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太了解她,她一个眼神,他就知道她想说什么,做什么。
“好。”迷路忽然毫不犹豫地就淡淡应了,柳卿眸里闪过异芒:“你……”
迷路慢悠悠地把话接下去:“至少,在你病好之前,我会留在你身边。”
“那若我的病永远不好呢?”柳卿一笑,似乎完全没有应为她的戏弄的而感觉生气,甚至失望,他并不介意就着这病留下她。
若他必死,甚至残疾,他可以放她走,但是,他活下来了,并且留住了她。
“你,是故意的吧,故意封锁了消息,直到最后你可能不行的时候,才让这个消息泄露给我。”迷路倒了一杯温水递给柳卿,声音平静。
所有的事情结束了以后,她曾经回头细细想过很多事,慢慢地咀嚼出一丝不对味来。
柳卿接过水轻抿了一口,看着她微微一笑,轻淡如湛蓝天空上的轻风一缕:“没错,我是故意的。”
他并不奇怪今天的迷路能够猜测出事情的来龙去脉,因为她是个非常聪明的女子。
父亲曾经问他,这样牺牲健康的代价值得不值得。
他不觉得有什么值得不值得的,想要得回那只受伤而变得异常凶悍的小母豹子,怎么可能一丝伤害都不受?
这样的损失,他承受得起,觉得回报值得,那么就是值得的。
所以,他没有让方天和林辰通知她,他受了伤,要的和赌的就是她在知道了自己的情况以后,会有巨大的冲击,这样的冲击会让她不顾一切地向着他奔来,因为她欠了谁都可以,就是不愿意欠了他的。
他早早就给她留下遗嘱,也是为了在她生命里铭刻上他的所有影子,永无抹掉的可能。
所以他知道她会离开陈三,与公与私,她都会义无反顾地接受SC的所有,并为之横刀立马保住SC集团。
同时,这件事情也会在陈三和她之间烙下隔阂,陈三再温柔好脾气,也是个男人,面对答应了自己求婚却还三番两次和前夫联系的女子,甚至为卧病前夫保住公司的女子,泥人都忍不住会愤怒。
更不要说摩根了,他原本就是个爆脾气,当初求婚不成,早就心生怨怼,他再让人在里面挑拨离间几下,摩根就破罐子破摔和别的女人厮混想要气迷路和证明自己依然牛逼了,却不晓得迷路最看重这一点,既然你足够牛逼,那么就不要来招惹我,一个对感情和身体不能坚持忠贞的男人,哪怕有一千一万个借口,迷路都不会让他成为自己的男人。
所以,这一枪,他觉得‘值’!
迷路看着面前的俊容苍白却从容的男子,不由暗自叹了一口气:“你就不怕那个时侯你真的死了,也见不到安心的最后一面么?”
人说心比比干多一窍,他大概就是这样的人,每走一步都要达到别人好几步才能做到的事情,不计较短期得失,只计较长远。
柳卿笑了笑,睫羽在他苍白的脸上烙印下幽幽的阴影,语气祥和:“那是就是我的命。”
“……”迷路无言,比狠,她还真比不过他,因为她是对别人狠,他却是对自己狠,也许当初那一枪,他未必真的躲不过去。
对别人狠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情,因为没有把切肤之痛,而对自己狠,却不是人人都能做到的。
所以,他还真对得起当初那些敌人给他安的‘修罗’之名。
所以,即使明知道这是他的陷阱,他挖好了坑等她下来,她也明知道前方有陷阱,可却还是不得不乖乖走进去。
那天,她逼得他那样失态,在床上惨笑着吼出那些话已经是他的极限了吧,这个男人总是让她有一种无所适从的感觉。
不过,算了,他现在已经不欠她一条命了,也深深地体验过了什么叫‘切肤之痛’。
而且……
刚才,她刚从医院精神科下来,就在那个柳夫人醒来的霎那,医生交代过柳夫人不可以受一点刺激,她当然不会让柳夫人受一点刺激,她只是狠狠地让柳夫人再一次大受刺激。
柳夫人不想听见她提到柳卿,她就一次次地提到当初自己和柳卿的恩爱;柳夫人不想听她说起那一场阴谋,她就详细地说提到自己查出来的每一个细节,提到柳卿失去她的愤怒,对她的怨恨;柳夫人不想看见她,她就凑到柳夫人面前,盯着她一字一顿地说话,说她当初的幸福,说她差点死去时候的痛苦,说她会将一切都加诸在她最爱的儿子身上;柳夫人想要见安心,她就告诉柳夫人,这一辈子,安心都不会再叫她一声奶奶,甚至她这辈子可能都因为柳卿不会再接纳其他女人,所以柳夫人这一辈子都没有任何孩子会叫她奶奶。
到老了,她永远就是孤家寡人。
自己一刻不停地刺激着她脆弱欲断的神经。
终于,柳夫人再次被她刺激得晕倒了,等到医生冲进来急救后,只能很无奈地说,柳夫人会很长一段时间陷落在恐惧、害怕和无助的情绪里,而无法自拔,浑浑噩噩只能住在精神疗养院里。
说白了,就是住在精神病院里面。
当她从病房门口出来的时候,再一次遇到了柳将,才发下这一位高高在上,一跺脚高层都要震三震,年轻时候以勇凶狡诈闻名越南战场的将军,就这么看着自己一步步地将他的结发妻子逼得精神失常。
他虽然紧紧地握住了拳头,却没有进来阻止。
只是在她走出病房后,他长长地低声叹息:“天作孽犹可为,自作孽不可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