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之酬酒记
历京城东有家老酒铺子,管铺的是个整日疯疯癫癫的糟老头儿,除了酿酒和欺负来买酒的人其余一无是处。
来买酒的虽然个个恨恨得牙痒,也只能忒地生受。
管铺的老头儿听说早年也是熬陆响当当的美男子,奈何风流债太多,老了之后就彻底上演变形记了,连性子也跟着扭曲得让人想猛吐口水。
老头儿不是历京人,可能也不是北乐人,兴许那是他哪天突然就飘到历京城东了,又突然懒得动了,也就这么安了家了。
至今没被人揍死,只能说他酒实在酿得太好喝。在天下还没第二个酿酒高人出现前,他的小命暂且拴在绳子上。届时,新仇旧怨,相信很多人早磨好了快刀,只等下手。
但老头儿变形得厉害,他就是不怕!借着喝醉酒装疯卖傻,不把人弄得死去活来全得罪光了决不罢休。
历京初秋的日子,日头特别暖,照得人舒服。
老头子今儿喝得不多,就贪晒太阳,摇头晃老的摆弄着新酿好的酒坛子,一边和来买酒的人瞎闹腾,“诶?你说什么?我告儿你!这坛子酒没这个数——”张开十根指头,“老头儿我不卖了!”
来人脸都绿了,争辩道。
“什么?!”老头儿听完脸皮子整个吊起半边,“我上次只卖给你五两银子?!”
来人万分确定得直点头。
老头儿可不管,开始耍贱。嘴皮子和一口硬朗的黄牙刷地咧开,“那又怎么地?糟老头子我今儿个心情不爽想多收一倍,爱买不买你找别人去!”
闹腾间,隔壁栅栏旁突然探出个放牛经过的放牛娃:“舒老爷子,您老也疏洗下头吧!您看您那乱草棚子,俺家花花的窝都比您稍整!”
舒老头子往地上啐一声,把酿酒勺勾起酒槽渣甩得那放牛娃一人一牛,还有那买酒客一脸屎相,末了还哈哈大笑。
放牛娃儿骂咧咧地牵牛走了,无辜遭此的买酒客倒霉的还在后头,老头子一蹭屁股,事不关己道:“诶,老头子我今儿个不想卖酒了,明日请早!”说完,就晃悠悠地抱起地上滤好的酒进屋了。
屋内不比屋外好,也是乱糟糟,光线还差。舒老头差点被破椅凳拌倒。
里屋的破帘子旁若隐若现一角月白料子。
“还没好么?”如未温的薄酒般清清冷冷的声音,年轻的声线干净分明,如初开的名笛,一色惊人。
素色简单的料子,但舒老爷子见过。精细密实的纹底,柔软如绢锦,外行一看也知的名贵不斐,非皇戚贵媦不能及身。
料想不到这一辈子竟还能再次见到这等价比黄金的布料,老头子哼哼,“来了来了。”
破烂的帘子被一长鞭子缓缓支开,明明室内昏暗,老头子却还是差点被晃花了眼。美人兮,玉肤雪肌,千般回首难自顾,夺人魂兮……
那人轻步而来,月白的锦缎披风飘然展开,如随风姿。他微一掀起酒封一角,细闻——确定是那万般春风醉人,方直起修长身段,一落手,搁下一锭金子,淡淡道:“别告诉任何人我来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