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李诺似是被我吵醒,他刚一动,便感觉到了我紧抓着他的手。我有些羞怯的看向他的眸,而他则是有着一种更为复杂的情感。
“那个女人,只是一个生意来往的伙伴,她突然扑上,我真的是毫无准备所以才……”李诺解释,然后小心翼翼的靠近,将额头缓缓贴在了我的额上,温暖沁入,让我心中有着满溢的幸福。
“诺。”我打断,然后轻唤,第一次觉得这个名字是如此的好听。忽然想起很久很久之前,似乎也有个叫诺的少年曾出现在我的眼前。也是像今日一样,将狠狠摔倒在地的我扶起。
但是那时的我,却将他用力的推开。
如果说二十年前的红线是被我们生生切断,那么如今的这条线,则有我重新拴起。
我伸手环住他的身子,长长的舒口气。
“嗯?”他回应我,声音是那样的轻柔。
“我一直觉得,我配不上你。”我低语,眼神透着落寞。
我抬头看去,瞬间捕捉到了李诺眼中的惊讶,他有些不解,有些疑惑,而后只是淡淡的说:“明明……是我……”
“但是我不管了。”我忽然开口,洋溢着满脸笑意,“我以后会好好易容,不会再让你为难,然后,我要和你在一起!”我倔强的说着,声音没有丝毫的犹豫。
是啊,这样才是我,这样才是柳惠蓉!
我知道这是我的任性,但是只有这回,我想再好好的任性一次。哪怕,只是我这一生最后的任性。
李诺渐渐沉默了,而后侧过头轻吻了我的额头。
“即使不易容也可以哦。我会带你去天涯海角,去你喜欢的任何一个地方。”他紧拥住我,然后一遍又一遍的亲吻着我的脸庞,长发。他是那样的专注与疼惜,仿佛我是他最最珍贵的宝物。
我笑开,眼中也渐渐留下了幸福的泪,然后点点头,窝入了他的怀中。
樱花随风飘落,将南岳染上一层美妙的颜色。原来皇城的她,也一定会默默的祝福着我。
双手交叉,紧紧相握,我不愿再和你分开片刻。
黄昏夕阳,喧闹漫天,我只愿与你在此一生一世。
爱,炙热而又美好。
但是真正的爱,是在我们都老了以后,仍然可以执手天涯,相约夕阳。
我相信来世,在新的地方,新的面貌,新的一切,而我们也会再次相遇。
唯一永世不变的是:我爱你,深爱着你。
这是我,永远不会忘记的承诺。
篇贰 落叶归根
自从苏慕晴死后,已经整整一日了,我都完全没有任何的感觉。那是我一手养出的棋子,但棋子很多,我从来不会认为棋子会和主人有任何其他的关联。
最重要的是,这个棋子背叛了我。让她替我找的东西,她始终谎称没有,但是皇上已经开始全城搜找,很明显是被她藏了起来。
这样的棋子,对我来说是废弃。没能亲手将她处死,才是我最大的遗憾。
本想就这样再找一枚棋子送入,却突然从宫里传来了一个匪夷所思的事情,据说苏慕晴又复生了,而且得了癔症?这件事令我有些费解,于是在打点一二后,便准备找机会去亲眼见见。
这天,趁着下早朝,我按照原先想法来到了深宫。远远的就看到了苏慕晴和两个太监起了争执,她就像过去那样可怜兮兮的坐倒在地上接收着太监的颐指气使,虽然看不清她此刻的神情,但我知道一定是眼带湿润,装出一副惹人怜惜的可怜相。
是的,我知道的,那是苏慕晴的拿手好戏,也是通过这个才俘获的北堂风。虽然不知道北堂风是否真的爱她,但是我知道北堂风却被她的眼泪蒙骗了数次。
我逐渐向着那边走去,一点都不着急,若是有人能替我先教训下那个女人,也不会是一件坏事。
然而很多事情,都是突如其来的。我万万没有想到,当我走近的时候竟看到这个平时眼泪婆娑的苏慕晴竟然完全没有哭泣的痕迹,反而是满脸的倔强与不屈服,甚至还出手将太监打了个跟头。
“混蛋!谁再碰本宫,本宫就让谁全身残废!”
这是我靠近后,听到的从苏慕晴口中说的第一句话。怎么说呢,我确实震惊了,因为在我看着苏慕晴成长为棋子的这十几年中,从来没有听过她喊过这么刚强的话语。
我不由自主的看向她,和往日一样从侧面观察着这个女人,我自认为可以看透她。于是我上前,阻止了接下来的争斗,小太监自然对我有所惧怕,他们战战兢兢的躲在一旁不敢多说,如此的景色,我也不知看过多少遍,心中麻木。
可是这样的麻木,却在苏慕晴转过头的一瞬间土崩瓦解。她回头的一瞬,刚好有暖阳照过,金色下透出的倔强不屈,还有强忍颤抖绝不服输的眼神,带着熠熠神采,让我心中为之一振。甚至连那从未被人开启的地方也不经意的划过了一条缝隙。
这真的是苏慕晴吗?我不禁自问,险些就望着这双眼睛发了呆。
“皇后。”我轻声喃了一句,见到她眼中一闪而过的惊喜,她看着我的眼神是那样的善意,这让我醒悟,确定了这不是苏慕晴的眼神。因为那个苏慕晴,只会害怕我,逃避我,甚至藏着冷箭想要将我送入地狱。
这是怎么回事?我再度询问着自己。
随便应付了下那些太监,我终于可以有机会与苏慕晴独处,若是以前的她,一定会马上露出警备颤抖的神色,所以我想借此机会来看看她是不是真的得了癔症。
于是我执起她的手,故作怜惜。她不仅没有逃离,反而有些手足无措的看着我。在着双眼中透着的淡淡羞涩,竟让我当真有些心疼,于是下意识的说了一句:“本王为你上药。”
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我也感到有些惊讶,因为这不像平日的我。关于这一点,我从身旁离若白惊讶的眼中也得到了完全的确定。
不过,于我,也无所谓,刚好借此机会与这个女子聊上一二,若是旧时苏慕晴,便要逼问出密卷,若是得了癔症的苏慕晴,便重新纳之所用。不过关于苏慕晴的事,因为是极密,我并未和离若白透露过,想来也有些对不住他。
上完药,我已没有理由多呆,于是便告了辞,转身离去时,我感觉到身后女子眼中淡淡的失落。从那时起,我便更加确定——这个苏慕晴或是得了癔症,或是根本不是苏慕晴。但我想,即便不是,也会与旧时苏慕晴有所联系,而且如果这个女子不怕自己的话,说不定能用另一种方法使之为自己所用。
于是我转头对一直很不满的若白说:“皇上的家事本王也不想参与,但至少让茗雪进宫照应她一下吧。”若白应了,我看出他在担心什么,我不置可否的笑笑,并未做解释。
女人,天下皆是。于我,只不过是夜间消遣罢了。
之后的日子过得依旧平常,我像平日里一样在院中逗弄着笼中所养的凰鸟,此鸟羽翼未丰,但是却执着的想要离开,我用黄金为她铺设的笼子,看起来璀璨夺目。它对我来说,并非是一般的鸟,而是皇族。终日困在黄金笼中的皇族,我也身在其中,被紧紧束缚。
近日总是莫名的想起苏慕晴的双眸,旧时苏慕晴是什么样我好像已经有些记不清楚。说起来,我从未正眼看过那个女人,因为我知道那个女人的根性是多么的卑劣,所以我打心底是厌恶她的。也只把她当做棋子。
“王爷,茗雪来了信儿,说筱月殿的柳惠蓉果不其然的开始针对皇后了。”离若白的声音突然窜入,将我的思绪引去。我沉默,没有急着回答,心中却有着微微沉痛。
是了,我将茗雪送入宫中,便是接近苏慕晴,我希望了解到苏慕晴所有的事,更希望苏慕晴能帮我除掉阻碍我扩充党派的阻碍。可是随着茗雪回来的信件,我每天都会看到一个完全不一样的苏慕晴。我看到她会卧床不想起,会偶尔与宫仆一起玩闹,会安静沉着的看着史书,更会趴在窗口渴望着透白的天空。
我看得出,她想要自由。
这时凰鸟忽然啄伤了我的指尖,令我陡然回神,看到离若白惊讶的样子,我这才意识到自己竟然在想着她的时候不自觉的笑了。这种笑并非是戴在脸上的假容,而是发自内心的笑。
我隐隐有种不好的感觉,总觉得近日来,我太过在意那个女人,若是继续下去,她便会失去了棋子的意义。我挥挥手,没有多加理会离若白,只是丢下了一句:“坐山观虎斗。”
当我说那句话的时候,我从未想过一切会来的如此之迅速。没多久,宫里就传来了皇后娘娘硬闯飞霜殿的消息,在茗雪以外的其他眼线的信件里,将苏慕晴那日的壮举描写的栩栩如生,我为之惊讶,甚至是惊喜,过去的苏慕晴进宫整整一年,都未能与长居飞霜殿的北堂风靠近一步,而今才短短今日,这女子竟就这么进去了,甚至还得到了常伴皇上身边的心腹上官羽。
这样的举动虽然看似有些莽撞,但是却是反其道而行之,不得不让人眼前一亮。
我莫名的又笑了笑,侧靠在椅边重读这封信,大约三遍之后,才放在烛火上将其燃烧殆尽。我不明白心中这种期待是什么样的感觉,就是感觉自己已经无法从这个女人身上移开视线,总觉得,她会给我这百无聊赖的生活里带来些不一样的东西。
不过另一面,茗雪的事却让我有些不由的心痛。因为茗雪是我一手养大的孩子,其实我从未将她看作是棋子或细作,或许曾经有过这样的想法,但是茗雪的纯净与开朗,让我最终还是将她当做一个普通的孩子对待,茗雪对很是尊重,这次进宫的事未等我提及便主动开口,或是因为她怕我难做,或是因为她真的想见见这位替代了原先苏慕晴的新娘娘。
而今,她被柳家毁的不成样子,我的心还是不由的痛了,对于除掉柳家,我势在必行。算算时候,也差不多了。于是我写了一封信回复给茗雪,准备速战速决。
尽管在意,但是不能被这个女人有再多影响了。我想着,然后喝了一口淡淡的酒,味道有些微苦,凉入心间。
不久后,事情终于爆发了,柳惠蓉当真将茗雪看做诱饵想以此击垮苏慕晴,但是能看出茗雪是诱饵,并加以利用,似乎有些让他不解。因为以柳惠蓉那种直来直去的性子,又岂会让事情推进的如此顺利?想来,是有人从中作梗。
对此,我虽然有些不愉快,但是却没有加以干涉,仅仅是闭着眼睛,听着由自己一手养大的孩子,是怎样被虐打如此。
我便是这样一个人,我从来不认为生命有何可贵,我认为人生来就是一副身躯,死便是死了。而疼痛与死亡,也是我们还能得知自己存有意识的唯一证明。
对周围的人来说,我无外乎是利益,是靠山,是权力。 现在想想,唯一会将我看做一个人的人,想必也只有现在突然出现的苏慕晴了。
“人……吗?”我淡漠笑笑,似乎连我自己都觉得嘲讽。
如果我还是一个人的话,又岂会……将自己心疼的孩子,丢进最可怕的深渊。
不久后,我终于接到了苏慕晴和北堂风一同来的信,北堂风让我迫使茗雪自己认罪以保全苏慕晴,而苏慕晴则要我出面牵制柳家以给她机会来保护茗雪。
那夜,我像与妖魔狂欢那般,尽情的欣赏着火烧筱月殿而渐起的将夜空照亮的色泽,我对着它饮酒,奏乐,我满心期待着这位新的苏慕晴投入我怀中的征服感。同时,还准备迎接茗雪的死亡。
是啊,为了得到苏慕晴,茗雪是必须的牺牲品,只有通过茗雪,才能让那个提不起劲的女人明白皇宫是一个多么残酷的地方,才能明白只有我,才能对她伸出手。
那夜火烧了久久,我也看了久久,直到天色初亮,我才扔下了已经空置的酒杯,套上官袍向着皇宫出发。
天色,骤亮。
我扬袍进入宫中,在我身后则跟着文武两排大臣,这都是我通过多年经营而来的朝中势力,因此北堂风早就想将我根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