铜棺内,小林辰睡得很香,也睡得很沉,在封闭的铜棺内,竟传来小林辰略显均匀的呼吸声,显得很安和。
与此同时,棺内的神性血液越来越稀少,一呼一吸间,朝着小林辰胸口处漫去,形成一个小涡旋,渐渐没入林辰体内。
不知经过多少日月,乌升兔落,棺内很是黑暗,见不到一丝光亮,似已消磨了时间这一概念。
但棺内血液依旧干涸着,缓缓沉底,直至于虚无。
而等到小林辰醒来,早已经是三天之后了。
林封也已离去,似乎走得很是匆忙,除了李青崖和宗内几位老怪,便无人知道,也无人问津。
他走得很寂寞,遥看了宗门许久,化为了一道长虹飞去,风中残留着无奈与叹息。
林封的离去,在整个青灵道宗,都似乎是一个禁忌,没有人敢于谈论,也没有人敢去送他。
他就这样走了,甚至都没有去见小林辰,怕更为伤感。
毕竟,路还很远,边荒战场,他得早些做好准备。
“咿呀,怎么这么黑呀?”小家伙已经醒了,此时在铜棺内拼命折腾,四处摸索。
平常林封都会在小林辰醒前将其提出,避免棺内的血浊气污染,助林辰梳理筋脉,蕴养灵力。
而此时林封已走,小家伙一时半会儿还摸不着头脑,对此处还很陌生。
“轰!”
一声巨响,似要炸裂。厚重的棺盖被掀飞,在半空中翻滚,又重重地砸在地上,漫天灰尘飞舞,一只小林辰只身跳出。
棺盖虽小,然其黝黑而散发泽光,摸起来极有厚度,如山石般沉重,令人难以否认其重量。
小林辰拳印未散,辉光还未敛去,双眸炯炯而极具神采,通身如金玉浇筑一般,肌体蕴泽,内含极大威能。
经过铜棺的养炼,小家伙更强大了。其体内的碎骨密集地合拢,似化为一具整体,在阵法联结下,显得更为不凡。
林辰打探四周,屋内空荡荡的,屋门紧闭,光线都射不进来,灰暗暗的,像罩着一裹更大的木棺,压得人喘不来气。
“咳咳……”尘灰很多,才三天而已,地上就积累了厚厚的一层,似历经三年之久远,被时光所沉淀。
“这是……呀!”
轰得又一声炸响,木屋都在剧烈摇颤,铜棺也在抖动,铺地尘埃都被荡清,空气为之一肃。
林辰紧握出拳,目色戒备,隐然还带振奋。
竟然有人埋伏在屋内,一身黑袍,准备袭杀他,将他泯灭于萌芽!
这已经很危险,说不定禁地阵法已失去效用,可见来人修为异常深厚,他随时都会陨落。
那,师尊呢,师尊在哪?!是否已遭不测?
林辰急怒,飞身一拳乍出,肉体光辉急剧敛收,凝炼于右拳之内,璀璨如星辰,炽烈似骄日,一股惊人的气机就从右臂中迸发出来,溅射出光芒万丈。
仿似雷电在轰击,强大的动能贯出,空气都在振鸣,似要轰碎一切屏障。
强悍如此!这一拳,完全可将任何一人给绞杀,几近林辰的极限,无人可挡。
轰!
木屋剧颤,强烈的气波一直贯射到院外,草木垂伏,战战而动。
以这座小木屋为中心,一股气流向四周漫延出去,在这丘山壑震动。这是小林辰制造出来的威势,想以此吸引林封的注意。
但,没事?那个想杀他的人竟然没事!
他看得很清楚,趁其不备,那一拳真真切切地轰在那人的胸膛,但连其衣袍都未破损,像是砸在一座巨山上,无一丝撼动。
小林辰寒毛嗖嗖倒竖,全身肌肉紧绷,清明的大眼圆睁,很震惊,也很慌乱,臂膀都在不自觉地颤抖。
“咚、咚、咚……”
小家伙心脏在猛烈跳动着,如鼓在嗡鸣,隆隆颤动,身体潜能似被激发至极致,每一个毛孔都在喷发神性光辉,这是其骨内法阵在起作用。
他必须发挥全力,眼前之人全身都笼罩在黑袍内,充溢着神秘,携带着煞气与血腥味而来,要来杀他!
这只是位一岁多的孩子,竟遭如此伏击,是什么缘故?
“喝啊!”
小林辰暴喝一声,于半空中扭动身形,双拳收束,紧接着一个横腿落扫,如蝎兽摆尾,极其毒辣,仿似一座山都要劈碎。
这一腿直踢向黑袍人的头颅,看似平平无奇,然远超之前威势,带着凶厉的杀机,誓要将眼前之人轰碎,将其化为齑粉。
这两击看起来很漫长,其实都是在电光火石间完成,刹那而已。
“嗡……”
一堵无形的灵墙显现,就在黑衣人脑侧,薄若无物,很是轻脆、单弱。
其上是蛛网般的裂纹,似乎轻轻一吹便可破碎,但就是这轻纱似的灵障,却致使林辰的全力一击不得寸进。
小家伙大吃一惊,灵力化壁,已超过武炼的范畴,他难以应对。
但还未等他有其他动作,他便已动弹不得,全身都被禁锢,脉络也被封住,气血凝滞不畅,连挣扎都不能,只能用力憋着腮帮子,瞪着眼珠子,活生生要吃人。
“不用白费气力了……”黑袍人缓慢开口,声音有些沙哑,还带着几分尖硬,绝对算不上好听,似刺得人耳膜都要流血。
小家伙怔神,尽管这声调变了许多,他依旧听出一点熟悉。
“大荒中异常凶险,弱肉强食,就连那些所谓的道宗内,同样也是如此。”
好像在哪听过,小林辰对这声音并不感到陌生。
于是,小家伙使劲努大双眼,颈处肌肉发力,想要转动头颅,竟让他成功了,脑袋向左偏转了一点点,其眼角的余光,刚好能偷瞄到其面孔。
但他明显要失望了,黑袍人脸上始终萦绕着一层迷雾,充满梦幻,任他望眼欲穿,直要睁出血丝儿来,也不能窥探到一丝一毫。
黑袍人对这举动好像并没有生气,或者说其根本就不在意,或许在其看来,只不过是蝼蚁的垂死挣扎罢了。
“你必须时刻保持警惕,不能犯错,一旦莽撞,你的结果,就是死!”
“吃……叔……”小家伙目露欢喜,双唇翕阖,奋力憋出这两个字。
“砰!”
一股硕大的力量凝聚,直接作用于林辰胸口,竟将林辰拍飞了出去,如断翅的鸟儿,一头倒栽了下去。
小林辰一张脸涨得紫红,五脏都在翻涌,明显不好受。他不明白,他做错了什么,李师叔要如此对他。
“废物!不得不说,你是我见过的最差的弟子,没有之一!”
黑袍人一步步向林辰迈近,鹰瞵鹗视,目光极度冷冽,冰冷地直视前方,仿若一柄出鞘利剑,凶锐气逼人。
黑袍并未褪去,使得这把剑更凭空添了一分阴深,两分恐怖,凛冽寒气锥骨。
小林辰呆愣,李师叔,到底要做什么?他一觉醒来,咋就变这样了呢?平时李青崖待他虽有些冷漠,但也没有如今“发疯”般的表现啊。
“你实在太差了,令我失望。”李青崖俯看林辰,目光隐露叹息。
正如他说的,这个世道太过于凶险,一道仙成万骨枯,大道之前,几乎没有亲情,没有善念,小林辰还如此幼小,如何担当得起?
小林辰大眼睛一闪一闪的,仿蕴含数颗星辰,清亮清亮的,就此直视李青崖。他相信,李师叔不会害他。
迷雾涌动,看不清其表情,似依然淡漠,不知内情。
锵的一声,长剑一划而出,婉动若游龙,环绕着李青崖与小林辰二人旋转,如水纹般流利,渐渐只剩虚影。
四周在颤动,传来咔咔的声响,一道如虹的剑龙在嗡鸣。小林辰感到一丝紧张,双手捏住衣角,死死搅动,他有些不安。
李青崖俯勘林辰,双眸是说不出的淡漠,无情至极,仿然若神明,视众生为蝼蚁。刺查了小林辰许久,李青崖眼眸变得愈发冰寒,眉头也蹙得愈发紧迫,神光渗人。
“走!”
小林辰眼一晃,就瞬间消失在屋内,回过神来,已经在半空之中,罡风肆虐,迷得人睁不开眼,下方万物飞速流逝,排排山壑倒退。
小家伙呀得一声,扯住了李青崖的衣袍,他很害怕,也很兴奋,从未见过如此景象。
地之上,天之下,脚步垂悬于空中,但人并未掉落,反而极快得向前方飞逝,很迅速,超过了极多强大的飞禽。
但如此高调的出行方式,势必会遭受到一些实力强劲的凶禽阻碍。
一群凶鸟大张羽翼,滑翔而来,眼眸中映照贪婪,颇为忌惮地盯着两人。数米长的钩爪如老树皮般斑离,坚韧而强有力度,时刻绷紧着,在后方上下盘旋。
它们极为敏锐地嗅到李青崖身上的血腥气息,如逐缝的苍蝇般,锲而不舍,冲散了其余的鸟雀。
这群是天空中的霸主,拥有极为远古的血脉,自在逍遥于宇内,翎羽森然如铁,头角簇然,极其锋利而坚硬,可抗万斤巨石的撞击,为众多陆兽所畏忌,平时都居于生物链的顶端,捕食莽牛等巨兽。
此时它们都小心地向前试探,双爪扑射,与旋转的长剑不断敲击,电火交织,如金属在轰击,在剑身上留下几道淡淡的爪痕,看起来并不起眼,但已经非常惊人。
李青崖的长剑常年染有血迹,原青钢色的剑身已被交染得淡红,在朝曦下显得有些通透,但它能承受住武炼极境的凶兽施压,在兽妖遗种下也不能损伤分毫。
但在这些不知名的大鸟下,此剑竟有伤痕,足以见其凶悍。
李青崖淡漠,直视如暴雨般狂扑而下的鸟群,冷声道:
“这是乌角雕,最善群居,最喜食人,拥有部分蛊雕血脉,它的角有着至强神威,能破金石,但同时,这角也是它最大的弱点。”
“嘎!”
一大群的乌角雕收束翅膀,毛羽披伏,苍劲如巨石,仿似陨星般俯冲而下,这是它们的杀招,极为凶猛,深山巨兽面此都不得不避让。
细看之下,可以察出其头顶乌角在收敛神光,斑斓神辉点点,围绕乌角上下流转,最后于角顶冲射而去,蔓延十几米,使乌角显得更为紧凑刚硬,锐利气迫人。
“咻咻……”
尖刺状光芒不住贯射出去,如同一杆杆太古神矛,爆发无量光,铺天盖地,仿若暴雨般倾泄而出,势要洞穿万物,无人可挡。
在此术下,遗种霸主皆要悔恨,传说修炼到极致,可刺穿星月,不弱于虎蛟,尾龟等纯血脉凶兽。
这是乌角雕族中秘术,为一族所有,威力极其惊人,一击之下,山岳都要崩裂,更不用说血肉之躯,亦要炸碎。
靠着这招宝术,它们常年称霸与空中,几乎没有飞禽敢于和它们硬撼,乃是这片天空之主。此时它们久攻不下,凶威被冒犯,极为羞恼,要祭至强的不出杀招,誓要将小家伙们灭杀。
“噗、噗、噗!”
李青崖捏剑诀,目色斜睥,充溢着不耐。
血剑锵鸣,迎着角术溅射而去,天空之上,乌角雕们成串般被一一钉杀,额头处,是盘子大的一个血洞,正在汩汩冒着乌金神血,从半空中溢落,洒下一条条乌金色的血溪。
这太过惊人,瞬息之间,乌角雕群几近全灭。
被钉杀的乌角雕沉下双眼,在半空中摇摇欲坠,双翅抽搐,随时都会跌落。
它们勉强可称之为遗种,血肉中蕴含丰盛的生机,就算头颅被洞杀,一时半会也不会迅速消陨。
“这群雕,最引以为傲的就是它们的角,可一旦将其失去,它们就什么也不是。”李青崖瞥着小林辰,淡言道。
小林辰睁大了眼睛,似懂非懂地点点头,目色中充满了震惊。
这招式极其强势,不同于林封的中正平和,是凌厉至极的杀招,招招毙命,剑剑夺血,充斥着浓重的血腥气息,小林辰简直闻所未闻。
“啾、啾……”
几头乌角雕在哀鸣,声音悲切而低沉,它们在李青崖的一剑下幸免于难,保全了性命,但它们的角皆已破碎,如烂陶般,通体都是裂痕,泯灭了神力,甚至还有鲜红血液从乌角痕中溢出。
它们的族群在这黑袍人手中,竟灭绝了大半,在这片地域,它们再难以维持其天空霸主地位,势必招到仇敌追杀,损伤惨重。
“啾!”
几只巨雕高鸣,不顾破损的乌角,忍耐断角的剧痛,悍不畏死地一刷而下,如数道血红的匹练,鲜亮而通透。
剩余的乌角雕盘鸣,很哀伤,碧眸中映射出怨恨的杀机,但在快速地远遁,如闪电,双翅扑闪滑下,眨眼间,就横移于数里之外。
不断有乌角雕哀鸣着栽下,它们在利用为数不多的幸存同伴的牺牲,来换取一线生机,以远离这个魔星,从而得到整个种群的生存。
它们踢到了铁板,被这实力无比强大的黑袍人所诱击,此时必须作出残酷的决定,为整个群落留下一丝不灭的火种!
这很不公平,但也很正确,这就是大荒,看起来很不真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