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场之上,那位皇家四公子,握着书简,所执黑剑已纳灵气于周身,果然,道不同,越看越恨。
青衫少年始终只说那两个字,言语却是一次比一次凶狠,手中刻刀已在掌间划出伤痕,神志也似不太清醒。
“师兄,情况似乎不对,杨黎神色有问题。”说话女子身着绣满百种乐器的宽袍,正是当日杨黎交推荐信时为杨黎说话之人,也是乐堂讲师。
“无妨,你我皆在,不会出事。”孟先生说话看似平淡,却是仔细盯着武场,尤其是陈雁迴。
陈雁迴看出杨黎状态不对,目光眺往书院老师的席位,看来师长们并无阻止之意,那么自己失手伤了杨黎想必也不会受什么处罚。
陈雁迴刚收回目光,一道寒光逼近双眼,连忙将手中书简收于怀中,并顺势以手肘荡开杨黎握刀之手,迅速退开身形。
没错,刚才杨黎确实是想杀了自己。既是如此,陈雁迴也不在留手,执黑剑于胸前,念诀,
“敬之者昌,慢之者亡;无道行私,必得天殃。”
一声一息之间,天地灵气已纳于五脏六腑之内,随即散于周身,五脏所出为黑气护于身,六腑所出为白气绕于执剑之手。
杨黎刀走剑势,未有灵气相助,只是极快,刻刀刺向陈雁迴咽喉,却被黑气所挡,寸进不得。
陈雁迴冷哼一声一脚踢开杨黎,后者瞬间重整身形攻了过来。陈雁迴黑剑迎上刻刀,白气沿黑剑流向杨黎,杨黎抽身避开,白气所过之处皆起白烟,整个空间都似在灼烧。
杨黎虽避开及时,却也沾上了些许白气,于长衫上灼烧,却未损坏衣物,灼热感直接透过身体。杨黎神情痛苦却未发出半点声响,艰难地睁开右眼,努力想着刚才发生的事情。现在情形与之前受伤梦中出剑时相似,自己都是意识模糊,却能感受到自身剑意。
杨黎半梦半醒,看见陈雁迴怀中书简,不作多想,随即主动闭上右眼,放弃自我意识。
陈雁迴上前想把杨黎踢至场下,确实一阵错愕。眼前人反手扯开衣袍挡在自己的眼前,衣袍落下,视线恢复,杨黎却已经消失在眼前。
“飒沓如流星。”
同样是诗句,同样的剑意纵横,比之梦里京河时,动作更为干净利落。
场下学生一同惊喝,陈雁迴已了然,向上望去。果然,杨黎早已跳至空中,身上白气也被周身剑意击溃,刺向陈雁迴头顶。
陈雁迴御黑气阻挡,左手抓向头顶的杨黎,杨黎却是反手抓住陈雁迴左手迅速落下,御斩其左腕经脉。
陈雁迴见黑气阻挡不急,右手以剑柄击向杨黎脑袋。岂料杨黎放开陈雁迴的左手,一手抓住陈雁迴刀柄,另一手迅速以刻刀划破陈雁迴右臂,并顺势肘击其伤口。
“鞍马四边开,突如流星过。”
动作反应之快,饶是陈雁迴已不再轻敌,一时也遭重创。
啊!一声痛叫,黑剑落地。杨黎又一肘击其胸膛,虽有黑气护身,却也退开半个身形,杨黎又一重击击打在陈雁迴右手肘部,迫使陈雁迴右手弯曲击打在自己胸膛。
阴阳合,阴阳散。护身黑气和那灼热白气相融消散。
寒光自陈雁迴左眼角处亮起,陈雁迴已经明白自己即将被一刀封喉,挣脱不开,无法御物而飞,自己右手半废,左手势必也会被杨黎左臂挡住。
陈雁迴从来没想过自己会是这种死法,凭什么老六出门便遇到各种剑仙武夫!凭什么老六出门便能受到隋龙城城主青睐!凭什么眼前这个没有修为的废物可以入学院!凭什么连书阁那位前辈都要对他另眼相看!
凭什么我要死在一个废物手上!
就算死,也要拖着你一起。
陈雁迴左手并拢成剑指,誓要一剑破开眼前人的心脏。
呼!风声过后,孟先生已经立于武场我两人身旁,止住刀势剑指。
“此间比试,双方无力再战,以平局作罢。”
场下学生还是惊恐之色,直到杨黎不顾一切划伤陈雁迴手臂时,台下学生才发现这是一场生死相搏,转息之间两人差点同归于尽。
场上杨黎已经昏迷,陈雁迴瞳孔黯淡,神色凝重。
“师兄,杨黎这般是什么情况。”身穿乐袍的女子也已落在场间。
“可能是傀儡术之类的,似是被他人操控。你带他去书阁找前辈看看。”孟先生转而向陈雁迴意味深长地说道,“你跟我过来。”说罢将陈雁迴怀中书简丢给乐袍女子,便带着陈雁迴离去了。
…
杨黎缓缓睁开双眼,环顾四周,皆是书架,自己是在书阁内,还有两位女子在交谈,正是乐师和
书阁的红衣前辈。
“有苏姐,杨黎这般状况是怎么回事啊。”乐师言语十分恭敬。
“姐什么姐啊,小时候抱过你你就来套近乎啦,叫姨,叫姑奶奶都行。”唤作“有苏”的女子拿着酒葫芦躺在摇椅之上晃荡,“他没什么事,只是身体透支了而已,休息会就没事了。”
杨黎缓缓起身向那两位女子拱手行礼,“多谢苏老师和有苏前辈相救。”
“行了,苏芷你先回去吧,我和这小子聊聊。”乐师向摇椅上的女子行了礼便离开了书阁。
“怎么样,感觉如何?”有苏边摇着椅子边喝着酒。
“武场之上身体确是不是我在控制,但现在我却对武场上每一个动作都记忆犹新,好像自己经历过一般。”杨黎也是困惑不解,此时的自己与上次南国皇城醒来一样感受不到一丝剑意。
有苏看着杨黎模样,“别瞎琢磨了,剑意只会在你意识模糊的时候才会显现。应该也不是你自己的剑意。”
杨黎抹了抹脸,既然前辈都说了,那自己也没必要瞎琢磨了,笑问道,“前辈是已经从我脑袋里拿到了读书人的诗文了?”
有苏停止摇椅,想起上次对杨黎说的话,笑了起来,“嘿,上次是吓唬你的,我又不是不讲理的人,强取豪夺不到万不得已没有必要。”
杨黎闻言也放松了些许,“前辈,剑意是否可以藏于诗词行文之间。”
“没听说过,只听过有人将剑招藏于书法里,剑意隐藏诗文则闻所未闻,更何况诗文传唱于众人之口,如何藏得?”
杨黎其实也是瞎猜,诗文中藏剑意确实匪夷所思。看向眼前红衣女子若有所思,“前辈姓有苏?这姓氏似乎未曾听闻。”
有苏又开始晃起摇椅,“就你这样还求学呢,我姓苏,名字已经忘了,有苏是我族职称和人族什么圣女啊祭司啊差不多,这一世由我继承。”
“前辈是妖族?那前辈可知道百年前一位妖族剑仙…”杨黎好似又发现了不得了的事。
“噗,不知道不知道,我都好久没出书阁了,外面的事我都不了解。”有苏刚喝的杏花酿吐了出来,赶忙擦拭,“没什么事就快滚吧,下次记得把白礼的诗抄带过来。”
杨黎也不敢多言,悻悻地离开书阁,这妖族之人虽都样貌出众,可这脾气都是有些古怪。看来打听妖族剑仙一事任重道远,还是先回去看看姜衡的比试情况吧。
…
杨黎回到宿舍发现姜衡已经坐在屋内了?
“赢了?”
“怎么可能。”
“输了?”
“倒也没有。”
“那是个什么情况?”
“武场被你和陈雁迴这么一闹,比试取消了。”姜衡语气虽是不悦,但观其神情好似侥幸一般。
“那个柳姑娘很猛吗,看你样子好像逃过一劫一样。”杨黎回想起那个金发小姑娘。
“很猛。”
杨黎闻言不免心生好奇,那个脾气不好的小姑娘当真这么猛,那么寻找妖族剑仙一事歹换个方向。忽然杨黎好似想到了什么。
“既然比试取消了,那这个赴昆仑的名额怎么个说法。”
“取比试前四名。”
杨黎面露喜悦,“这么说我也能去?”
“嗯。”姜衡停顿了一会继续说道,“你和陈雁迴那场比试是怎么回事,虽说刚开始陈雁迴一时大意,但你一个没了修为的人,又是如何突然有那般身手和剑意的?当真如老师所说是被人控制了吗。”
“可能是吧。”
杨黎并未道出实情。只是有些担忧,一个差点同归于尽的晋国皇子,一个脾气古怪的妖国公主,也不知道此去白玉京是否能一帆风顺。
咚咚咚!
杨黎收回心神,起身开门,“哟,柳姑娘这是有何事?”
金发姑娘这气冲冲的样子显然不会是好事。杨黎让开半个身子,“姜兄,看来是找你的。”
“来武场!”柳蓁蓁说完便向武场方向走去。
杨黎则是事不关己,靠在门边,“姜兄这是要去被揍一顿?”
“哎,杨兄的性情我该是学学,躲是躲不掉的。”姜衡无奈起身,腰间已经悬上刀剑。
“当真要被揍?要不我就不去了,免得姜兄顾及颜面放不开手脚。”杨黎一旁嬉笑。
姜衡叹息,“哎,去吧,还不至于还不了手。”
…
武场已经围了好多学生,看来这书院前三甲之间的比试人气还是很高的。
杨黎目送姜衡壮烈走上台,忽然于人群中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楚遥同学,没想到你居然对这比试也有兴趣啊。”
男子闻言看向杨黎,“是你啊,我只是去外面买了只烤鸡,刚好路过。”楚遥说完提了提手中的食盒。
“哈,以为楚同学不食人间烟火呢?”杨黎感觉今天的楚遥似乎可以多聊几句,“不知道楚同学以为谁的胜算大呢?”
“柳蓁蓁。”
“姜衡没一点机会?”杨黎心中其实对姜衡也没什么信心,只是和弃权选手畅聊的机会并不多,就随便问问。
“有,例如那个柳蓁蓁突然被雷劈了。”楚遥依旧那般语气淡然。
杨黎则抬头看着这万里晴空,心中默默祝姜衡好运。
场上两人相互抱拳行礼,场下一群女子疯狂呐喊,只是都是为柳蓁蓁加油的。杨黎看在眼里甚是心疼场上男子,气质容貌都不差,身份更是显赫,却是吸引不了一位女子。
礼毕,姜衡抽出腰间刀剑,左手握刀,右手执剑。柳蓁蓁似乎不用兵器,双手握拳,右脚迈出,摆开架势。
姜衡也没讲究什么风度,直接掠到柳蓁蓁面前,刀剑齐出,柳蓁蓁却未闪避,直接用拳头迎上,一拳荡开姜衡左手刀,另一拳朝姜衡胸口递出,姜衡横剑格挡却是连剑带人一起倒飞回去。
杨黎将场上两人动作尽收眼底,“这也行,柳姑娘这分明是位武夫,应该不会像陈雁迴那样改变天地灵气性质用于护身啊。可柳姑娘除了衣袖被刀剑划破,双手分明未受半点伤害。”
“没多复杂,只是单纯姜衡刀剑伤不了柳蓁蓁而已。”
杨黎闻言看向楚遥,今天的他确实颇为健谈。
场上姜衡虽是下风,却还未露败像,左手立刀负于身后,右手执剑于身前虚画,一符既成。
“雷!”姜衡大喝。
轰!
柳蓁蓁头顶一道天雷劈了下来,烟雾遮住众人视线。
“还真被雷劈了。”杨黎也是颇为惊讶。
“我收回刚才的话,就算被雷劈,柳蓁蓁也输不了。”楚遥见状无奈改口。
只见烟雾内女子一挥手,便散去。除了脸上多了点灰尘,衣服脏了点,柳蓁蓁依旧未受伤害。
姜衡也是无奈,横剑护在身前,准备迎接柳蓁蓁的怒意,左手暂将刀插入校场地面,以双指捏诀,刀身周围水汽凝聚。
柳蓁蓁一脚发力,速度之快,姜衡只能堪堪用剑挡下柳蓁蓁一拳,剑身雷电萦绕柳蓁蓁双拳,滞缓其动作,随即抽身携刀剑跃起飞向空中。随即挥刀向前,点点水汽化为无穷无尽的瀑布落下,立即淹没武场。右手剑至,引天雷入水,一瞬间雷电扩散至整个武场。
姜衡已是呼吸急促,于空中悬双臂。忽然姜衡瞳孔收缩,欲后退,可是体力不支,灵气周转不济,只能默默叹气。
瀑布内飞出一块石板,确切说不是石板,而是整个武场的地板。
那柳蓁蓁居然直接把整个武场给掀了。
…
姜衡艰难地从地板石砾中爬出,颇为狼狈,缓缓收刀剑入鞘,
向前方全身淋湿的柳蓁蓁拱手。
“柳姑娘技高一筹,在下认输了。”
一群女子立即拥上围着柳蓁蓁,给她擦拭着头发。柳蓁蓁推开周身女子,朝着姜衡,“你还行,我的手到现在还有点麻。”
“多有得罪多有得罪。”姜衡只得苦笑。
累得半死,结果还是没什么区别,虽然没挨上拳头,可这被整个武场砸在身上的感觉也是不太好受。
姜衡缓缓走向杨黎,“怎么说?”
杨黎笑了笑,“想到一位女子对你的评价。”
“什么评价。”姜衡睁大双眼,居然还有女子评价自己。
“似小孩子打架。”杨黎刚开始看见姜衡又是引天雷又是汲水汽,以为这才是修士该有的风范,后来发现自己不该对婉莹姐的话有任何质疑。所谓花拳绣腿,大抵便是如此。
姜衡看着周围所有女子都在围着柳蓁蓁,怯怯地向杨黎问道,“这话该不会是江姑娘说的吧?”
杨黎眯眼微笑。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