放着春节晚会
周围都是被精心装修过的。
女孩环绕了一圈觉得还是有些冷,她蹲在火炉旁边暖了暖手。
修女安排的小修女的厨艺不差,反而很好吃。
等了修女好久都没有见到她回来,安已经三天没有见到修女了。
几个人不等修女,祷告完毕后围在一起吃起了年夜饭。
安看着周围人的笑容,他想永远的留在这里。
但是老天好像都不想他过的安宁,那一天终究还是来了。
就像洪水猛兽般。
———
修女自杀了。
割腕。
在无比神圣的教堂中央,她将血液抹到了耶稣的衣襟上。
白色的衣襟上有鲜红的血液。
那时候的安却无比的镇定,那只手紧紧的拉着女孩的手。
安看了修女好久,冷静的把女孩的眼睛捂住。
他强迫自己,不要颤抖,不要害怕,不要让她感觉到一丝不对劲。
女孩被突如其来的手挡住亮光,她摸索着安的手,“安?”
安察觉到她声音中的不对劲,“没事,没事,什么都没有,什么都没有。”
他希望通过自己镇定的声音使女孩变得不再害怕。
“但是我闻到血的味道了.....”
女孩争辩,她皱了皱鼻子,“好腥阿。”
她想扒开安的手,看看到底是什么情况时,安突然把她的肩膀死死的扣住,看着女孩的眼睛。
“阿染,那不是血,那是,只是带着腥味的红墨水,只是红墨水。”
安咽了一口唾沫,他是无论如何不会再去看一眼那滩血的,顺着修女颈部留下来,鲜红的血液。
安伸出手,让阿染把手放到他手里,“阿染,看着我,跟我走,不要往后看,千万不....”
这时,门外传来了脚步声,为首的是在大厅打扫卫生的华裔女子:郑玫。
她有着西方人特征,有着东方人的习惯。
这次的除夕夜就是她一手操办的。
安环顾四周,藏身之处好像只有那座雕塑背后的架子下。
带着阿染,他们跨过了重重的血液,阿染强忍着没有吐出来,因为修女的尸体已经发出了阵阵的臭味。
她死了多久了?我们不知道。
他们蹲下去的时候,大门被推开,郑玫和其他修女穿的一样的衣服。
“赫兰滋?”
她试探的叫道。
当看到修女的时候,她腿部发软一下子倒了下去。
郑玫人长的很漂亮,不比贵族世家的哪一个小姐漂亮,不管是气势,还是待人处事。
可是,主堂修女不肯让位。
主堂修女名叫:罗文斯·赫兰滋,是一位正统的伦敦人。
她有着深邃的眼眸,高挺的鼻梁,但是细看可以清楚的看到她脸部的雀斑。
赫兰滋不算漂亮,她的样貌在伦敦随处可见。
但是即使这样子,她却比郑玫爬的更高,然而爬得高摔得惨,她还是没有明白中国人为什么要这样说。
修女的本职工作就是每一天在主的面前虔诚的祈祷,读圣经故事。
很巧的,郑玫发现了一个惊天的大秘密。
赫兰滋本就不是一个修女,只是借着修女的身份进入到教堂,然后做一些丢人的事情。
郑玫发现,赫兰滋出柜了。
两年前她爱上了一个每天早上喂鸽子的小修女。
小修女也不过20岁,但是赫兰滋已经30岁了。
她没有人生伴侣,她不需要异性的伴侣。
———
20岁赫兰滋对女生感兴趣是在一次朋友聚会上,她一个人无聊的在餐桌旁边吃着甜点,也没有任何人跟她搭讪,她喝了些红酒,渐渐的醉了。
恍惚中,她看见一个女人正在询问自己什么,她听不清楚,凑到她耳朵旁边问,“what?大点声!”
女人也凑到她耳边说,“要不要跳一支舞?!”
女人的鼻息喷洒在赫兰滋周围,她似乎也喝了点酒。
赫兰滋觉得女人一定是疯了,她问,“你叫什么名字?!”
女人又凑到她耳边喊,“霍兰兹·凯特!”
“哦!我们去吹吹风吧?我不会跳舞!”
“我他妈也不会!”
“我去你妈的!那我跳个球球!”
就这样两个女生互相骂着对方,走到了树林边缘。
微风吹拂,树叶随着风摇曳着,一旁的雏菊也开的格外的鲜艳。
那年是春天。
两个女生说着说着就动起了手。
凯特抓住赫兰滋的头发,两个人越挨越近,赫兰滋有些别扭,她不自然的扭过了头。
赫兰滋吞咽了两口唾沫,又回头看了一眼凯特,凯特也看着她。
凯特松开手攀上她的肩膀,两个同性别之间第一次产生了爱意。
她们拥吻,一旁的樱花飘落,落到了她们头上。
这时第一次。
她们联系频繁,她们也只是在某种程度上各所需的的人吧……
赫兰滋松手的爱上了凯特。
她们一起去好多的城市里面旅游。
她们在巴黎圣母院外接吻。
在遥远的日本大阪的樱花树下接吻。
在很多很多地方。
她一直以为这段感情就持续很久的。
她把这份爱意藏在心里,直到那一天。
赫兰滋在酒店等了凯特一个晚上,她没有来。
最后赫兰滋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到了家,座机座机响的那一刻,赫兰滋从上沙发上跳了起来。
迫不及待接到电话,却听到的是这一句话。
“赫,我要结婚了,在明天的冬天。”
赫兰兹没有说话,一直这样等着,一直等着。
两边都没有说话,赫兰兹委屈的坐到地上,她很委屈。
“明明是你先勾引我的,为什么最后被甩的人是我?”
那边的女人在悄悄的抹眼泪,“赫,我希望你能来…”
一年后的冬天,她相约而来,看到了她人生第一个伴侣,牵着别人的手走进殿堂。
后来,赫兰兹消失了。
她围上了厚厚的头部,成为了一个修女。
在32岁,在霍兰兹·凯特结婚的12年后,她自杀了。
她爱了凯特12年,留下一封遗书,割腕上吊自杀。
———
郑玫连滚带爬的起来,跑到后山的一个小房子里里面桓来了教父。
看到这一惨状,教父默默的心口画十字,“阿门……”
教父让郑玫把赫兰滋放下来,经过郑玫几次的心理建设后,颤颤巍巍的踩着凳子把修女放下来。
郑玫看着惨不忍睹的赫兰兹,偏过了头,默默的将身体变冰凉的修女搀扶到一旁。
地上有一大团血液,教父低喃,“我的上帝啊,她的血几乎都流到地上了吧……”
传来的一阵阵哀惜,这才上任多久,就死了……
架子后面的安捂着阿染的耳朵,自己则紧抿着嘴,头上的冷汗滋滋往下流。
掌心内传来女孩微弱的呼吸声。
教父再次为赫兰滋祈祷过后,猛的拍了一下大腿,“两个孩子还安全吧?”
郑玫目送抬走赫兰滋尸体的人,回过神,“哦,孩子们都在房间里面吃饭烤火呢。”
谁都没有想到,这万家灯火通明的除夕夜,有人喜,有人悲。
谁也没有想到,这么小的两个孩子,会遭遇如此巨大的打击。
谁也没有想到,他们亲眼目睹了这个修女从和蔼,慈祥的一个活生生的人,变成了那一排排矮矮坟墓中的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