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样看到了克里斯愤怒身影的,还有来自匹斯王国的青年格尔。
“那是个好孩子。”在家乡,人们都这么评价格尔。他热情、善良、富有正义感。
身材健硕的格尔拥有着无比的力气,姑娘们都垂青于他,每次出街,都会受到女士们的尖叫包围。与他的声望不同,他的家庭并没有那么幸运。
格尔只有一个八岁大的妹妹相依为命,而这个妹妹却先天聋哑,无法与人正常交流。
为了养活两个人,格尔参加了匹斯王国的佣兵团。团长是个性格沉稳的老兵,他总是接一些类似击退山贼的活计,也是为了更好的跟本地人民关系融洽。
这正好对了正义感极强的格尔的脾性,因此他成为了本地有名的小英雄。
王都上演的那一场盗贼国王手刃王妃的大剧的时候,格尔正好在场。他像是看到这个国家的希望,兴奋的立下了参军的念头。虽然团长多次阻止他,但看起来,非得是他受了伤才会明白这其中的道理。
短短一年,匹斯王国的国情更加恶化,来自甘雄男爵的压力也让边境局势变得紧张。格尔舍弃荣耀,以盗贼的身份守卫边境。但是,噩耗传来——以前被他教训过的盗贼卷土重来,残杀了他的妹妹。
青年的怒火已经无法控制,他举起手中的钢刀,使尽全身力气冲向了克里斯。
摇晃着身子的克里斯已经中年,他额头上的血还没有干,握着斧子的手腕已经发麻。正仰起头,他才看到冲上来的格尔。格尔高高举起钢刀,克里斯用手去挡,被连带手腕砍下。
樵夫痛苦的吼叫,从山岭上翻滚而下,格尔则把目标转向身边的圣赫拉芙人民。
“诶呀!真是笨,太可惜了!”甘雄男爵将茶一饮而尽,沮丧的拍了下手。
麦田边上的小屋里,只剩下科尔一人。他愣了一会儿,终于从桌子边站起来,坚定地踱步出去。
“怎会有那么纯洁的正义。”教官艾罗留下的这句话久久萦绕在科尔的脑海。作为圣赫拉芙的骑士,怀抱着高洁的骑士精神,他无法容忍如此肮脏的战场。
至于英雄的历史,他越发觉得那已经是个遥不可及的童话了。他的战马摇晃着散乱的尾巴,通透的黑色眼眸望着科尔的身影,它需要疾驰,在英雄的驾驭之下,才能让这匹骏马有踏实的感觉。
或许英雄就是这样,他只是一种期望。当大家的期望越来越强烈,英雄的事迹也就越来越完美,直到有一天,他们擅自将历史中的真实英雄幻化成完美的形象,然后再拿来欺骗自己这样的孩童。
“肮脏的战争之下,怎会有高洁的英雄?”科尔哀叹了一口气,跨步上马,眼下着力于尽快结束这场毫无意义的战争,远比探讨英雄和正义要来的更为重要,他总觉得,只要马儿飞奔,他的梦想就越发的支离破碎。
科尔疾驰在陡坡上。
从麦田向西进发,道路的坡度虽然缓和却一直向下延伸,进入密林深处的时候,骑兵的行动就会受到不小的阻碍。
他已经把自己的骑兵部队组织到了山岭西面的一条缓坡下,从那边一口气冲上去,刚好可以到达盗贼首领安坐之地。
树枝划破了科尔精致白皙的脸庞,他那军旗一般的身姿明显在马背上有了些动摇。
周围的呼喊声不绝于耳,为了复仇而最终丧命的樵夫;诅咒命运而最终战死的优秀青年;趁机上山寻找丈夫的妻子。
战乱中迷失方向莫名的出现在山间的啼哭孩童;身着盗贼装扮,却发誓抵御外敌,守卫国土的骑士。
每一个人都有着赌上性命的充分理由站在这里,然而每个人的性命却都毫无价值的为了盗贼首领和甘雄男爵之间的赌局无偿的奉献,最终会收得最大效益的,无疑是发动这场战争的两个人。
科尔紧紧攥着钢枪,他愤怒地踢了一下马镫,怒吼着加快速度。
视野逐渐变得明晰,科尔已经能够看到集结地所在的军旗。密林中却发出了令人不安的杂音。科尔放慢马步,他知道,在冲锋之前,似乎还有一场祭旗仪式要做。
五个身穿土红色粗布衣装的盗贼走了出来。他们前面三个,后面两个,将科尔包围。
“圣赫拉芙的骑士,你们如此堂而皇之的侵入他国领土,荣耀何在?”为首的青年以同样拥有王国荣耀的士兵身份提出了质问。
他手中的手斧银光闪闪,流线型的斧柄以及散着些许青蓝微光的斧刃足够说明这是把与众不同的武器。
青年深深的眼窝里不偏不倚的安放着一双火红色的眼眸,他刀砍斧凿一般的容貌让人想起了艺术家们用石头缔造的神明的形象。
青年辞严义正。身边的几个同样年岁的盗贼也屏息凝视,怒目质问。
该如何回答他们?科尔听着马蹄散乱的踩实泥土的声响,他不禁苦笑一声。换做之前的他,想必会搬出一整套的正义之事来回击他们的无礼,可是如今,他自己都在混乱。
“你们为了国民的安危,甘愿披上盗贼的装裹;我们为了人民的和平,甘愿成为嗜血的恶鬼。肮脏的战争中没有正义,这里的正义,只来自于胜者。”科尔重复着几小时前教官艾罗说过的话。
他坚定的举起钢枪,决定先完成他所认同的正义之举——因此,他需要获得胜利。
几个盗贼被科尔的话惊得一怔,接着也像是下了决心一般,举起武器冲了过来。
围在后面的两个盗贼使用长枪,他们一直保持正对马尾的位置,方便在科尔露出空隙的瞬间将他击落坠马。
而前面的三个则负责牵制,科尔的长枪突击,他们便用盾牌或是战斧挡回去;他们伺机从侧面发起的冲锋也被科尔用枪头顶了回去。
拥有着油亮的黑色毛发的骏马在三步之内活动身躯,又是前突一步,又是迅速后退,左转半圈,右转半圈。它矫健灵活的动作离不开科尔纯属的御马技术。围攻中,科尔以一敌五竟然丝毫不落下风。
手执银色手斧的头领在左面同伴的一次突击中看到了破绽,同伴的钢刀纵劈而下,科尔横过枪杆用力弹开攻击——此时,圣赫拉芙骑士的左侧肋下毫无防备。
青年瞄准这个时机,两步冲到了马下,斧刃眼看就要横向嵌入科尔的胸口,如同樵夫砍树那样,之后必然会带出血肉横飞的场面。眼看斧子离科尔已经一拳之隔,突然,骑士侧过身子并向后闪避,躲过了攻击。
当盗贼青年抬起头的时候,想起了几年前接受骑士团长授予他荣誉的王国士兵称号的日子。如同今天一样曜日当空,那时候他把全部灵魂奉献给了祖国,向着荣耀和责任起誓。
错过致命一击的他,在惯性之下毫无还手之力。科尔闪亮的钢枪正对着他的眉心上方,圣赫拉芙的骑士眉目端正,眼神中充满了刚毅,他眨眼的瞬间,闪过了一丝同情和忏悔。
“我是匹斯王国荣耀的王国士兵,达斯卡!”这是他临终最后的一句话。科尔的钢枪扎穿了他的头颅,使他一命呜呼。
围攻的阵型在一瞬间崩溃,科尔横过钢枪,挑翻了离自己很近的右侧的盗贼,紧接着又一个回马枪,刺死了还在发愣的士兵。
剩下的两个人仓惶逃跑,想必并非是王国士兵,而是原本盘踞在此处的盗贼。收下了名为达斯卡的王国士兵的银色手斧,科尔加快速度,与骑士团的同伴们汇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