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竹派,在偌烨国内的名声是极大的。
总有挑事者发起国内十大帮派的评选,许多帮派评上了又被除去,除名了又被评回。
几乎没人能给出一个确定的十大势力名单。
但玉竹派一直名列在内,从没有哪个势力能挤下它。首先,这个帮派确实拥有着足够深厚的底蕴,足足五百年的发展壮大,使得国内各地都有他们的分支,规模宏大,从世界各地吸纳的年轻俊杰又会再度提升帮派的力量,如此良性循环,势力规模自然蒸蒸日上。
其次,与紫羽帮不同,玉竹派与王族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明面上虽然只有八位太上长老,可实际上隐藏的高手究竟有多少,谁也说不清楚。
而让玉竹派屹立数个朝代而不倒的最关键原因,就是派内的教育。
玉竹派是唯一一个一直主动与国外势力交流接触的门派,他们更清楚外面的世界,他们手中掌握有更高级的信息及资源。
几乎每个派内弟子第一次参观门派内的“知闻殿”的时候,都会被其恢宏壮丽所震撼!
它的宏大规模自不用说,一次容纳三千名弟子完全不会拥挤,装饰华美,温暖舒适,四周以香炉散发沁人心脾的凝心香,使人心灵平静,精力充实。最吸引人的地方是殿内数不胜数的藏书,如砖块一般密密麻麻,几乎在大殿内部盖了多座“书殿”。
今天赶赴知闻殿的弟子格外得多,因为今天是一月一度的太上长老的授课时间。
更因为这次授课的胡长老在一众太上长老中拥有着几乎最强的正面作战能力。
一路上,服装统一的玉竹弟子们行色匆匆。
但仍有人会忍不住回头看一眼那道在山路上蹒跚前行的身影。
他的身躯是如此瘦弱,可他身上的负担又沉重得过头。
有人心生怜悯,可是看到莫邪身旁脸色冰冷的许云清的时候,只好摇头叹息着袖手旁观。
有人低声轻语:“许长老的这个孙子真的是任性胡来啊,这位太上长老三年难得一次的授课,他要是弄出了人命,他爷爷只怕都会挨批。”
“原来他是许长老的孙子啊,难怪平时那么高调。”
“那又怎么样,许长老不过是普通的管事长老,比太上长老差了好几个级别,许云清也只能在咱们这些普通学生面前蛮横一下了。”
虽然众人的评论都是压低着声音说的,但许云清这样的修士,长期的修行赐予了他一副敏锐的耳朵,这种级别的低声,他几乎能听得一清二楚。
他的脸色实在很难不差。
苏清姗的脸色从一开始就没好过,让莫邪跟在她身边,而且还是做这种事情,对于她来说,简直如同把她脱光了游街一样羞耻!
也许两年前的事情很多人已经忘了,但她心底是一直藏着一根刺的。
但不管她怎么说,许云清就是不听,这个人的固执就如同他的愚蠢一样根深蒂固!所以她的脸色也冷得发青。
她甚至已经开始考虑要不要换个更沉稳的男友。
可是现在还不能随便翻脸,所以她再度毫不意外地把怒火倾洒在莫邪头上:“你走快点啊!等会都没位置了!”
莫邪死死地盯着地板,一言不发,一方面是抑郁与自卑,让他什么都说不出来,另一方面,也是确实没精力说话了。
骨头快要散架了,可能是错觉,也可能是真实的,他已经分不清楚了。
只是三天前受伤的经脉,此时在剧烈的运动下,不停传来撕裂般的剧痛,从身体各个部位一阵一阵地传递到大脑里,伴随着强烈的灼烧感,难受得人几乎要疯掉。
这一刻,他几乎连仇恨的心思都没有了。
他只是难受得想死。
知闻殿终于到了。
许云清看着周围厉害人物越来越多,终于还是收起了他的高傲。
“凌少,把这些收起来吧。”
凌谷叹息一声,心想你终于知道怕了,立马从莫邪身上收走了所有重物。
身子一轻,刹那间的疼痛反而更重。
莫邪几乎差点跪到地上。
许云清猛地给了他一巴掌!
“走!起来!妈的废物!”
苏清姗在一旁,脸色铁青,她是真的恨不得把莫邪的脸撕掉!
姓许的终归有点道行,他们来得极晚,却有人在前排给他留了空座。
此时大殿内人山人海,座无虚席,即便是最外层也是人挤人的壮观景象。嘈杂的笑闹声惹人心烦,就好像被放在罩子里的烟香,把整个空间渲染得乌烟瘴气!
他们走过人头攒动的过道,忽然四周一静!
原来是一个类似于小隔间一样的地方,莫邪直接被扔到门口,他们四人则昂首而入。
约末二十余位或英俊或美艳的男女青年端坐在此,静静地等待着演讲台上即将到来的太上长老。从他们的位置可以俯瞰大殿内无数修士,就像俯视密密麻麻的蝼蚁,抬起头又能清楚地看到近在咫尺的演讲台。隔间内装璜精致典雅,处处彰显着高贵之感。
与外面的世界相比,这里是如此得尊贵。
封岳和卓不然赫然在列,那个王且也被邀请前来,正和封岳低声谈论着什么,只是显然封岳的位置更靠前。
许云清四人只能坐在后方。
显然,能坐在这里的,无不是地位显赫的年轻俊杰,而能呆在最前方的,则是血脉最最高贵的太上长老一级的孙子辈,亦或最为杰出的天才。
许云清恢复了谦逊有礼的模样,大方的入座,大方的和周围的大人物们笑谈。
苏清姗则温驯地搂着他的手臂,露出甜美文静的笑容。
凌谷二人则没资格进入,便去寻找各自好友占下的座位,把莫邪一个人留在隔间门口,就像一只丢弃路旁的狗。
到这时,莫邪才终于有机会喘口气。
这就是普通人,在强者面前,往往连抵抗的心思都产生不了。
现在他们都到里面去了,自己就趁机溜了吧,可是如此一来姓许的肯定要来找自己的。
莫邪一怔,他忽然觉得自己有些蠢。他手里有大小姐给的玉简啊,理论上来说在这个偌大的馥竹山上他是可以横着走的!再不济也不该被一个管事长老的孙子欺负成这样啊!
想到这里,他忽然觉得心底满是悔恨!
毫不犹豫地,他起身就走。
忽然一道云袖飞来紧紧锁死了他的脖子。
“谁让你走的?!”
雪白的绸缎上那熟悉的清香,让莫邪心中难受得发狂。
苏清姗脸色阴冷地走了过来,一个套子盖住莫邪的脸,然后直接扯着他的脖子往外走。
就在刚才,她被从隔间里赶了出来,她本以为自己是许云清的女人,那些大公子大小姐会给自己一个面子,谁知道,姓许的赐予不了自己这样尊贵的面子。
她向来是一个不太喜欢给自己留退路的人,所以从一开始就没让别人帮自己占座,现在倒好,好的位置坐不到,一般的位置也没有,如果要她去和那些普通弟子抢座位,那这场大课不听也罢!
至于身后这个人,这是一个不应该跟她再扯上任何关系的废物,把他暴露在这里,万一被熟人看到,她会羞耻得想死,所以现在必须把他扔回他应该呆着的垃圾堆里!
莫邪看不清路,苏清姗又走得飞快,一路下来不知道磕碰了多少次。
他亦只有忍着。
没办法,已经忍了两年了。对于眼前这个女人,他早已没有了当年的思念。刚刚失去她的时候,会难受,会痛苦,看到她转身投入另一个男人的怀抱,会嫉妒得发狂。可看到她转移目标的次数多了,他的心渐渐也就淡然了。
直到她终于攀上了姓许的这样的高枝,然后转过头来莫名其妙地对付自己,莫邪心中的感情早已消失得干干净净,仅剩下无限的自嘲。
以及极度的自卑。
“诶?清姗?好久不见,我们这儿还有几个位置,你来坐吗?”远处有熟人的声音传来。
苏清姗冷笑了一声:“那么靠后的位置听得清吗?这课我懒得上了。”
“………”
莫邪无言,当年那个清纯美丽大方的少女什么时候成了这个样子。
忽然脚底踏空,一不小心摔了一跤。
头套滑了下来。
苏清姗就像是被踩着尾巴的猫,猛地就想把头套戴回去。
谁知莫邪摔倒的趋势还没结束,她的手伸出时刚好被莫邪抓了个正着。
看起来就像是少年不小心跪倒在地,少女上前搀扶一样。
苏清姗愣愣地盯着莫邪近在咫尺的脸。
莫邪也终于抬头看向了这昔日小鸟依人的女友。
她的确变了,发髻上挂满了各种各样的坠饰,两侧各插了五只玉簪,后方围着一圈瀑布一般的玉幕,不用猜也知道这一头玉制品价值不菲,面上粉饰着较为清淡的妆容,但闻香味,这些脂粉应该也是非常昂贵的。
他终于说出了心底的困惑:“清姗,你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苏清姗静静地望着他,眼神渐渐凝固,然后转为震动,接着变成剧烈得几乎能把人生吞活剥的暴怒!
“你,想死吗?”
一道恐怖的气势瞬间爆发!
莫邪感觉颈部的云袖突然大力收紧,把他的呼吸完全卡死!
“你………”
苏清姗脸上青筋暴露,先把头套套在莫邪脸上,然后死死地拽住袖子,往死里勒紧。
“你,是个下人!你,是个废物!你,是我毕生的羞耻!懂吗?!我苏清姗这一生就没犯过什么错,可我居然会选择了你,我现在只要想到你以前碰过我,我就觉得恶心!”
啊,你终于说出来了。
莫邪自嘲地一笑,脸被憋得紫黑,却安静地闭上了眼。
“啪。”突然一声轻响。
云袖碎成满天布屑。
苏清姗身子被震出七八米远,险些摔入人堆里。
一位有着甜美的容貌却脸色发寒的少女站在莫邪身边,轻轻把手按在他头顶百会穴。
灵气灌入,莫邪的脸色渐渐恢复,一身伤痛也逐渐缓解。
看着眼前的少女,二人神色各异。
“你是谁?”
“蝶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