观云历一八一二年三月,明淑贵妃殁,大皇子贬为庶民,赶出明国。
依旧是春日初暖,月白宫中桃花灼灼,开得烂漫。
“姐,为何不让我去送大哥?”叶澜澄红着眼来找姐姐,今日是昔日的大皇子离开的日子,他颠颠地要去送,还未出宫门,就被姐姐身边的阿苏拦了下来。
“他现在已经不是你大哥了。”叶澜清坐在树下,持一本兵法在看,身边墨凛端个碗夹块肉,在喂狼。
她已经回来三个月了,从听说淑贵妃怀孕开始。
“可……”
“他这些年攒下来不少家私,在明国外也有安身立命之处,你就安心吧。”
“不是……”
“我知道他对你好,他也对我好,可家有家规国有国法,他犯了家规又犯了国法,落得这样的下场,也是活该。你好好在我这呆着,如果去送他被父王知道,小心迁怒你。”
“姐,我就是想问问,大……他做错了什么?”
叶澜清顿了顿,抬眸看他,忽然露出一个极其诡异的笑:“如果不是淑贵妃死了,她生下的孩子该叫他叫爹。”
“……”叶澜澄抖了抖,秒懂,一瞬间不知改哭还是该笑,“父王……绿了?”
“从头到尾。”她勾起一个极其灿烂的笑,满树的桃花灼灼,都不及这笑容美好灿烂。
姐姐对父王的怨念还是很大啊。
好吧,他也挺开心。
但想想还是不舍得:“姐,大……他对我还是很好的,你不在时他常照顾我。我还是去送一送吧。”
她叹了口气,合上书,颇有些恨铁不成钢:“帝王无情。你看看你墨大哥,他亲手把他弟弟毒死了,人家都没怎么。”
现在外面还以为墨翎去封地了呢。
她想了想,觉得这个不大具有说服力,转头问墨凛:“如果我死了,你该如何?”
墨凛望着那只抢了他爱称的雪狼,一脸平静:“吃你的肉,喝你的血。”
叶澜清打了个寒颤,面不改色对她弟弟说:“你看,多么无情。学学人家。”
叶澜澄忙忙点头,同时下定决心。
可不能让他姐嫁给墨大哥,会死的。
“是么?我倒认为这是爱你的表现。”他还很委屈。
“……我谢谢你啊。”
她抬手叫来崽崽,抚摸着它雪白的毛,崽崽很舒服地趴着,温顺地像条狗。叶澜澄凑上去,好奇地同它对视。
“姐,李将军是不是送了你一条狗?”
她失笑,崽崽在她的娇惯和墨凛的欺压下,早就没了身为一只狼的尊严,墨凛欺负它也不知道咬回去,只知道可怜巴巴地咬着她的衣袖告状。它娘蛋蛋,像它这么大时,已经自力更生出去捕猎了。
墨凛扔出去一块肉,崽崽“嗷呜”一声,欢快地跟着肉跑走了。
“长泽亲眼看蛋蛋生下来的,应该……不会是只狗,就是不知道它爹是不是条狗。”她道。
“……这个可能性很大。”叶澜澄附和道。
墨凛在旁边听着,补了一句:“但是我听说它的兄弟姐妹挺像狼的。”
“……”
不是基因问题,那就是个人问题了。
崽崽叼着肉回来了,蹭着叶澜清的袖子撒娇,墨凛看着碍眼,一把把它拽过来,抬起它的下颚强迫它与自己对视。
“崽崽,你太让爹失望了。”
叶澜清:……
别胡乱认亲好不好这是我儿砸!
刚要揍他,潇潇进来,禀报道:“公主,苏姑娘归来,在外求见。”
她漫不经心地推了墨凛一下,把崽崽叫回来,有一下没一下地抚摸:“她从哪里回来的?”
“诗会。”
“哦?”她轻笑,“让她进来。”
不多时,苏草草进来,出师后的她发生了极大的变化,容颜愈发娇艳,一颦一笑间都是媚态。
听潇潇说,现在都喜欢这种美人。她倒是赶时髦。
“见过师兄师姐和太子殿下……”苏草草行礼,端的是万种风情。
叶澜清没有拦住她,静静看她行完礼。
叶澜澄不喜欢她总往他和墨凛身上飘的眼神,微微侧身:“姐,我先回去了……你放心,我一定不会去送大哥的。”
叶澜清点头,也没纠正他的称呼,反正以后见不到了,叫什么都无所谓。
叶澜澄冲苏草草行了点点头,离开。
她目送弟弟离开,方笑着开口:“你这乐官当挺的清闲,今日诗会明日赏花会的。”
苏草草惊慌,连忙跪下:“师姐恕罪,婉之这些日子结识了不少好友,她们常常邀请婉之,婉之身份低微,不敢不去。”
“身份低微?我当初给了你两条路,一条是当乐官,一条是嫁人,是你自己选的前者,现在倒嫌低微了?”叶澜清依旧笑着,苏草草却感觉到阵阵冷意迎面而来。
“师姐恕罪……”
“这是干嘛?站起来,别搞得像我欺负了你一样。我不过是想告诉你,若想嫁人便告诉我,我替你择夫婿,犯不着自己在外面寻,这里不必天机山,你不能肆意妄为,若是被有心人抓到把柄,坏了你的名声,丢我的脸,也丢天机山的脸。再过半月,君微和挺之也要出师了,你得做个榜样。”她蹙眉,崽崽呜咽几声,要往她怀里蹭,被墨凛抓回来,在它嘴里塞了块肉。
苏草草站起身,红着眼低下头:“婉之知错了。”
话说得倒好听,叶澜清为她选的夫君皆是手无实权的闲散子弟,若成了婚,也没有大富大贵的日子能过。她是实在没办法了才去结交京城贵女,参加各种各样的聚会,偷偷相看未婚配的公子。这些天倒也有收获,一个不知来历的俊朗贵公子对她大献殷勤,如此好的机会她怎能放弃?
叶澜清知她没听进去,叹了口气:“近日桉国二皇子许宋在周游各国拉拢人才,他最好美色,你……千万要小心,不要和不知底细的男子交往。”
“婉之知道,婉之告退了。”她有些不耐烦道。
墨凛眉毛微抬,待苏草草离去才抬头,望着某个地方冷笑一声。叶澜清摸着崽崽的脑袋,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眼里的光闪了闪,暗了。
她抬头,有朵桃花落到眉间,他轻轻替她拂去:“阿清,你不必内疚。”
她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