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64年7月,一艘华丽的游船迎着狂吼的东北风,航行在北爱尔兰与苏格兰之间的海峡中。这艘游船叫邓肯号,属于爱德华·格利那凡爵士。爵士是英国贵族院苏格兰资深元老之一,也是驰名英国的皇家泰晤士河游船会的出色勇士。
格利那凡爵士和他年轻的妻子海伦夫人,以及他的一个表兄麦克那布斯少校都在船上。邓肯号正要驶向格拉斯哥,在瞭望台上的水手忽然来报告:“船尾有一条大鲨鱼,正追着游船而来。”
船长约翰·门格尔立即叫人把这事告诉格利那凡爵士,爵士带着少校来到船尾楼顶。
“这一带会有鲨鱼吗?”爵士惊奇地问。
“有的,”船长说,“有一种鲨鱼,它的头像天秤,大家叫它‘天秤鱼’,在任何海洋里,都可以发现这种鲨鱼。如果我没看错的话,我们现在碰到的是一个坏蛋!”
“而且,这种可怕又有害的鲨鱼总也杀不尽。”船长又说,“我们抓住机会除掉一害吧,如果您高兴的话,我们把它钓起来,那么,这既是一幕惊心动魄的场景,又是一件有益的事。”
海伦夫人也被叫到尾楼顶上观赏这激动人心的捕鲨行动。
门格尔船长命令水手们把一条末端系着一个大钩的粗绳扔下海去,钩上挂了一大块腊肉。贪吃的鲨鱼慢慢向诱饵靠近,它瞪着两只贪婪的眼睛,猛地张大了嘴,那么大一块腊肉立刻消失。水手们赶快旋转帆架末端的辘轳,把大鲨鱼钓了起来。
鲨鱼蹦得更加厉害了,为了制服它,水手们用一根粗绳子套住了它的尾巴,叫它动弹不得。不一会儿,它就被钓上船来,摔到甲板上。一个水手伺机一斧头砍断了鲨鱼尾巴。
钓鲨的一幕结束了,但是水手们的好奇心还没有得到满足。因为按照惯例,杀了鲨鱼要在肚子里仔细找些惊喜,水手们知道鲨鱼是什么东西都吃的,所以常常会在它的肚子里找到意外的收获。
海伦夫人不愿意观看这种血腥的活动,就回房间去了。
没过多久,那条大鲨鱼就被水手们剖开了,除了鱼钩,鲨鱼肚子里空空如也;很明显,它已经很久没有吃东西了。水手们不肯罢休,又搜索了好多遍,最后在鲨鱼的肚子里,大家发现了一个粗糙的东西。
“那是什么呀?”有人叫起来。
“天啊,这鲨鱼还爱喝酒,它喝了酒不算,连瓶子都吞下去了。”大副汤姆·奥斯丁认出那个粗糙的东西是个酒瓶。
爵士建议道:“你把那瓶子拿出来,好好儿检查检查,海上找到的瓶子通常都装着宝贵的文件。”
大副从鲨鱼肚子里取出来了那个酒瓶样儿的东西,按照爵士的吩咐,拿到了尾楼,并把瓶子送到方厅里,放在桌子上。爵士、少校、船长都围着桌子坐下,海伦夫人也围了上来。
爵士开始细心察看那个瓶子。他先从酒瓶外部开始检查。他发现这个瓶子有个细颈,瓶口很坚实,瓶身很厚。这只瓶子非常结实,经过长期漂泊,不知被碰撞过多少次,还能完整无损。
海伦问道:“这只瓶子是从哪里来的呢?”
“亲爱的海伦,”爵士说,“我们已经可以肯定它是来自很远的地方。你看,瓶子外面沾满了凝固的杂质,在海水的浸渍作用下,这些杂质都变成矿石了!可见,这瓶子在钻进鲨鱼肚子之前,就已经在大洋里漂流了很久了。”
“究竟它是从哪里来的呢?”海伦夫人问。
“你等着呀,我亲爱的海伦,等一等,研究这瓶子要耐心点。我们所提的问题,瓶子本身是会给我们答复的。”格利那凡爵士一面说着,一面刮去护着瓶口的那层坚硬物质,不一会儿,已被海水侵蚀得很厉害的瓶塞露了出来。
“如果我们是在大海里捞起它,知道捞获的地方的经纬度,就可以根据经纬度和海流方向大致判断它漂泊的路程;现在它是从鲨鱼肚子里找到的,就没法知道了。”门格尔船长遗憾地说。
爵士小心地拔开了瓶塞,一股咸腥味立刻充满了尾楼。
“是呀!我没有猜错!里面果真有文件!”爵士说,“大概因为潮气侵蚀得很厉害,文件都沾在瓶身上了,拿不出来啊。”
“把瓶子打破吧。”少校提议。
爵士显然舍不得打破瓶子,问道:“难道就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把瓶颈子敲掉就行了,爵士。”船长说。
格利那凡爵士也只好下决心把瓶颈敲断,碎片落到桌子上,人们看见几片纸沾在一起。
由于海水的侵蚀,几片纸头上只剩下一些模糊不清的字迹。爵士仔细地研究了几分钟,颠来倒去地看,又放到阳光下照照,那些没有被海水浸蚀掉的字迹,连最细微的一笔一画都观察到了,最后,爵士对已经等得不耐烦的朋友们说:
“这里有三个不同的文件,很可能就是同一个文件,只是用三种文字分别书写,分别是:英文、法文、德文。从没有被侵蚀掉的那些文字来看,这一点应该是肯定的。”
“也许三个文件上的文字可以互相补充吧?”少校说。
“应该可以的,”船长答道,“因为海水绝不能把三个文件上同一行上的字一个个都腐蚀了,我们把这些残字断句凑起来,总可以看得懂些什么吧。”
“说得对,”爵士说,“不过,要一步一步来,先看这封英文的。”
“沉没,上陆,此,及,必死,这些字都是很完整的,船长,这里说的是一位名叫格……什么的,大约是一只遇难海船的船长。”爵士说。
“还有,文件,援救。”门格尔船长说。
少校说:“有些整行的字都缺了,失事的船叫什么,失事的地点在哪,我们怎么知道呢?”
“我们把三个文件互相补充一下,也许就能搞清楚些了。”爵士说。
“我们就这样来找吧!”海伦夫人叫起来。
第二个文件比第一个损坏得更厉害,“这是德文。”船长一眼就看出来了。
“你懂德文吧,门格尔,你快看看这几个字是什么意思。”爵士问。
船长仔细看了看那文件,说道:“首先,出事的日期确定了,6月7日,再把这日期和英文文件上的62凑合起来,我们就知道是‘1862年6月7日’。”
“太棒了!”海伦夫人叫道,“再接下去!”
“同一行,还有格拉这个字,把第一个文件上的斯哥和它凑起来,就是格拉斯哥一词,显然是格拉斯哥港的一条船。”
门格尔又说:“第三行有两个重要的字‘两个’,‘水手’”。
“那就是说一个船长两个水手遇难了。”海伦夫人说。
“很可能是这样。”爵士回答。
船长接着说:“至于最后两个字,不难解释,是‘乞求’,如果我们把第一个文件上的那个‘援救’接上去,就凑成‘乞求援救’。”
“是啊!乞求援救!”爵士说,“但是那几个不幸的人在什么地方呢?”
“我们希望法文的文件能说得更明白点。”海伦夫人说。
“我们再看看法文文件吧,大家都懂法文,这就容易多了。”爵士说。
格利那凡爵士说:“头几个字是‘三桅船’,把英法文两个文件凑起来,船名是完整的,叫做‘不列颠尼亚’。第二行后面的两个字,后面那个字是‘南半球’。”
“这已经是非常宝贵的启示了,”门格尔说,“那只船是在南半球失事的。”
爵士说:“让我再接着讲下去,‘到达’,‘大陆’,‘野蛮的’‘印度’,那些海员被风浪打到印度去了吗?下面说的是纬度:37度11分,太好了!”
“但是经度还是不晓得!”少校说。
“我亲爱的少校!”爵士回答说,“有正确的纬度已是很好了。我们现在应当把三个文件并成一个,用一种文字译出来,然后再研究它们最合理的意思。”
“拿法文译,既然有意义的字都是由法文保留下来的。”少校说。
爵士立刻拿起笔把所有的字词都用法文写在了一起。
这时一个水手来报告船长:“邓肯号已进入克莱德湾,请船长发命令”。
“赶快先开到丹巴顿,让海伦夫人回玛考姆府,然后我到伦敦去把这文件送给海军部。”爵士吩咐道。
“现在,朋友们,”爵士说,“我们来继续研究。首先,我们要把这个文件的内容分成三个不同的部分来处理:已经知道的部分,可以猜到的部分,尚未知道的部分。我们已经知道:1862年6月7日格拉斯哥港的一只三桅船不列颠尼亚号沉没了,两个水手和船长将这个文件在纬度37度11分的地方丢下了海,请求救援。”
“我们还能够猜到什么呢?大概是:那只船失事地点是在南半球海面上,这里我要立刻引起你们对‘戈尼’这个字的注意。这个字不是指一个地名吗?”
“是巴塔戈尼亚呀!”海伦夫人叫道。
“而巴塔戈尼亚是在南纬37度线上。”少校接了一句。
“我们继续推测下去。‘被俘’,这个字说明那几个不幸者是‘被俘’了或者‘做了俘虏’了。被谁俘虏了呢?被野蛮的印第安人俘虏了。这样解释,可以吗?”
爵士说得斩钉截铁,眼神里充满信心。他的全部热忱都灌注到大家的心里去了。他们都和他一样叫道:“再明白不过了!再明白不过了!”
爵士过了一会,又说:“我认为事情出在巴塔戈尼亚海岸附近。而且,我要叫人在格拉斯哥港打听一下不列颠尼亚号当初开出是要到什么地方去。”
“啊!我们不需要到那样远的地方打听,我这里有全份商船日报,可以给我们正确的答案。”船长说。
门格尔拿出一大捆1862年的报纸,很快地翻着,一会就有了线索:“1862年5月30日,秘鲁,从卡亚俄出发驶往格拉斯哥港,船名不列颠尼亚号,船长格兰特。”
“格兰特!”爵士叫起来,“就是那位雄心壮志的苏格兰人,他曾想在太平洋上建立一个新苏格兰呀!”
“是啊!就是他,在1862年乘不列颠尼亚号自格拉斯哥港出发,后来人们就听不到他的消息了。”
爵士感慨地说:“再也不用怀疑了,确实就是他。不列颠尼亚号5月30日离开卡亚俄,8天后,即6月7日,就在巴塔戈尼亚海面出事了。它的全部历史都载在这些看似不能辨认的残余字迹里。”
“既然地方的名称都知道了,我只要知道纬度,就能保证一直航行到那个出事地点。”船长说。
爵士立刻拿起笔,毫不迟疑地作了下列记录:
1862年6月7日,三桅船不列颠尼亚号,籍隶格拉斯哥港,沉没在南半球靠近巴塔戈尼亚一带海岸的海面,因急救上陆,两名水手和船长格兰特立即到达此大陆,将受俘于野蛮的印第安人。兹特抛下此文件于经度××纬度37°11处,乞求救援,否则必死于此!
“太好了,亲爱的!”海伦夫人说,“如果那些不幸的人们能够重新回到祖国,那全都亏了你呀!”
“他们一定能够重新回到祖国。英国决不会把她的孩子们丢在那荒凉偏僻的海岸上而不去营救,决不会的。”
“这些不幸的人一定都有家庭,家里人一定都在因他们失踪而哭泣!也许这格兰特还有妻子和儿女!……”
“你说得对,我亲爱的夫人,我负责通知他们,告诉他们还有希望。现在,朋友们,我们回到楼顶上去,我们快要到港口了。”
邓肯号开足马力,沿着比特岛的海岸航行,驶进海湾狭窄的航道,停泊在丹巴顿。靠岸的时候,一辆马车套好了马在等候着海伦夫人,准备把她和少校一起送回玛考姆府。爵士跳上了去格拉斯哥的快车。但他在动身前,发出了一个重要启事。几分钟后,电报就把这启事送到《泰晤士报》和《每晨纪事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