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都山有大桃树,盘屈三千里,上有金鸡,日照则明。下有二神,一名神荼,一名郁垒,并执苇索以伺不祥之鬼。”
——《括地图》
1
桃都山上的桃花又开了,一树桃红三千里,灼灼桃花,引来一众英雄垂涎。
桃都山下,三千里逍遥庄里,一个二十出头的年青人,此刻正悠闲的躺在藤椅上,轻轻摇晃着,身姿慵懒,浑似一个七老八十的老爷爷。阳光透过葡萄架上叶子的间隙直射到眼睛上,甚是刺眼,贾逍遥也不起身,顺手拿来一把破蒲扇盖在脸上。
“逍遥贤侄……”
贾逍遥手上一把破蒲扇挡住阳光,循声看去,一个独臂老人正抱了一坛老酒往这边走来。
人人皆知,三千里逍遥庄,人才济济、英豪无数,却唯独出了一个不学无术、不思进取的贾逍遥。平日里,倒也少有人愿意与他来往,常来家中做客的,不过两三人,这独臂老人,便是其中之一。
独臂老人的真身是一只千年的老凤凰,一千三百岁那一年,老凤凰浴火涅槃,却一个不小心,烤熟了一只翅膀,唤作旁人早就生无可恋了,可偏偏这老凤凰却不以为然,独自一人到庄上打了一壶老酒,痛快饮了。那之后,便跟没事人一样,继续修炼。
独臂老人痛失一臂,自己没当回事,庄上却常常有人议论此事,褒贬不一。
“老叔!咱喝点?”贾逍遥从藤椅上坐起来,抻了个懒腰。
“喝点!”
小院儿里,二人大碗喝酒,言谈正欢,却见一人身披一袭绿袍,走了进来。
“逍遥庄主,好久不见!”那来人走上前来,抱拳施礼。
“绿袍君?你这是冬眠结束了?”贾逍遥放下酒碗,站起身来,打趣道。
“冬眠是结束了,近日又觉心火旺盛,特来讨要一些碎玉寒冰。”绿袍君爽快答道。
贾逍遥从地窖里取出藏了一冬的冰块,将冰块凿碎成雪花状置于碗中,又加入两大勺果酱、撒上些红豆、绿豆、果脯、果仁,又淋了些许蜂蜜上去。
“成了!趁凉吃吧!”贾逍遥捧出一碗他制作的“碎玉寒冰”,心满意足的说。
绿袍君吃下那碗“碎玉寒冰”,果觉心火去了大半。
“实乃妙物啊!但不知何处寻得?”绿袍君问。
“此物只应天上有,人间能得几回闻啊!”贾逍遥却故作神秘。
这绿袍君,本是一只千年蚂蚱精转世成人,但却始终未改“冬眠”的习惯,自然也就没见过冬天里的万般景致。用他的话说,“冬之道,在收、在藏、不在放。”所以入冬之前,他定是要养精蓄锐、睡上一冬的。
绿袍君在庄上的人缘原本不错,但却因为一场即兴辩论,成了众人的笑柄,还被扣上了一个“三季人”的帽子。
故事还得从一桩旧事说起。
夫子在庄上开了一家书院,前来拜师听讲的学生络绎不绝,其中不乏青年才俊。
这日,绿袍君路过书院门口,一时心血来潮,决定找那年轻夫子,辩论一番道理。
“您可是夫子?”绿袍君问。
“您有什么事,需要向我们老师请教?”夫子的一个弟子接过话茬。
“我想请教一个关于时间的问题。”
“您可以问我,我或许是知道的。”
“那你说说看,一年有几季?”
“自然是四季。”那学生语气笃定。
“不对,对于冬天睡着的人来说,一年就只有三季!”
“那也是四季啊!”
“三季!”
“四季!”
“三季!”
“四季!”
那学生涨得满脸通红。
“是三季。”夫子听到声音,从院内出来,答道。
“哈哈哈,你看,夫子都说三季吧?”绿袍君心满意足,大笑归去。
学生不解,问夫子,夫子答道:“方才那人一身绿袍,分明就是一只千年蚂蚱精转世。蚱蜢春天生长,秋日长眠,一生只经历过春夏秋三季,哪里见过冬天呢?在他的经历里,根本就没有‘冬季’这个概念。如此下去,你便是跟他辩论三天三夜,也不会有结果的。倒不如顺着他说。你看,他不是爽快的走了吗?”
原本只是图一时高兴,一场寻常的即兴辩论,不曾想却被这位有心的学生,编撰成策,写进了书里,传阅乡邻。
一时之间,绿袍君竟再也摘不下“三季人”的帽子。索性,干脆不去理会,继续按照自己的步伐和节奏走下去吧!
几碗大碗酒,痛快聊趣事。三个不受庄上待见的人,就这样成了好朋友。
2
三千里逍遥庄外,八百里伏牛坡里,同样住了一位闲人。
这闲人年过五旬,本名甄自在,是一名卦师,但每日里却只肯卜一卦。来人翻山越岭,过八百里伏牛坡而来,却只能得求一卦,自然心有不甘,想要花重金再求一卦。
他却摆摆手说,“卦不敢算尽,畏天道无常……”
除了卜卦,他也常与来人闲聊几句、侃侃大山。
来人问他,“日子过得可还自在?”
“自在着呢!一亩地两头牛,老婆孩子热炕头,能不自在吗?”他说。
那来人摇摇头便走了,这甄老卦算的准,但人不实诚,一亩地是不假,哪里来的两头牛啊?门前不就拴了一头牛吗?
直到这一年,桃花落尽,桃都山上肥桃宴重开之时,人们这才知他所言非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