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直落三十英尺,掉进大西洋。海水冰冷,海浪翻滚,来自内布拉斯加的我水性并不太好。我耳朵里只剩下“林肯号”的引擎声,它正在疯狂地逃窜——尽管它无疑希望留下来,将掉入水里的人全都救上来,但它别无选择,只能在没有船舵的情况下,加大马力继续逃跑。
我踩着水,寻找任何可让我抓住的木头。但周围什么都没有,我顶多只能看到前方一英尺远的地方。我知道这片水域有鲨鱼,预计自己的腿随时会被一头大白鲨的下颚撕掉。
我不指望自己能活多久。
接着我听到一个声音。
“康塞尔!康塞尔!”
是我的叔叔皮埃尔。
“你在哪里?”我大叫道。
“在这里。顺着我的声音游过来。”
他继续呼唤,我朝他的声音游了过去。周围漆黑一片,不等我反应过来,我就一头撞上了他。
“谢天谢地你还活着,”他说,“要不然你父母非杀了我不可。”
在我一生中,我有好多次都为看到皮埃尔叔叔而兴高采烈,但从未像那晚见到他时那么高兴。如果没有他,我肯定已经被淹死了。
“你最好脱掉衣服。”他说。
瞧,我不知道该这么做。如果你在夜里穿着一身衣服掉进大西洋中央,我不知道你应该把衣服脱掉。我照他说的做了,立刻感觉自己轻了五十磅。
皮埃尔叔叔正紧紧抓住一只救生圈,那是在船被怪兽撞得倒立起来时掉落的。随后我们轮流抓住救生圈,就这样过了一小时左右。在此期间,我仍然惊恐万分,担心我们随时会被一条鲨鱼或逆戟鲸吃掉。就在这时,我们听到另一个声音,那声音会让我俩获救。
“这里有人吗?”
是尼德·兰。
再一次,我们循声找到对方。我们朝尼德游去,很快就找到了他,至少是找到了他的侧影。那影子并不像我们这样漂在水里。恰恰相反,尼德似乎坐在一块岩石上。
“那是什么?”我问。
他倒也直截了当。“就是那头畜生。”
皮埃尔叔叔和我大吃一惊。我们还以为这时怪兽和“林肯号”已经跑得老远,继续它们之间的战斗了。没想到这野兽依然在这里,居然像块石头那样一动不动?
“我知道这就是它。”尼德说,“我永远不会忘记一头海洋怪兽的皮摸起来是什么感觉。这就是我用鱼叉击中的家伙。这就是那个攻击我们的家伙。快上来。”
我们扔掉救生圈,爬了上去。这家伙就像石头一样坚硬,露出海面约三英尺。我们就像骑马那样骑在它背上。显然这就是那家伙的背,我们正骑在它的脊梁上。照理说,待在一头杀死那么多人的动物背上,我早就吓得半死了,但我此时筋疲力尽,很高兴能从水里爬出来,心里产生一种怪异的感激之情。
“等等,”我说,终于注意到它的表面,“这不是动物。这不是有机物,这是金属。”
“是的,我注意到了。”尼德说,仿佛我终于注意到某个显而易见的事实。
皮埃尔叔叔也在细细查看,“这是某种类型的潜艇。”
尼德和皮埃尔叔叔将他俩的推测综合起来。显然,在全球各地造成所有那些破坏的是一艘人造舰船。这其中隐藏的含义令人费解,但却显得更为合理。毕竟,迫害是人类的专长。什么动物能够猎杀一条接一条的船只,仿佛有预谋一般?现在我们知道它是人造物,这么一来似乎就说得通了。
“很抱歉打断你们的谈话,”我说,“但如果这东西潜入水里,那会怎样?”
“提得好。”尼德说着,开始捶击这台机器表面,听起来就像用一只卡通橡胶鸡敲打一座摩天大楼的侧面。但我们别无选择,只能冒险试试。在随后的两小时里,我们仨在这艘潜艇背上走来走去,跺脚,敲打,大声尖叫。
“等等。如果他们让我们进去,那又会怎样?”我问。
“什么意思?”皮埃尔叔叔说。
“我的意思是,弄沉半打船只并且昨晚想把我们弄沉的不就是他们吗?难道他们不会杀掉我们?”
尼德的回答是:“如果我们在大西洋里泡更久,就会死掉。瞧,横竖都是死路一条!”
远处,我看到海面上冒出几个低矮的三角形。“那些是鲨鱼吗?”我问。
“肯定不是大熊猫。”尼德回答。
于是我们又回去继续敲敲打打。鲨鱼们越靠越近,开始围着我们转圈。它们至少有四条,似乎正在制订攻击计划。我想象它们在水下分配任务,各自负责攻击我们中的一个。它们正舔着自己的血盆大口,商量着把我们分掉。
正当它们貌似在制订战略计划时,潜艇尾部传来“嘶嘶”的声音。一个入口打开了,八个人就像一窝离巢的蜜蜂,迅速钻了出来,个个身着黑衣,配备了怪异的武器,将我们围了起来,押着我们穿过那个入口,朝我们后脑勺上闷头一棍,将我们打晕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