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祥县是个风景秀丽的山城,在这个GDP不发达省份的贫困县市中,极其落后的交通使得它又凭实力排在了倒数几名。吴冰所在的乡村叫做笼里村,顾名思义就是像个狭长的笼子,从村里去到县城的直线距离不长,但是却要翻过十几座大山,高空俯瞰,盘山路老老实实从山脚开始缠上一座山,到山腰又缓缓下行,再盘上另一座山,延绵四十多公里,宛如电子游戏中吃掉无数对手的臃长贪食蛇。
吴冰就是在这个笼子村出生,听母亲时常和她说,在里屋分娩的时候,爷爷在四合院的厅堂等着,奶奶在门口,呱呱落地,奶奶便对外说了一句,是银瓮,爷爷就拿起柴刀照常上山干活去了。
有一次听完,年幼的吴冰问,为什么是银瓮,母亲告诉她如果是生女孩子就会说银瓮。“那男孩子岂不是叫金瓮!”吴冰觉得很有意思,因为在当地方言里装死人骨灰的罐子就叫金瓮。母亲说那倒不是,男孩子就直接叫带把儿的。“如果奶奶说是带把儿的,爷爷还是会上山干活吗?”“爷爷会开始杀鸡,奶奶开始烧水炖鸡。”“那爸爸在哪里?”“你爸爸当时刚刚招干不久,在乡里,不能回来。”乡里很远,回来走山路要一个小时,一般没有特殊事情是不能请假回来的。年幼的吴冰以为这只是个轻松有趣的对话,却没想到这个带不带把儿,成了困扰她整个青春期的梦魇。
根据当时的计划生育政策,干部不允许生二胎否则开除,作为一名刚入职满怀着干劲和理想的农家子弟,父亲觉得这辈子不会再有二胎,于是在老家生了“银瓮”且今后再也无机会生出带把儿的母亲就顺理成章地没做好月子,更确切地说是没做。长时间在冰凉的山泉水中浣洗全家衣物和照常干各种农活的她就落下了风湿病病根。而事业上还没站稳脚跟的丈夫常年不在大家庭里,才20岁的母亲在还没有分家的时候,处境自然是不轻松的。家里解决口粮的是爷爷和吴冰的大伯,大家庭的主要花销及存款来自于做乡村赤脚医生的大伯,伯母凭借着当家的丈夫以及英俊聪明的两儿一女,在家里分量极重,母亲就像个只会浪费粮食的小透明,经常在干完一天的大小家务后回到狭小昏暗的阁楼里搂着幼小的她思念外地的丈夫,偷偷地流泪。每当这种时刻年幼的吴冰就会感到内心十分不安,也时常莫名其妙想哭。
好在对于孩子而言,农村的童年总是快乐的,四季的田野和山林为孩子们提供了广阔撒欢的空间和玩乐的内容,农村家长们压根不知道课外班、刷题、成绩、排名为何物,也让孩子们拥有了仿佛用不完的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