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唯感觉到自己脱离了徒辽，面前是一片蓝天青草地和一面湖，湖边生长着类似于芦苇的植物，一些美丽的虫子时而落到植物的枝叶上，将它们压到湖面上绽起片片涟漪。
很美。
自己不知道方向，就只能等阿行来找自己了。
本着不走远的初心，她沿着湖岸慢慢走了起来。走了大概有五分钟的时候遇到了坐在湖边的时卿。
“时卿……前辈。”虽然听若甜的话叫直接大家名字或者昵称会更有亲近感，但是对于时卿她觉得还是要以最高的尊重感。
时卿听到江唯的话将转过来看向江唯：“是唯啊，过来坐。”
江唯轻轻点头表示尊敬，在时卿旁边坐下。
她和阿行是中午出来的，这么长时间过去，傍晚就快要来到了。湖面很广，一眼看不到尽头，远到甚至可以感觉到在看不到的那一端日光慢慢沦陷在湖水的臂弯，如同火焰般的光浸没在水中，染出一片红色。
很快这里也会像那边一样，应该会很美。江唯这样想到。
“前辈为什么会在这里呢？”
时卿看着湖水，如谜一般地看着，时间一点一点地过去了，晕黄色的光线轻轻地洒到这里，象征着一天进入了最后的时刻。和江唯想的一样，果然，很美。
“唯又是为什么会在这里？”在江唯以为时卿没有听到她的问题的时候，时卿回答了她。
“是因为不知道为什么迷路了。”江唯有些不好意思，手指绕在了一起，她感觉到身旁的影子没过了自己，她才发现时卿站了起来，她也赶快站了起来。
“时卿前辈，要回去……”
“唯。”时卿打断了她，“你所认为的未来是什么？”
江唯愣了一下，随后陷入了思考。
未来是什么？她好像从来没有想过。
“唯，你所觉得的过去又是什么？”
江唯的瞳孔缩了一下。
“如果实现了外祖母的愿望，修好了梳妆盒，那么之后呢，你又要怎么办？”
江唯向后退了一步。之后呢，之后……她怎么办？
“你不知道未来，因为你所有要做的事情都是眼前的，都是别人告诉过你的，但是你没有办法看到未来，你不知道要怎样面对未来。”
江唯抱住头，声音有些颤抖：“前辈……”
“因为你所有的过去都会限制住你，将你拉住定在原地，最好永远都不要动，都不要离开那个地方，因为是你自己亲手将自己囚禁起来的。”
“前辈！”江唯蹲了下来抱紧身体，她已经在崩溃边缘。
时卿半跪在她身旁，轻轻地抬起她的下颚。江唯双目无神，空洞洞的眼神中没有任何的情感。
时卿垂眸。又把自己捆在心里了吗？这个孩子现在会是多么无助。但是……
时卿将江唯扶了起来。
“唯，人本身是没有错误的，恐惧是一个无名的词，不管过去有什么，你要面对的都是现在和未来。你畏惧那陌生无名的气味，却不知道那本就是你自己身上发出的。”
“前辈，不要说了，不要……”江唯的眼眶旁流下了眼泪。
时卿按住江唯的肩膀，然后一下一下地安慰似的轻拍她的后背。
“当然，这是你的生活方式，我本不应该随意猜测，你当然可以继续像从前一样欺瞒着自己，只是你自己做出的选择，是要坚守一生的。”
时卿松开了江唯，微笑起来。
“唯，本来就是个可爱的女孩子不是吗？我不会知道唯的过去，但是我知道的是唯你——没有说实话。”
时卿将手伸向江唯，江唯的泪水一直在流着。
她不知道，她真的……
尽管如此她还是不自觉地将手伸向了时卿的手。
这就是她想要的吗，为什么呢，她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渴望的，渴望可以和其他人一样作为自己而活着，原来自己所有的压抑全都没有效果吗？
江唯怔住了。她看着微笑着的时卿随着自己身体的下坠而离自己越来越远。在自己将手伸向他的时候，他抓住自己的同时也将她——推了出去。
“噗通！”
江唯倒在了水中，水面上激起了波动，不过一时就又恢复了沉静。
太阳已经完全落下了。
“你是怎么知道的，关于唯的心防？”阿行出现在时卿身后。
时卿俯下身，让植物上的一只虫子走到自己的手上。
“阿行有没有注意到昨晚的唯。”
从若瑜的突然袭击到最后，江唯时而看看若瑜做的东西，时而看两眼他们的战斗，但是她的表情没有出现过任何变化。
这样的神情对于一个第一次见到魔法战斗的普通人类来说，是不是太奇怪了。
时卿站起身来，动作着手腕，看着小虫在手腕上奔跑着。
“你认为一个普通人类要怎样进出许多座异城却没有受到任何伤害。有一点你也注意到了，在唯身上看不出任何人类的气息，但是唯的确是人类。”
“所以，你就推断出了唯的心防？”
“我是在给她选择。她太单纯了，但是要做这份工作我就必须为她负责，让她找到可以保护自己的方式。”
时卿将手臂举起来，小虫飞了出去，飞向湖面上的天空。
“所以你就毁了她原本保护自己的方式。”
时卿微笑看向阿行：“阿行，你这么说是在报复我吗？”
阿行吸气，不再看时卿以掩饰自己的神色。
的确，每个进入裁缝店工作的店员都会在入店前有一个刻骨铭心的经历。阿行的余光看向时卿。
时卿总是这样，用一种很意想不到的方式帮你解决了你认为永远也过不去的事物，但是时卿，你自己呢，你自己的一切也都能这样轻松地过去吗？
“啊，阿行，我看到你偷偷看我了。”
“才没有！”
“明明有……”
“扑腾！”
两人的视线放回到湖面上。少女从湖中探出头来，湖水和泪水混在一起浸湿了她的衣服。她将浸湿的刘海捋到头上，用尽所有力气淌着湖水走回湖岸。
她认真地看着时卿，然后用心地鞠了一躬，用此时最大的声音喊了出来——
“谢谢！”
谢谢，第一次给了我选择的人。
阿行拍了拍时卿的肩膀，上前将外套披到江唯身上。
“唯，你还没有告诉我你的选择。”
“卿，明天再说吧。”阿行想要扶起江唯，江唯却自己直起了身体，坚定地看着时卿。
“前辈，请让我——加入裁缝店！”江唯的眸色恢复了正常，只是其中又有了一些不同的色彩。但是此时，所有的色彩都变为了她眸中的坚定。
这是第一次她自己做的选择。
她迟钝、不能表达出正常的情绪、交际能力负值，但是她真的想要做这次的选择。为了外祖母，也为了她自己。
时卿的唇慢慢勾起，呈现出一个温柔地微笑，他向江唯伸出了手。
“走吧。”
江唯脸色微红，眸中跳跃出了喜悦。
他……同意了。
江唯握住他的手，点头。
阿行看着时卿和江唯离开，自己走回湖岸。他的双手放在空中，蓝色镂空状的光线笼罩住湖面，待蓝光散去，湖中刚才江唯掉落的地方浮现出些许白银色的细光。
如果刚才江唯没有自己醒悟可能就会永远沉入湖中。但是……
阿行微笑。
他就知道，时卿是不会忍心有生命这样在他眼前消失的。真的是很会唱黑脸啊，时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