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学铃声叮铃铃地响起了。好不容易眼睛终于不疼了,陈漫漫那双深栗色的眼睛露出了郁闷:这么大的雨,怎么回去啊?今天父母出差了,她要去城南的外公外婆家。老人家年纪都很大了,也不可能来接她。她翻着自己的小钱包,搜尽了所有大概找到了二十块钱,大约,够打车吧。
“陈漫漫,眼睛怎么样了?”陈漫漫正在纠结,一个声音又在她耳边不远处响起。
陈漫漫收回了投向窗外的视线,转过头来,露出了一个笑意,还特意睁大了眼睛,眼珠子转了一圈:“我没事了。你还不回去吗?”
“我马上就走了,你呢,什么时候走?”魏靖的目光落在她还没开始收拾的桌子上,“要不要我陪你再去医院看看?”
“不用了不用了。”陈漫漫连忙摆手。
她的话还没说完,一个人就跳到了魏靖的背上,周明探出了一个头:“魏靖,我们同路,我今天没带伞,一起走吧走吧走吧。嘿,陈漫漫,我和魏靖先走了啊。”
“好的,再见,你们路上小心。”陈漫漫微笑着摆了摆手。不知道为何,魏靖靠近的时候,她总有一种隐隐的无力感。看到他被周明叫走,她心里暗暗地舒了一口气。开始收拾吧!
这一低头,她才看到桌上的一片凌乱。由于刚才关窗时的那一阵妖风,她和林晏清的桌子上,许多本书都被吹得乱七八糟的。周围的同学都走得差不多了,她也急着回家,收拾的时候也没细看,看到是要写的习题册,直接就收进了书包。这也就没注意到自己拿起那本习题册的时候,顺手将习题册下面薄薄的一个本子也一起拿起来装进书包里了。
陈漫漫并没有注意到。走到教室门口时,将魏靖半拉半拖着的周明转过头来,对着教室后面的郑锋抬了抬眉毛,眯了下右眼,大拇指冲着自己比了比。
郑锋双手比了个枪的动作,满意地点了点头。他正想说什么,手机忽然响了,接起了手机,刚听了一句话,他就拿着伞冲出了教室,一边跑一边还喊着:“柔大祖宗,来了来了来了!”
十分钟后,陈漫漫从教学楼最下面一级台阶倒退了两步,又两步,再两步,终于觉得没有雨滴飘进来了,这才深深地叹了一口气:要打车只能在校门口。从这里到校门口,平时都要走差不多十分钟,要是直接这么走过去,估计一百米就已经湿透了。
可是,周围已经空空荡荡没有人了,大部分同学都已经被家长和蹭伞走了。刚周若兰也没伞,蹭着同路女生的伞走了。雨下得急,带伞的人不多,相熟的女生都没带伞,几乎都是蹭人或者被接走了。而男生嘛,早就跑光了。陈漫漫又退了两步,站在转角的平台上搓着起鸡皮疙瘩的胳膊,眉毛都拧成了一个八字:难道,要等雨停吗?
刚想到这里,一阵风刮过,她忍不住打了个寒颤,裹紧了身上的衣服,原地跳了跳脚,小心翼翼地看了看周围,缩了缩脖子:可是,这周围这么黑漆漆的又没有人,她可不敢一个人在这里啊。她还是想个办法快点儿走吧。
等等,她记得,好像自己上次买东西,放了一个塑料袋在书包里。至少可以套在脑袋上吧!她连忙松下了书包,走到了平台下一级台阶,将书包放在膝盖上,下巴和锁骨之间夹着手机,借着那光吃力地开始翻了起来。
就在陈漫漫的手努力探到书本的最底部的时候,一阵清脆的自行车铃在楼梯下面响起,一个女声传了过来:“郑锋,走不走?”
“柔柔,我就来!”一阵旋风刮过了陈漫漫的身边,郑锋的声音就在她的耳边炸开,“等我一下,我跟林晏清说两句话。”说完,他的语气陡然一变,充满了讨好:“林晏清,林晏清,明天记得把物理作业给我看下啊。”
陈漫漫的动作顿住了:林晏清,他还没有走吗?
下一秒,林晏清的声音就在她的身边经过:“不借,自己写。”
黑夜中,林晏清眼风扫到旁边台阶有一个人,但是黑乎乎的,他也没在意,只是双手插在裤兜里,右肩背着书包,径直往下走去。
郑锋跟在他的身边,跑得蹬蹬蹬蹬的。“林晏清,林大哥!我要是能写出来就好了。这不是老班明天要检查作业吗!你说你一个马上就要拿物理竞赛金牌的大神,就分那么一点点就能救我们这些渣渣一命了!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啊!更别说,我今天还帮你解决了一个潜在的威胁,于公于私,我们都应该互帮互助是吧!”
“什么潜在的威胁?”林晏清眉微微一挑,显然不太相信。
郑锋正要说话,下面的女声又响起:“郑锋,你到底走不走,你不走我走了。”
“来了!柔柔我下来了!”郑锋来不及解释,将手里的伞塞进林晏清手里:“林大帅哥,就这么愉快地说定了!拜拜,明早等你的好消息哦。”郑锋的声音九曲十八折,即使他最后一跃而下吱呀着跳上了小伙伴的自行车,也不能消散最后那个尾音的荡漾。
一道闪电从天际闪过,将黑夜中的一切都映亮了那么一瞬。紧接着轰隆隆的一声,将呆愣着的陈漫漫吓了一跳,她的手下意识一抖,本来就没放稳的书包因为重力往下落去。手上蓦地一空,陈漫漫下意识地惊呼了一声,下巴夹着的手机从台阶上滑落下去。惊呼在空中拐了个弯,变得高亢起来:“啊啊啊啊!”
她就这样眼睁睁地看着那手机噼里啪啦地滚下台阶,最终停在了某双鞋的旁边。而那鞋的主人正在撑伞。她悄悄地缩了缩脖子,蹑手蹑脚地保持着蹲着的姿势吃力地转过身,试图将自己整个人的身形给隐在黑暗中。刚转过来,她的身后就传来了一个熟悉的声音:“陈漫漫?”
不是我不是我,陈漫漫只是同名同姓的而已。陈漫漫保持着背对他的动作,一张脸都皱成了包子,贝齿咬住了下唇,身子不自主地轻颤起来。陈漫漫,不就是掉个手机吗?不就是一天没说话吗?你又没有做错事情,你在怂什么啊?
心里鼓足勇气,她刚抬头准备起身,头顶骤然响起了一个声音:“陈漫漫,这不是你的手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