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鞭声早已有一阵没有响起,可拉车的马似乎刚意识到,它开始试探性地放缓前行的步子。
车内,小九道:“高宗龙还没死!”只这么一会儿,他听到的事却一件比一件离奇。他的语气里已经没有了惊奇,但他的心里的火焰却越烧越旺,他不禁埋怨起迟迟不准他走江湖的师父,害他错过了太多!
楚辞看着他,好奇道:“你相信我说的话?”
小九楞道:“前辈这等人物,自然没必要骗我们。”
季秋来则质疑道:“高宗龙的首级在宣城外示众三日,许多人包括我都亲眼见过的,楚爷又如何解释?”
楚辞笑道:“这哪里要解释,在那之前你见过高宗龙?”
想起那个满布剑痕的头颅,季秋来心里一咯噔,声音软下来道:“没有……”
楚辞道:“那你怎么知道那颗人头是高宗龙的?”
小九一旁不解道:“可前辈方才说,宣城四侠为了美名声望杀了高宗龙……”
楚辞道:“所以江湖中再没听说有高宗龙。”
应小菓满心的话被堵在嘴里,此刻替楚辞解释道:“弟弟的意思是,高宗龙的名字死了,他的人却以别的身份活了下来。”
既然高宗龙能以新的身份活下来?自己为什么不能呢?唐鹰那一剑刺出的时候木轻寒岂非已经死了?
可越这么想,应小菓就越喜欢自己的新身份,就越亲近楚辞,也就越觉得心痛。
在她心里,楚辞之前的遭遇是因为应小茹,之后的遭遇则是因为自己。应小菓本就知道石二爷的性子,却忍不住想看看应小茹和楚辞,而后求死却被楚辞所救。结果害得楚辞差点被杀不说,现在更被抓住……
她暗下决心一定要为楚辞做些什么,石二爷想要的是自己,决不能让无辜的楚辞受到牵连!
儿时的苦难并没有让她变得愤世嫉俗,她似乎习惯了把别人对自己的恶归咎于自身,把别人对自己的好记为恩情。
但她又能为楚辞做什么?她忽然有些厌恶对武学没什么天分的自己。女人有千种万种,应小菓无疑是其中最包容、最为他人着想的一种。
她实在让人心疼极了。
季秋来问道:“难不成楚爷见过高宗龙?”楚辞摇摇头,季秋来冷笑道:“那就是楚爷师从神算子,学会了掐指算命了?”
楚辞皱眉道:“我没有神算子那等神通,却总要比一般人多些脑子。”
他的声音很好听,但这句话也只剩下“声音好听”,小九、应小菓都已听出了楚辞话里的火气。
季秋来应该也听出来了,但仍不满道:“恼羞成怒。”
其实楚辞并不是对季秋来生气,他是气那个号称“算无遗漏”,“蛊惑人心”的神算子。见三人有些误会,楚辞也懒得解释。
他问季秋来道:“高宗龙什么时候死的?”
季秋来道:“三年前。”楚辞又道:“你什么时候认识的笑面书生?”
“两年前。”想起二人初遇之时,季秋来面上还泛着一丝红晕,但很快收敛,看傻瓜一样看着楚辞道:“楚爷总不至于要说高宗龙是笑哥吧?”
楚辞没有说话,他的目光已经被应小菓吸引。后者不知在想些什么,显得无力又无助。
季秋来道:“简直是胡说八道。”
楚辞随口道:“我本来的确在胡说。”
季秋来道:“现在呢?”
楚辞道:“现在已确定了十之七八。”
季秋来突然道:“你不是楚辞。”
楚辞这才好奇地转回视线,“哦?”
季秋来道:“楚辞号称天下第一无敌,魔教忘情宗那么多高手都留不下他……”
楚辞似乎知道了她在想什么,笑着点头道:“不错。”
季秋来果然接着嘲讽道:“可是你却被我们抓住。这点足以看出你不是楚辞。”
小九道:“那是因为……”季秋来打断他道:“住口,你难道之前见过楚辞?既然没见过,又怎么知道这个是真是假。”
不要试图说女人心上人的坏话,因为她一定听不进去。也不要试图和女人讲道理,因为她一定不想听。
楚辞道:“你以为只凭你加上一个初出茅庐的小九,再加上一个江湖中只排二三流的笑面书生就能抓住我?”
季秋来道:“秦夫人在我们手里……”
车厢内本没有风,但此时忽然吹起一阵,等季秋来和小九反应过来,应小菓已经落在了楚辞怀里。
“她在谁手里?”
并不如宣城四侠的那辆马车宽敞,楚辞现在和应小菓贴得很近,他头搭在应小茹肩上,凑在她耳边,“让你担心了,姐姐。”这样的举动实在是很亲昵,但楚辞并没意识到,应小菓也还怔怔的没明白过来。
直到楚辞慢慢地替她解开绳子,她才傻傻地问道:“你不是被绑住了吗?”
楚辞还没来得及回答,又有风吹来,但这风多了许多寒冷。
马车已经停下,卷帘被人掀开,露出一张富有感染力的笑脸。许是赶车被寒风吹的,这张脸有些泛红泛白,但更多的仍是从容与自信。
担任车夫的裴文笑看见车内的情形,笑变为苦笑道:“琴剑楚辞,天下第一,名不虚传。”
小九和季秋来只听见裴文笑的声音,却只能看着楚辞温柔地揉着怀中女子手腕上的红痕,他们已被点住穴道动弹不得。
裴文笑道:“既有如此本事,楚大侠为何早不反抗?莫不是在拿我们寻开心?”
楚辞道:“当然不是,其实我本想找那个石二爷算算账。”
裴文笑道:“你现在改主意了?”
楚辞道:“若是知道石二爷身边有你这样的高手,谁都会改主意的。”
听到裴文笑镇定的语气,季秋来没来由想起楚辞刚刚说过的“就凭你们”那句话。她忽然恨起点住自己的楚辞,因为她现在想捂住裴文笑的嘴,让他什么都别说出来!
向来懂她心思的裴文笑这回显然没弄懂,他道:“我不承认也不行?”
楚辞道:“你当然可以不承认。”
裴文笑长叹一声,“我还是不明白,你我既无交情、也未谋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