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惊燕沉静听着七王爷的话,没反驳。七王爷向来冷冰冰的,对她不假颜色,很少能说出这样温情的话来。可惜正如君炜所想,唐惊燕现在是一大坨负能量。她不上吊不自杀,已经是极好了。想让她一下子看开,那真不可能。
好像一下子,唐惊燕就从那个女强人,变成一个得不到孩子的可怜女人。
她抿着嘴,苍白着脸,低着眼,看自己的双手。君炜的话,也不知道听到了几句。
君炜很无奈,唐惊燕又不是他的老婆,这样的话,已经是极限了。他不知道还能说些什么,能让她好受些。于是,七王爷呆呆站在旁边,看着她,站坐不是。
唐惊燕知道君炜很尴尬,她试了试,勉强压抑自己的低落情绪,抬起头,轻轻微笑,“话说,惊燕还从来没跟王爷道过谢。不论是苏卓还是我,或是……那个孩子,都感谢王爷你一次次的伸手相助。滴水之恩,涌泉相报。王爷,惊燕绝对不会让你后悔你今日对惊燕的好心的。”
“本王救你,并非是为了你的回报。”君炜绷着下巴,冷冷回答。
唐惊燕淡淡笑,“我知道,我只是说,自己会报答王爷而已。王爷不用多想。另外。”纤长的睫毛颤动,一双疲劳的双眼盯着七王爷,声调很轻微,“我很累,身心俱惫。像是走了很长一段路,累得动不了。王爷能不能出去,给我个时间,让我自己冷静一下呢?王爷放心,我还有丈夫,还有亲人,我不会寻短见的。”
君炜说不出反驳的话来,他并不是唐惊燕的丈夫,唐惊燕另有丈夫。在唐惊燕委婉说出“请你离开”的话时,君炜是没有立场拒绝的。相对于王爷的面子,君炜不是觉得不想离开,他是不放心。把一个精神饱受打击的弱女子独自一人留在室内,真的好么?君炜只觉得,这样的时候,他似乎应该陪伴她才对。
……不过,他顶多,也只能算是唐惊燕的朋友吧。
君炜抬头,将这个独立苍白的小女子打量,确定如她所说,除了疲累、失落外,唐惊燕不会虐待自己。他一直以来认识的这个女子,也确实不像是会委屈自己的人。任何一个人经历这样的打击,心中一定是不好受的。君炜想象一下,如果是他的孩子,七王妃莫名其妙地流掉了孩子,即使他不说,心中也一定是十分难受的。
君炜叹口气,他理解唐惊燕的难过。点头,关门出去,“如果有什么需要,告诉我或沈淮都可以。我让那小子来给你负荆请罪。”
唐惊燕叹气,YY无罪,尤其是在并没有影响到她的生活的时候。沈淮有什么错呢?他只是告诉了她,她曾经有过一个孩子。是她自己承受不住。唐惊燕轻声,“如果不是他,我连这个孩子都不知道。请王爷不要太为难小沈公子,如果实在气不过,可以让小沈公子来戴罪立功。他本也是实诚之人。”
看唐惊燕表情不似开玩笑,也没有对沈淮的仇恨,君炜放下心,看来唐姑娘的冷静自持,又慢慢回来了。他心中黯然,其实是不愿唐惊燕这么快冷静下来的。一个女子,她该有软弱哭泣的时候。若是太过坚强,一定是没有男人为她遮风挡雨,让她不得不自己坚强。
唐惊燕这样的女子,连片刻的伤心,都那么短。因为没有男人让她放心地扑过去,两人抱着一同哭。
唯一的那个男人、唯一的那个男人……想到苏卓,君炜不由带了几分恼怒的偏见:那个没本事的纨绔子弟!他怎能好好地护住唐惊燕?在唐惊燕流产的时候,他都不能陪伴在唐惊燕身边!
七王爷压根忘了苏卓自身难保的处境,把所有的过错都推到那个无用的男人身上。
本来嘛,在这些越来越了解唐惊燕的为人的人眼中,唐惊燕越出色,就反衬得苏卓越无能。连七王爷这样的凉薄之人,都觉得唐惊燕之于苏卓,就是一朵鲜花插在了牛粪上!苏卓配不起这样的好女人!而这样的好女人都嫁给你了,你还不知道珍惜,真是让人不生气都不行。
唐惊燕哪里知道短短几秒钟,七王爷已经把对她的同情,上升到对苏卓的不满上了。唐惊燕垂着眼,听到关门的声音,慢慢倒在床上。她将头埋进床单被罩中,指尖插进去,没法忍耐,不想忍受,大滴大滴的泪滚落,滴在床单被单间。更是情绪悲戚,哽咽连连,咬着唇,哭出声来。
她的孩子!她的孩子!
她什么都不知道,居然什么都不知道,竟然什么都不知道。听起来又荒谬又可笑!
再独立再坚毅再多才再强大,又有什么用?她能救出丈夫出牢狱,她能守住苏家,她能赢得所有人的心,却连自己的孩子都留不住!七窍玲珑心啊,七窍玲珑心,竟像是白长的一样。所有问题都能迎刃而上,独独不能留下自己的孩子……七窍玲珑心!
她平时那样厉害,不就是为了护住自己的亲人吗?当她最亲的骨肉来了,她眼睁睁,就那么错过!
她的孩子!她的孩子!
她对不起它!
外面的七王爷君炜,并没有走远,他站在门边,怕里面姑娘做出什么事来。但没有什么事,他只听到女子咬着牙的啜泣声,悲哀难忍,令闻者落泪。君炜眸子暗下,再不忍听下去,背身离开。唐惊燕确实需要大哭一场。
“王爷?”侍卫看向自家王爷阴沉的脸色。
“有没有找到苏卓他们的船只?”七王爷问。
侍卫摇头,“海雾太浓,连路都看不清,更不用提找船了。”
君炜沉默,虽然他不喜欢苏卓,但是如果苏卓能出现,唐惊燕的情绪,或许会好很多。老大夫说过,唐惊燕这样的情况,一定要情绪稳定,大哭大悲,落下病根子,是一辈子的毛病。可惜苏卓找不到,君炜也没办法。只能说,命运如此安排,一定有他的道理所在。
又过了一天,苏善水醒来,回到唐惊燕身边的时候,推开门,看到嫂子卧在床上,手中拿着针线,在缝东西。苏善水大惊,“嫂嫂,你做什么呢?大夫说,你小……这样,应该好好休息,你怎么还动针线?你想做什么,直接让我来不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