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合集团在日本国内的扩张战略,虽然最终因无视房地产价格跌落、消费增长减缓等宏观经济的变化而走向了失败,但至20世纪80年代中期的十余年间的经营业绩还是很可观的。而十合集团的海外投资,则从来没有带来过收益。
十合集团的海外投资业务由其全资子公司的“国际开发公司”负责。十合对这个子公司格外重视,不仅拿出了150亿日元的资本金,之后还大量输入资金。至2000年10月,十合总部对国际开发公司的借款共1306亿日元。而十合总部对全部子公司的借款才7387亿日元,国际开发公司就占了整个借款的近1/6.然而,国际开发公司的经营缺乏合理性,只是在国外铺摊子,不见收益。
那么,为什么要去海外投资呢?原十合集团的一个有关人士点出了其中的奥妙:“企业的钱一旦流到了国外,花着就没有任何约束了。随便立个名目,就可以用钱。例如,当地权势人物的招待费,等等。特别是在亚洲国家,肯定要给当权者行贿。为了在印尼开店,就给了当时政权相当多的捐赠。还听说水岛先生个人在巴黎设有银行账户。”这个人的话虽然就此打住,但从话语间流露出的对水岛广雄海外投资动机的怀疑是显而易见的。
对于海外投资,也都是水岛广雄一个人说了算的。十合的第一家国外店铺是1984年开业的泰国店,之后陆续在中国香港、新加坡、中国台北、马来西亚、印度尼西亚、伦敦、西班牙开店,至1999年,十合在海外的店铺总共14家,这些店铺大都是赔钱的。有知情人曾这样形容水岛广雄的投资动机:“水岛就是喜欢奥运会、勋章。”确实,十合的海外投资中,有两次就是为了迎合奥运会。一次是西班牙巴塞罗那奥运会。十合在西班牙巴塞罗那投资兴建的百货店和宾馆于1993年开业,虽然在奥运会前后红火了一阵,为水岛广雄带来了西班牙女王颁发的骑士勋章,但很快就撑不下去了,最终以损失36亿日元为结局而关闭。
另一次是澳大利亚悉尼奥运会。在悉尼,十合集团虽然投下了巨额资金,但因为最终没有能建成营业,所以也就没能换来勋章。悉尼的投资共损失了277亿日元。
为了迎合2000年的悉尼奥运会,十合集团从1988年就开始筹备在悉尼开店。当时,十合与另一家日本企业——熊谷组建筑公司各出一半资金,买下了悉尼市中心的8000平方米地皮,打算在那里建一座下面是购物中心和停车场、上面是商务楼的高层建筑。
那块地皮位于悉尼的市中心,下面有地铁站,对面是市政府和有名的“维多利亚女王大厦”。然而,自从十合和熊谷组把那块地圈起来以后的十余年间,那里一直是空地一片,确实有些煞风景,与有着美观、整洁市容的悉尼格格不入。原来,十合在悉尼的子公司1996年就报亏277亿日元,没有后劲再投资盖楼了。而合作伙伴熊谷组在1998年突然卖掉了其拥有的4000平方米地皮,撤出了这个项目。于是,十合盖楼建店的计划彻底成了泡影。看到日本企业在市中心盖高楼迎奥运没戏了,澳大利亚一家名为“MTM商务楼管理公司”的企业向十合租了那块地皮,在2000年8月末盖起了一座4层楼,里面开了十几家饭店、服装店、咖啡店等,这样总算使悉尼市中心在奥运会期间没有了那块空晾着的地皮,增加了些热闹气氛。而十合在悉尼的子公司虽说收到了些地租,但亏损一直在增加,估计即使把地皮全部卖出去,也无法填补亏损。
十合在土耳其的投资,则更是莫名其妙。没有买地皮,更没有建店铺,而仅仅是“调查”了一番,白白扔掉了6200万美元(按当时的汇率约合68亿日元)。
在收入水平尚不高的土耳其投资能赢利吗?连日本驻土耳其大使都表示怀疑。1990年,水岛广雄亲自率领调查团去土耳其首都安卡拉,调查团里有一个曾是日本外交部官员、担任十合顾问的人。靠着这个顾问的关系,水岛一行拜访了日本驻土耳其大使。大使听了水岛的“想在伊斯坦布尔建店铺”的计划后,就说:“为什么要在土耳其投资呢?虽说近年来日本的游客很多,但这个国家的国民收入仍是很低的,这里的人是买不起价格昂贵的商品的。”
并且,水岛当时把土耳其著名的塔库西姆广场作为了建店地点。这个消息传出后,土耳其报纸上马上就出现了反对日本企业在塔库西姆广场修建高层建筑的报道。大使就对水岛说:“在土耳其投资能收回成本吗?还是慎重些好。”然而,水岛对这样的劝告,仅仅漫不经心地说了一声:“是吗?”根本没有改变想法的意思。那之后,水岛继续实施调查,每笔调查费的金额都上亿日元。这样的调查一直持续了约十年,耗去了十合68亿日元。
十合破产后,以特别顾问和田繁明为首的新管理层接管了十合。在对经营状况进行检查中,发现水岛广雄的土耳其投资实在太离谱,简直就是在扔钱。于是就于2000年10月5日,向东京地方法院提出诉状,要求水岛广雄等4个原高层经营者赔偿土耳其投资损失共68亿日元。这4个人除了水岛广雄之外,还有原总经理山田恭一、副总经理中泽幸夫、董事坪内义文。
其中,副总经理中泽幸夫在被起诉后的第五天,即2000年10月10日,在兵库县西宫市的家中留下遗书,身着浴衣,用电线悬梁自尽。死之前,他曾对家里人说:“我没有做那样的事。他们说的不是事实。”然而,究竟事实是怎样的呢?至今还是个谜。中泽幸夫在东京大学念书时,曾是棒球队的接球手,性格开朗。后来到经营纺织、化工产品等的综合性企业——帝人公司工作,1975年之后来到十合任常务董事,主管会计部门,1985年开始任副总经理,负责会计、财务部门,2000年8月退位作公司顾问。
因为十合经营问题而自尽的还有一个副总经理,那就是阿部泰治。2000年4月,十合向73家银行提出了放弃6390亿日元债务的要求。而阿部泰治就在那之后的4月27日,在神奈川县镰仓市的家中自杀。阿部泰治是从十合的主要交易银行——日本长期信用银行过来的。阿部泰治与中泽幸夫一样,在十合分管财务。
两人自杀的具体原因不清楚,但他们的死与十合的债务、资金有关这一点,大概是没有疑问的。
十合公司按照《民事再生法》程序申请破产后,组建了新高层经营班子,对原经营班子的责任进行了追究,从2000年9月末期3次提出了诉讼,土耳其投资就是其内容之一。
2000年12月8日,东京地方法院认定包括水岛广雄在内的原经营班子的17人负有经营责任,应赔偿60亿日元,其中包括土耳其投资失败的赔偿。法院认定的事实是:十合通过在土耳其注册的子公司,付给当地房地产商约32亿日元的定金购买了土地,而这块土地闲置了近5年后变得一文不值,再加上利息损失,十合共损失约65亿日元。而这笔钱在账目上,名义为十合向子公司的借款。法院认为原经营班子有责任在1993年11月底收回这笔款,但他们没有履行职责,因此判定原董事长水岛广雄、原总经理山田恭一、原董事坪内义文3人共赔偿16亿日元。至于原来对副总经理中泽幸夫的起诉,由于本人死亡,就没有作判决。但水岛广雄等人对判决不服,于同年12月22日提出了上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