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惊燕怔怔看着舒行,点头,“好。”她按住舒行的手,让舒行去睡觉,“你歇一歇,我去跟你们奶奶说。等你睡醒了,一切都会尘埃落定,一切都会好的。”
舒行流泪,跪在床上一个劲儿地磕头,战战巍巍,“谢苏大奶奶的恩!舒行一定结草衔环为报!多谢苏大奶奶!”
如此,唐惊燕又劝了舒行一些话,才和平姑一起离开了屋子。把门带上,让舒行在里头好好歇歇。唐惊燕揉着额头,又想叹气了。平姑则是看着她,想感激。但碍于自己没立场,那声“感谢”,又是始终说不出来。
唐惊燕摆摆手,示意你不用说了,我都知道。平姑欠身,对唐惊燕行个礼。
多谢多谢!
奶奶你的大恩,我们都会记着!日后有机会,舒行和我,都会回报奶奶你的。
唐惊燕不在意,她不过是见这些女子可怜,在自己有能力的时候,伸一把手而已。并不是为了回报。她虽然自私冷漠,但没有到那个程度。
正在唐惊燕揉着额头的时候,一个二等丫鬟匆匆跑进院子,看到平姑和唐惊燕,赶紧跪下,声音都发着颤,“奶奶!我们奶奶回来了,请奶奶你过去呢!”惨了惨了,她们看不住苏大奶奶,让苏大奶奶看到了舒行和云氏的矛盾,还让苏大奶奶看到了舒姨娘的自杀……她们奶奶回来了,一定要开始收拾她们了!
唐惊燕见这个丫鬟声音颤抖面色发白,额头一个劲冒汗,抬起的俏脸上,露出快哭了的着急表情。唐惊燕忍不住笑,“叫我过去,又不是叫你过去。你只是传话的,你慌什么呢?你们奶奶是洪水猛兽么,让你们这么怕?”
平姑和那个丫鬟都没笑,都皱巴着脸。连平姑,脸色都有些不好。
唐惊燕才觉得,自己这个玩笑开得早了,没人听得懂她的玩笑。在大家的眼中,张氏就算洪水猛兽,不,说不定比洪水猛兽还可怕呢。唐惊燕微微尴尬,眼眸下弯,“好吧,我不为难你们了。放心,有什么事,我会记得让你们奶奶针对我,少找你们的麻烦的。希望我的任性,没有连累到你们。”
她看着空中火热的太阳,慢慢叹口气。感觉自己几乎能想象到张氏的愤怒了。
也对,如果这事发生在苏家,有人当着她唐惊燕的面插手苏家的事,唐惊燕自己也会发怒的。唐惊燕现在只想着,怎么平息张氏的怒火,并为舒行求情。
至于这些下人?
如果张氏连舒行都能原谅,迁怒的威力,也不会很大。
张氏坐在厢房中,窗子半开,她盯着外头来来往往的人影发呆。一会儿,听到下人的通报声,一回头,就看到了唐惊燕白衣款款而来,端庄雍容。张氏身子一侧,靠在引枕上,用一种复杂的眼神审度唐惊燕。
待到唐惊燕近前,微微笑着,“姐姐,我惹你不高兴了吗?可你和你们家的小姐算计我的时候,你不也一样没告诉我吗?你可有想过我也会不高兴?”
张氏拉着脸,对唐惊燕这副笑盈盈的模样,敬谢不敏。她眸子往旁边一挪,淡淡对唐惊燕身后的平姑说,“姑娘恭喜啊,为自己找到新主子了。来来来,我与姑娘合计合计,看这么多年,是姑娘该给我银子,还是我送姑娘银子。好端端请姑娘攀上高枝,寻到新主子,咱们这小庙天黑漏风,怕委屈了姑娘您呢。”
平姑听到张氏这冷嘲热讽,当即面如土色。唐惊燕还未说什么,平姑已经跪了下去,白净的额头重重磕上地砖,在张氏面前,她不敢哭泣,只压抑哭腔哽咽,“奴婢有罪,奴婢辜负奶奶厚爱,奴婢知罪,奴婢愿意接受惩处!但请奶奶开恩,不要把奴婢撵走。奴婢并不是故意忤逆奶奶……奴婢错了!”
见平姑还有悔改之心,也并不是真的投靠唐惊燕,张氏那冰寒的脸色才稍微和缓了些。靠着软榻,淡渺渺地瞅着平姑。表面上,大家端看着她在寻思怎么惩处平姑。实质上,明眼人都能看出来,张氏摆出这么一副样子,明显是借着惩处平姑的机会,冷落唐惊燕,并给唐惊燕看自己针对此事的态度。
大家都看懂了,唐惊燕当然也看懂了,无奈一笑,“姐姐这是在怪我吗?妹妹我实在惭愧。”
张氏凤眼薇薇一扬,讽笑,“不敢!苏大奶奶要做什么,我怎么敢拦呢?我又不像苏大奶奶这么会做人,任凭苏大奶奶你一句话,我院子里的人都跟着奶奶您跑了。苏大奶奶多贤惠啊,自家的事管好了,来管我的事了。大奶奶您这么爱管,要不要我把账簿来交给奶奶你过目啊?”
张氏左右看了看,平姑她还不想理会,就吩咐外头站着的一个丫鬟,“去,把咱们的账簿拿过来,给苏大奶奶过目!”
那丫鬟只是个扫院子的,见靠在窗口的奶奶突然伸手指自己,被唬了一下,直接跳起来,“什、什么?”见张氏冷冰冰的眼神从窗户里直射过来,她哆哆嗦嗦地应,“是、是是!”一溜烟就跑。
唐惊燕气笑,忙扬声喊,“那谁谁,快给我回来!你们奶奶跟你开玩笑的话,你也当真?”
小丫鬟被苏家少奶奶喊住,犹豫不决地站着,看看自家的奶奶不怒自威,再看看苏家的奶奶含嗔带笑,她完全不知道该听谁的话了,就眼巴巴看向张氏。
张氏冷哼,“玩笑?我可不是玩笑!哦,是不是我在这里让苏大奶奶你不自在啊?那好,我走了,不碍苏大奶奶你的眼了。”她说着,自是起身站起,一副要往外出的样子。
唐惊燕连忙拉住她,按她坐下,苦笑,声音低下,以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说道:“你可以了!不要太过分,一点面子都不给我。真不想见我?不想见我,何必请人去舒姨娘院子里找我呢。”
张氏冷笑,“原来是我打扰了你和舒姨娘,真是抱歉,碰上我这么个不解风情的人。”她虽这么说着,但被唐惊燕按着坐下,却也并没有再站起的意思。
唐惊燕无奈摇摇头,道:“我和你是什么样的交情,又和那个舒行是什么样的交情?我怎会偏帮她,不帮你?你真真是急茬了心,来找我的不自在了。我跟你说实话,倘若不是舒行自杀,你这边的事,我是一点都不想沾手的。只是人死在我面前,我总不能见死不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