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许久未踏足东宫,桓隶遣人和朕说,他很是想念你这位文采斐然的待读。”
沉毅俊美的帝王不动声色的退后一步,远离了那一片清浅惑然的淡香。
盛年不再,倏忽此生。
不知为何,帝王望着少年,想起了这句诗。
谢清知就势站起,少年清绝,微微抬首,如三秋之菊,如梅落疏淡,如冰澌溶世。
“翰林院大儒众多,何必再展现臣的鄙陋。”
已居相位,还欲与太子相亲近,她怕是嫌命长。
“哦?”明帝转动着碧翠玉扳指,君威难测,却最后,只是长者般的一笑,“多来吧,若桓隶能学了你半分便好。”
谢清知只笑,“太子性情活泼,能言善辩,敏而乐学。”
帝王看着由他一手提拔的国之英才,露出一丝细微而真实的笑意,“你啊你,回去吧,午膳多用点,太瘦。”
望着像嶙峋的梅,不好。————————
“回来了?”
谢清知先回房,褪下了官服,换了一身白色宽袍,松松的趿着木屐,极有风流不羁的名士意味。
他放下了手中的信纸,脸上还有着残余的放松。
良辰从案几上拿了张红色名帖,递给他,“谢家送来的。”
谢清知接过,指节分明肤色洁白,与那红色一衬,好看的要命。
“早上就派伯父来通知了。”
“谢氏为何而送帖?”
“…父亲生辰。”
良辰有些迟疑,望向他。
“你要去么?”
“大概,会去吧。”谢清知抚着请帖上浮雕的仙桃麒麟,漠漠一笑。
无论,在那里度过怎样的往昔岁月,遭遇过什么,但还不是能和世家彻底撕破脸的时候,所以,要去啊。
坐在软榻上的少年,周遭沐浴在跳跃的暖光里,依旧宛如冰雪堆砌,霜河月凛。
几近,似要飞升而去。
良辰不知为何,内心一空,他突然出声,语调是罕见的急促。
“大人要吃什么,我在锅里煨了山药乌鸡汤。”
榻上的谪仙跌回了俗世,眼里有浅淡的笑意,有些无奈,他极轻的叹,如流羽飘叶。
“良辰会有自己想要的生活吧,我并不是希望你被围困在我的身边。”
谢清知望向案上的一杯香茶,有些微妙自己的喜好,被如此的掌控着。
是他喜欢的温凉,是他喜欢的清茶,是他喜欢的冰纹青花瓷。
“怎么?您已经不需要我为您打理了吗?”良辰望向沉默的少年,定定的望着,眸色是微蓝的深黑,澄澈而热烈。
半晌未应。
眼里的星星坠落了,他攥紧了衣角,缓缓的转身退出。
“再加一份秋露葵。”
终于,在他跨出门之前,听到了,满意的回复。
不如说,妥协。
对他的妥协。
令人忍不住得寸进尺的妥协。
厅堂内。
谢清知看着那张请帖的地点,微怔,又忽然想到了那里往年有一座杏苑,杏花烂漫时,
像初晴时的雪,
开的很漂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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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家。
三两才俊临湖而坐。
“自去年聚散匆匆,此时重回首,还是淡烟疏柳啊,清远兄,且饮清茗。”
萧宿州举杯,恭手示意。
四视明湖胜景,见荧然一碧,远石苍苍,若隐若现,心中颇有遐思万千。
谢清远同饮,开口笑问,“萧兄最近想必快意?”
除了这位谢公子,他还真没看见几个开口就能对己方交好的盟友深踩痛点的。
萧宿州有点想笑,他挑了挑眉,如是想。
同为顶级世家,萧氏如何,谢氏能不知道?
也没有对正在进行的萧谢之盟做任何了解。
萧宿州瞥了一眼谢清远衣襟上一点胭脂红色,依旧谦雅的笑着,风度温和。
“金陵赈灾一事总有风波未定,不比谢兄为人逍遥自在。”
“不啊,父亲这次生辰,选在了老宅,太远,操办繁琐。”
“陈郡?”
萧宿州若有所思。
湖岸风来,轻裾致爽,如此美景,倒配了个阿浊物至少,比那位....差之多矣。
“那谢相.....?”
谢清远有几分厌恶之色。
“伯父派了帖子,请了他。”
残冬未歇,庭树肇春。
谢氏庭中一片枝上春意,原是用无数价值千金的细绢扎染。
真真光彩夺目,好看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