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一出门,慕晴的眉角就忍不住的跳动了一下,顺着视线望去,居然有人再度踩上了她好不容易才盘好的绳上,定睛一望,这被她无意间“捕捉”的人不是别人,正是早些时候还和她有所敌对的当今圣上——北堂风。在他的脸上他似乎有些无法掩饰的不愉快,尤其是怎么也甩不掉缠过来的绳子,当真是为这寒冷的春夜,又增添了一份透骨的寒意。
“还真是捆仙绳,捆下的都是大人物。”慕晴忍不住的喃喃自语,令一旁北堂墨忍不住的低笑,温柔的揉了下她的长发。
“打情骂俏待会再继续,先给朕把这东西解开。”北堂风莫名焦躁,扬了扬腿,却还是扯不开乱入麻的绳子。
慕晴轻咳两声,然后长叹口气,她走过去蹲身为他解开,当她视线一脱离风与墨时,这两个人对视的神情瞬间骤降一个温度。
“皇上真有兴致,大半夜的来此。”北堂墨淡笑,举止上稍稍行了个礼,但唇角却扬着一丝轻笑。与之不同的是,北堂风却始终冷着一张脸,每当这女人为了解绳而碰到他的腿时,都会让他有种莫名的感觉窜入心间,他只当是不喜,眉心微微蹙动。
“朕,只是要去凤阳宫,路经此处才有所停留。祈亲王这么晚居然还停留在宫里,有些不妥吧。……啊。”没等北堂风说完,慕晴蓦地拉了下绳子,使得北堂风脚下一疼,有些愠怒的看向不知是无意还是故意的女人。
慕晴冷哼一声,在结了扣后迅速一拉,即刻起了身,道:“绳子已经解开,皇上请自便。后宫在东面。”慕晴说着,稍稍扬手示意了一下,很明显是有些逐客的意味,让北堂风心中不由的怔了一下,他失笑,却当真有些生怒了。
这个刚刚见面的女人,当真让他无法平静。更确切的说,是气得牙痒痒。
于是北堂风抬眸看向北堂墨,对他稍加示意。北堂墨即刻明白什么意思,虽然极度不悦,还是说道:“锦瑶,本王送皇上一程,你好好休息,明日就要开始受累了。”
北堂风蹙眉,一时没听明白北堂墨的意思。
开始辅佐他,就是开始受累?
但最让他当头棒喝的是,那个女人竟然很认真的点了头。
见北堂风脸色发青,北堂墨悄然笑了一下,但是眉宇间却露出了些淡淡的苦涩。
他看得出,慕晴是在拿北堂风逗趣,就如同他逗她那般。
在她的心里,果然更多在意的是北堂风,而并非他。
北堂墨不经意的叹了气,转身来到北堂风身边,“皇上,微臣送皇上一路。”
北堂风淡哼一声,在瞥了眼身后的苏慕晴,便转身与北堂墨一同离去。
两人身影愈走愈远,慕晴渐渐落下眼眸。
凤阳宫吗?还真是一个……又喜爱,又可憎的地方呢。
路走了一半,北堂风与北堂墨始终谁也没有开口,当然,两人对于为何会一同走出文锦阁,也是心知肚明的。
因为他,不想让苏慕晴单独和他在一起。与其留下孤男寡女,还不如两个大男人一起出来的好。
快到凤阳宫时,北堂墨倏然停住了脚步说道:“微臣就送到这里吧。臣子不方便进后宫。”他的声音平淡,却好像还包含着另一层意思。
北堂风静默回身,下意识的说了一句:“你进的,还少吗?”他像是意有所指,但是却又连他自己也有些不大明白。
他为何会担心北堂墨进后宫,他又曾几何时进过?
北堂墨倒是恣意,他轻轻笑开,夜风撩动了他的发丝,而后淡淡说道:“微臣只是怕吓着皇后娘娘。”
对于他的话,北堂风冷冷哼动,他可从未见过苏慕晴会害怕北堂墨,倒不如说,还很喜欢和北堂墨呆在一起,就像是方才的徐锦瑶一样。思及此,北堂风的脸上略显不悦。却在刚要与北堂墨再说上一二时,听到了晚儿的唤声:“皇上,您来了?”
北堂风戛然而止,他侧头看向晚儿,见她如此雀跃便开心不已,随即看向北堂墨,像是在示意着自己是多么的得这女人的深爱,但是下一刻,他却有些狐疑了,因为那个在他印象里很是觊觎苏慕晴的他,一脸淡漠,仿佛是对这苏慕晴完全没有想法,甚至还有那么一瞬的轻蔑。反倒是自己的皇后在看到北堂墨后,一脸讶异的站在原地,身子僵硬无比,当真像是对北堂墨有些怯意。
“微臣告退了。”北堂墨幽幽一笑,行礼,转身离去。晚儿用力吞咽唾液,小心翼翼的躲在北堂风身后,眼睛不自然的四处乱瞟。
北堂风轻抚着晚儿的肩,心中渐渐有些发沉。
他的慕晴,曾经也如此胆小吗?为何总觉得,不知道哪里有些不和谐。
……
在与晚儿聊上一会儿后,晚儿便随着北堂风回到了明阳殿。今日的北堂风尤其焦躁,刚一进门就开始索要着晚儿的身体,喘息连连,让人不禁羞涩。使得殿内处处缠绕着甜腻的声音。
但是突然间,一切又都戛然而止。
北堂风撑在晚儿是身上,长发垂落在两旁,他低头看着如此娇美的晚儿,眼神竟有些空洞。
“皇上,为何不继续?”晚儿转眸,脸色浮红。
北堂风静静的望着,用指尖抚过她的双眸,道:“慕晴,你还记得当初你看着朕的眼神吗?在筱月殿的时候……”
晚儿心头一紧,不知北堂风为何忽然想起这段自己缺失的记忆,于是勉强笑笑说:“当……当然记得。”
北堂风有些苦笑,挑起晚儿的下颌,“再给朕看一次可好,若是不给朕看,朕便不给你你想要。”
晚儿有些发慌,但仅仅是一个眼神,应该不会露出马脚。于是扯动了唇,抬起双眸。
北堂风凝望,心中却平淡无波。他有些疑惑,有些不解,半响只是轻声而道:“当时,你是这么看朕的吗?”
晚儿勉强笑了笑说:“当然了,皇上……”
北堂风无声呼吸,月下的他竟有些凛然,使得晚儿心头一颤。北堂风侧过身,从晚儿身上离开,他仰头看向空洞的瓦顶。
为什么,会没有丝毫的感觉,为什么……找不到那种,好像不知不觉被自己遗忘的,悸动。
这时一抹清凛的眼神突然从北堂风心中闪过,北堂风蓦地从床上坐起大口喘息。他手肘撑着膝盖,有些仓惶,然后焦躁的用指尖将长发划到脑后。
想起那个女人的眼睛,他的心会再度痛起。
若是厌恶,为何如此……刻骨铭心。
长叹一口气,独独留下一句:“今夜,你先回去吧……”
次日一早,天渐初亮,就在一切都还笼罩在一片昏暗中时,才起的太监宫女们却因着今日一个异常的清醒而聚成一团。
在通往明阳殿的皇城路上,一身冰蓝色长发清凛的女子正带着两名内侍稳步前走,她每步都带着一股淡淡的香气。那是一种说不出来的凛香,飘散而过,让那些闻惯了浓烈味道的宫人们不禁感到很是舒服。
走过回廊,终于来到了自己不止一次到过的地方,慕晴站在匾额下,抬头轻望。
“大人,皇上还在熟睡,当真要这时候进去吗?”其中一个内侍询问,略微有些担忧的看向眼前镇定的女子。因为就他所知,皇上自从不久前性情大变后,就开始有些让人摸不透,尤其是早上的早朝,更是不怎么去。这位国策官刚刚到任就硬闯明阳殿,会不会太过惊险了?
慕晴昂首挺胸,单手负后,对于他的问题只是淡淡回了句:“你们准备好给皇上洗漱的东西便可。其他的不用管。”说着,便向前走去。
来到门口,她深深的吸了口气。指尖抬起,悄然贴附在门上。
这一推,便要将那最后的防线打破;
这一推,就彻彻底底的没法回头;
这一推:她便要跟着南岳一同生死。
慕晴垂眸,做了最后的斟酌,随后蓦地抬起双目,狠狠的将大门推开。
一时间,慕晴的眼睛便被一阵幽暗所笼,慕晴关了门,发现明阳殿的所有外窗竟然都被黑帘所遮,就像是惧怕着要白日洒入的光芒那般。
这个男人的变化,还真是耐人寻味。
慕晴心中暗暗琢磨,心头却不经意的划过一丝刺痛。她尽可能的甩开那些不应再存在的想法,而后轻步来到了龙床边上。
会不会看到龙凤同寝的一幕?慕晴心中嗤笑着自己。
但是就算是这样,她又岂能因此而怯步?还是那句话,这一行,不为自己,而是为了南岳百姓,就算是神魔阻她,她也会毫不犹豫的诛魔弑神。
思及此,慕晴便拉住了床帏纱幔,缓缓拉开。
随着缝隙的加大,北堂风的身影也微微现入到她的眼前。此时的他睡的安稳,长发遮面,竟像个未曾经过沧桑的少年。
幸运的是,龙榻上只有北堂风一人,没让她在第一天便看到那让她刺目的画面。
慕晴舒了口气,重新正视北堂风。
现在的他,依旧很俊美,甚至比过去更加让人动容。
但是……
对她,已经无用了。
慕晴淡淡一笑,倾下身来到了北堂风的侧耳,轻声说道:“皇上,要上早朝了。”
北堂风眉头微蹙,脸上多了些烦躁,他没有睁眼,只是淡漠的回了句:“不想死……就从这里滚出去。”
慕晴了然,缓缓起了身。她看到外面已经渐渐亮起的天,像是在琢磨着什么。而后便起步来到了窗边的黑帘旁。前来看情况的李德喜一见,顿时脸色吓的发青,然后一把抓住慕晴的手道:“哎呦大人,万万不可!皇上近来脾气难控,若是强来,怕是要触犯龙威,那可是杀头之罪啊!”
慕晴安静的看向李德喜,忽的苦涩说道:“杀头之罪,又不是第一次犯了。如果一颗人头能换来皇上临朝,那也死得其所。”说罢,她脸色正回,随后一把将黑帘拉开。
顿时间,光芒照入,瞬间将明阳殿内映照的清晰无比。窗户被推开,去除了这层隔阂,连屋外清脆的鸟鸣声都可以清晰的听见。
李德喜脸色刷白,慕晴却双手抚着窗棱,享受着晨时美好的感觉。
然而床上的北堂风却与之相反,这忽然刺入的阳光使得他的眼睛感觉到一阵难忍的刺痛,他紧忙用手遮住双眼,方才的睡衣也顿时全无,取而代之的便是那几乎能燃烧一切的怒意。而后,便听到了从他口中挤出的一声压得很沉,却能冻结一切的低吼:“徐锦瑶!!”
对他来说,这还真是一个惊喜的早晨!
闻声,慕晴回身靠在窗旁,莞尔一笑道:“微臣在。很荣幸皇上还能记得微臣的名字”
这一瞬,暖阳似乎有意的将自己的色泽染在了这如冰雪的女子身上,她的笑容暖如春风,声音轻灵,竟让北堂风微微有些怔住。
心口,又有些不经意的刺痛。
北堂风不由的多了些焦躁,只见他半撑起身,肩膀上的衣衫滑落,露出了宛如雪色的肌肤。他安静的凝视着她,像是有意刁难,然后渐渐将手从纱幔中探出,道:“过来。”
清淡的一语,让李德喜多了几分担忧,他转头看向身旁之人,却不见她脸上又丝毫的惧意。
慕晴一言不发的起身向北堂风的方向走去,然后站于床畔,望着那如妖如魅的北堂风说道:“皇上有何吩咐?”
北堂风眸子一颤,倏然抓住她的手,稍一用力便将她拉到了自己面前。
“敢对朕如此无礼,你当真不想活了。”他一字一字咬牙而道,眼中迸射着怒意。
但是慕晴却像是听惯了这种话般,毫不惊讶的笑了下,抬眸时有着一闪而过的倔强与不屈,“那便让微臣死,否则微臣是不会停的。”
北堂风忽然像是被她那抹几乎可以击穿一切的眼神所震,心头那隐隐的疼痛又开始不经意的蔓延。他指尖微动,想要捂住胸口,却又只能怔怔的望着眼前的女子。他不愿承认,更是不愿面对,于是冷声说道:“你若这么想做南岳大功臣,可以,但是要付出代价。”北堂风忽然将她拉低,然后在她耳畔低声说道:“朕去上朝,但是,朕上朝的时候,你要在殿外跪候,直到朕出殿。”他的声音很轻,很淡,也很冷,仿佛一切都回到了刚刚来南岳时的那样。他的呼吸染在她的耳畔,时而传来一种女人身上才有的香气。
那香气她岂会不熟,是来自苏慕晴,不……是晚儿身上。
慕晴轻舒口气,随后眼神渐渐归为冷寂,回道:“如果,这是皇上所期望的话。”
皇宫出了一件大事,国策官第一天上任,竟然就让皇上重回大朝。
这件事,让满朝官员为之振奋,纷纷赞誉这位国策官的本事。于是一个不差的全部赶往皇宫进行今日的早朝。
可是当这些官员正赶往大殿的时候,却发现这位国策官竟然跪在了大殿前的石阶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