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初他以为自己太思念她,初次见到一个陌生的宫婢他居然不由被吸引,仅仅那抹背影。
后来他得知薇儿很喜欢她,小家伙从来不要陌生人抱,她只黏着他。而在宴席间,小家伙那么听话依偎在她怀中,他尽量让自己不要多注意她,视线却总不经意投在她身上。
思绪混乱他错认了也亲吻了她,柔软唇瓣的触觉令他一阵迷醉,觉得自己亲吻的人便是往昔在他怀中撒娇的人。
可她丧生那场火,尸首他亲手收敛!
也许是魔障了,这种感觉对他而言并不好,弄的他整天心神烦乱。薇儿为了凤家送来的人与他闹的很凶,看着那张酷似她的小脸泪水涟涟,他心疼不已又不知道该怎么哄。
若她在该有多少!
他禁足薇儿出偏殿一天,他知道小家伙真的卯足力气绝食,从小对她百依百顺娇惯,罚了,还是不忍心偷偷过来瞧一眼。
他看到应该在杂役房劳作的她偷着出来与薇儿见面,她甚至到辛湄的白露宫走动。薇儿好依赖喜欢她,与对辛湄感觉完全不同。
他命人抓了她,送到这里,他亲自来问个究竟。
她的脸与声音陌生,这些用人皮面具与药物都能改变,他灌了她改变声音的药,又仔细摸过她的脸,确定没有戴人皮面具。
放火自焚留下一具烧成焦炭的尸体又消失数年,其中到底有什么缘由还来不及细算,他听到她那声称呼,她见面称呼他舅父?
就这么彻底想划清他与她的关系?
他攫起她下颌低头狠狠吻她,狠戾粗暴的吻,唇齿纠缠,他的舌在她口中肆虐,探入深喉。
她不躲不回应,仿佛知晓他会如此,微眯眸清浅笑着。
“瞳瞳!”他眸中布满猩红,咬着牙止住微颤的声音冷声唤着她的名字。
“嗯?”她侧眸对他轻笑,姿态与往昔如常,俏皮娇憨,仿佛从未有发生过往那些令人伤心刻骨的事般。
她只能笑,除去笑以外,她还能用什么表情来面对慕容尉迟?
“数年不见,舅舅可安好?”一如既往的乖巧。
“不许用这样的口气说话!”慕容尉迟眉间紧拧成川。
“那舅舅想我怎么说?”她抬眸询问。
慕容尉迟沉着脸,手掌扣住她肩头俯身靠近,危险气息浓烈。“朕想你怎样你都肯?”
“从我与你错误开始的那刻起,我再也没有别的选择,不是吗?”她吸吸鼻子朝后靠去,视线从慕容尉迟身上移开打量四周,心头渐渐堆满苦涩。
这个地方曾经是她与慕容尉迟的共同的家,在这里她与他远离俗世,他不是高高在上的帝王,不是她嫡亲舅舅,她不是他外甥女,而是长长久久心甘情愿依赖他的小妻子,为他生死不顾的爱人。
“好久没有回来,还是最初的模样,变的只有舅父与我。”她揶揄一笑,似是无奈摇摇头。
慕容尉迟眸光泛红,翻身将她压住,紧紧贴合的身体,透过衣衫她很快感觉到他身体引发的滚烫热度熨烫她的肌肤,静谧中彼此呼吸交缠,清晰更灼热。
她静静仰望他,那眉眼好看的要命,更透着无情。
“舅父,你知道我为什么回来?”
慕容尉迟怔住却是沉默,她离开数年,却又再回来。
思忖下,她的原因里应该没有他,“长公主的病,还有薇儿。”走了又回来,这些她放不下,唯独她能放下他。
“对,不过只是一半原因。”她轻笑,清澈明媚眸子内却透着哀伤。“还为了一个人。”
慕容尉迟幽黑眸子明显震动,紧抿着唇他盯着清浅笑意始终萦绕脸上的她,那笑过于凉薄。
连映瞳深吸口气,好似这样能一鼓作气说出来。
“为了我的儿子。”
他身躯猛的一震,神色复杂难辨。
那时他与她欢好,并未有做任何措施……
很快他急迫道,“儿子?你是说……”
“没错,我说为了我的儿子。舅父你听清楚,是我的儿子。”她打断慕容尉迟的话,看的出他神色中蕴藏的猜想。
“什么意思?你说清楚!”慕容尉迟紧拧了眉脸色白了白,抿紧唇冷冷看着她,手臂勒死她肩头。
身体的疼永远比不得心中的痛,她心里疼的慌,每一下呼吸都那么疼,面上却保持平静,她恨极了,太想看看他受到伤害到底是怎么一副模样。
“我离开你数年再外,我已经不是当初十几岁不懂事的孩子,在你身边我永远要照着你的意思生活,若当初我与你从未有开始,我遇见的会是另外一个人,过的另外一种生活。舅父,我总归是要长大的!”美眸水汽朦胧,她笑着落泪却一直凝向慕容尉迟。
“就在这里,还记得吗?一场暴雨,我在屋中,你在雨中,我最终忍不住打开屋门看了你一眼,我对你说过我与你在一起,不会有好下场。”
慕容尉迟眸光暗沉到极致,眉眼冷怒,她说他与她之间是错误的开始,难道如今的结局……
“孩子不是你的。”
他眸中光芒锐利凶狠,钳制她肩头的手掌不由自主用力,连映瞳痛的咬唇。
“胡说!”慕容尉迟冷笑,他不信!
连映瞳突然笑出声,笑得眼泪大颗大颗纷纷坠落,“当初我怎么与你解释发誓薇儿是你亲生孩子你都不肯相信,如今我对你说实话,你反而说我胡说,舅父,你为什么总不肯相信我?”
他呼吸加重,猩红的眸子目光深寒冷,被激怒的他难以自持平素的冷静。
一手扯过她手臂,纤细柔弱的身躯立即撞向他的胸膛,他嘶哑嗓音,“连映瞳,你敢再乱说一个字试试看?!”紧抿的唇不见一丝血色。
“你再软禁我?或者就像你曾经说的,你打断我的腿,折断我的翅膀一辈子不放囚禁在你身边?”她美眸轻扬,勾起唇角,“其实我真得很害怕,你对我总能找到残忍折磨的方式。你永远不知道我在关雎宫那些日子怎么熬过来。”
“瞳瞳!”他声音发颤,攥紧拳头指节捏的生疼。
这些他怎会不知道,只是她从不知他深夜看到她悲伤的睡颜,他的心也不安生都痛苦叫嚣。
她没有停下,“孩子不是你的,是我与别的男人生的,天底下不是只有你一个人值得我去爱,从你说不再见我,断了我全部生存希望,我放火自杀那刻起,慕容尉迟,我的好舅父,我彻底不再爱你——”
“住口!”他眸光狠戾失去冷静更不知分寸。
脖子被他掐住,连映瞳含笑泪光闪动,艰难吐字,“只要舅父你肯答应救我儿子,杀了我都成。”
眼角热泪滴滴坠落,烫得他手掌一颤,慕容尉迟倏的松开。
她身子软绵趴在床榻,喉头火烧似难受,听着他愤怒离开的脚步,连映瞳笑意凄然,她重新躺下,目光在妖冶烛火中闪动碎裂。
慕容尉迟离开后没有再回来,连映瞳张着眼睛毫无睡意到天未亮时分,她听见屋外响动,坐起身,揉着红肿的眼睛下去开门。
未料,离开的慕容尉迟推门进来,他神情疲倦,眼下发青黑色,下颌起了层胡茬,一夜他沧桑良多,看她的眼神却非常平静。
他身后还站着几个人,璇姨,还有抱着孩子的池行云。
孩子?玉麟!
连映瞳浑身发冷踉跄着朝外走去,猛然一阵眩晕,再也支撑不住朝后仰去,阖目前她眸中是慕容尉迟深不可测的幽黑眸子。
等她醒来,身边不见池行云,只有璇姨带着孩子。
孩子容貌与先前大相迳庭,连映瞳先一怔,再看厉璇投来的视线,悬起的心安稳放下。
她与池行云说起玉麟相貌酷似慕容尉迟,生怕将来不小心被他察觉,想来定是池行云变了玉麟长相。
她骗慕容尉迟说儿子是她与别的男人所生,未曾想到他行动如此迅速将孩子从璇家那处接过来,若不是事前有所准备,她还真有点后怕。
见她醒了,玉麟揉着眼睛张开手臂要她抱抱。
母子许久不见,他黏在她怀中小脑袋蹭着,奶声奶气唤着,“娘亲,玉麟想娘亲。”
“娘亲也想玉麟。”她低头亲亲儿子,复而抱的更紧。
慕容尉迟进来撞见这一幕母子温情,他面无表情转而看了厉璇一眼。
站在一旁濡湿眼角的厉璇几步上前,低声道,“瞳瞳。”
连映瞳见璇姨眸中难言之色,她将孩子递过去,“麻烦璇姨照看他。”
“娘亲抱,玉麟要娘亲抱!”小家伙不肯离开,小手攥着她不放,说着说着哭起来。
儿子的眼泪她见了心口疼得慌,只有哄他。“你先跟着璇奶奶玩,晚上娘亲陪你说故事。”
哄得玉麟肯点头答应,小脸挂着未干的眼泪怏怏的趴在厉璇怀里念念不舍离去。
屋中恢复寂静,她抱膝坐着。
慕容尉迟放下手中托盘,嗓子仍有点沙哑语气显得平静。
“过来吃东西。”
她抬眸,桌上一碗清粥,贵为帝君他下厨已然不易,手艺还委实不错,他曾经天未亮起身洗手做羹汤端放她面前,寒冷的天窝在他怀里,清淡无味的白粥,她吃在口中觉得世间美味大抵如此。
慕容尉迟蹙眉,“要朕抱你过来?”
连映瞳依言起身走过来,她快一天未有进食,浑身发冷。拿起勺子慢慢吃着,温热粥水入腹渐渐手脚多少了点暖意。
他眸光微动看着她一口一口吃着,苍白脸颊微微浮现红晕,淡色的唇也变的嫣红泛起水光。
意识到他投来目光,连映瞳一直垂着头。
慕容尉迟的平静,她感觉不算好,他本就属于不高兴时还能笑着,摆着脸时说不定心情还不错的人。
“孩子叫玉麟?”将视线从她柔软的唇移开落向她的眼睛,听语气他对孩子的名字颇有兴致。
她忖了忖点头道,“嗯,他取的。”
慕容尉迟脸色沉了一分,她低头着看都不看他一眼,淡淡丢一句话过来。
“我本不想孩子取这名字,可他选好了所以就——”
“朕没让你解释这么多!”慕容尉迟斜她一眼。
她咬唇,盯着碗中剩余的白粥也不再吃,眼观鼻鼻观心的继续保持沉默。
顷刻,只听慕容尉迟冷声道,“他是谁?现在在哪里?”
“舅父,你问这么多做什么?”
慕容尉迟冷笑,“怎么不能说?是你护着他,还是世间根本没有这个人,是你故意用来骗朕的?!”
“我没问过他的身份。”她有点心慌,再继续将谎话说下去她还真没多少信心。
额头微痛,慕容尉迟指尖戳着她几下,语气极度不悦,“瞳瞳,你当朕傻了相信你这番鬼话!关雎宫大火中顺利救走你,这么巧合的事能有几个人做到?”他攫起她下巴,凤眸微睐,声音充满诱惑力,“说实话瞳瞳,告诉朕到底是不是他?”
连映瞳美眸瞪大清澈明媚,缓声道,“舅父想让我说他是谁?”
“真不肯说?”慕容尉迟脸庞逼近带着浓烈危险气息。
她身体轻颤,抬手想推开他,慕容尉迟身形屹立不动,一把攥着她手腕这么一拉,她柔软身躯撞在他结实胸膛,仓皇间她瞧见他眼底肆意,眼看手臂顺着腰间要将她钳制住。
连映瞳突然抬脚不依不饶对着他小腿踢去,她不想再多靠近这个男人。她力气自然及不过慕容尉迟,只想让他吃痛。
果然他松开手臂俯身似要按住被她踢中的小腿那处,连映瞳趁机转身想跑开,哪知她的如意算盘并未奏效,俯身的男人猛的挺直身躯,手臂往前伸展轻易抓住她,像扛米袋似毫不费力放她在肩头,复而再摔向地面。
地面铺着极厚的毯子,他力道控制恰到好处,天旋地转她落在地上不觉得哪里痛,只是脑袋晕乎乎难受,眼前黑影随即覆盖而下。
她手臂双腿分别被他压住,连映瞳慌乱摇头,尖声呼叫。
“瞳瞳,在朕面前撒谎你知道后果的!”他低头,唇贴在她耳边,说话时热气钻入耳膜痒的难受,他甚至张口卷住她雪白玲珑的耳垂重重咬一口。
“我没骗你!”她浑身颤抖加剧大声喊道,眼眶噙泪几乎快哭出来,“我不需要知道他的身份,他对我好非常疼爱我,他不嫌弃我为别人的男人生过孩子,他说永远不会负我!这样的男人身份虽然没有你高贵,哪怕贩夫走卒甚至乞丐,我都跟定他!总比你当初信誓旦旦的誓言来的更真实!我不要你的爱,你的爱太伤人,因为你,我曾经变成什么样?我连死都不怕,你再逼我都没有用,横竖一条命,你若要尽管拿去!”
慕容尉迟皱眉,胸口那团噬人的怒火燃烧高涨,她柔柔弱弱的极少生气,可一旦气起来像只张牙舞爪的小野兽,不见血绝对不收回爪子。
好,真好,她现在更是牙尖嘴利,每一句戳中他心中痛处。
他从来都没想要过她的命,她是逼不得,慕容尉迟清楚,可眼下他还有什么办法?
孩子的名字叫玉麟,与他的乳名相似,她又百般掩饰孩子爹爹的身份,而且他还得知孩子的病所需的药引,与他年幼曾经服用的相同。
收敛怒意松开她,“他人在哪里?知道玉麟的病吗?”
她心一惊,垂下头闷声回答,“他、他不在人世了。”
慕容尉迟神情冷峻,连映瞳深深叹口气绞着纤细手指苦笑,“大概我命不好吧,好在我有了玉麟,总觉得他还在我身边。”
他静静凝视她,不顾她的挣扎将她抱起在膝头,柔声道:“不哭了,好不好?”
连映瞳听了,心头苦涩更重。
她说的这些都是话中有话,她以前便抱着这么坚定的想法,真的不顾一切连命都可以给他,只求相爱相守。
可惜他听不出来,他仍旧在意她曾经所谓的“不忠”“背叛”
对她扯出的谎言,他虽然未有全信,至少他对此保持怀疑态度。
慕容尉迟若霸道她也就索性赖到底,而他却突然温柔起来,这个男人的温柔几乎能令人溺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