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天将蒙蒙亮之时,云小绵趁着其他人还在睡梦中悄悄地从温暖的被窝中爬起来,又悄无声息地推开木门,稍微走远一些之后,运着轻功飞速奔向后山的竹林。
深秋的清晨山谷里还充斥着冷意,云小绵还只着一件单薄的粗布长衫如风一般在草地上穿行,衣袖随着云小绵飞奔在风中飘飞,鬓角和脑后无法扎起的碎发沾了些树叶上的露水,顽固地贴在云小绵裸露的皮肤上。云小绵用一种极快的速度到达了竹林中心的一小潭湖水,却依旧呼吸平稳,除了凌乱的头发和衣服,丝毫看不出是刚刚跑了半个山头的人。她向四周环顾一圈,轻轻一跃,就落到了湖中央的小块陆地,随即盘腿而坐,双眼闭合,立即进入入定状态。只见几丝若有若无的白色气流从湖水表面如蒸汽一般散出,缓缓流入云小绵的身体,几次呼吸之间从口中吐出,又进入一次循环。直到天边露出鱼肚白,云小绵才缓缓睁开眼睛,纵身跃出湖泊,一刻不停地运着轻功穿过一片片低矮的树林飞跑回寝室。
云小绵飞奔回竹屋所在的山头时,刻意在一块巨石上停留了一会儿,深秋的空气已经有些寒冷,特别是现在站在山顶,风又冷又烈,拉扯着云小绵的衣袂和裙角。云小绵将头微垂,半睁着眼睛,望向幽深的谷底,谷底是一大片枫树林,每年秋天枫叶都会换上火焰一般的颜色,因此此谷被命名为“火枫谷”。可在云小绵看来,这个名字取得并不好,这个山谷并没有如它的名字一般热烈,每次云小绵从这往下望,她感受的只是一股无法言说的悲壮。往常她并不会停留这么长的时间,大概是因为再过三个月她便要离开这儿了,留出几分钟跟这片陪伴了她六年的山谷告别。身上的露水早已吹干,云小绵在晨练钟声吹响的前一刻钻进了被窝,双眼紧闭,做出一副被钟声吵醒的模样,伸了伸懒腰又把头闷进被子里。
大弟子苏沫本来打算把云小绵喊起来,但想到要是她按时起床了,那就没人被罚去扫山下的石阶了,到时候还是得自己去扫。于是没等云小绵起来就带着其他小弟子去练武场了。
“师姐,云小绵还没起呢。”在尝试了几遍从被子里拽出云小绵无果后,林玉见自己喊醒云小绵无望了,特意搬来救兵。
“钟都敲这么多遍了,她自己不知道起吗?”苏沫瞥了一眼林玉,“再说,我哪次喊得动她?你要想跟她一起扫那几里的石阶,大可留下跟她一起迟到。”说完便头也不回地走出了门。
“你真的不去练武场吗?”
云小绵露在外面的脑袋点了点。
林玉看着还窝在床上的云小绵无奈地叹了叹,跑去跟上了弟子们去练武场的队伍,还不时回望小竹屋的方向,希望可以看到云小绵的身影,但终究是望不见。
“喂”在前面带队的苏沐不知何时走到了林玉的旁边,吓了林玉一跳“你怎么这么死心眼呢?那云小绵不知道是什么来头,天天不用去练武场。你倒好还天天这么往人家的冷脸上贴,指不定人家心里怎么想的呢。”
“小绵确实没有去练武场,可师傅也罚了她去扫石阶啊。”林玉低着头,不太敢跟这个盛气凌人的大弟子说话。“我··我没有在巴结小绵,我跟她是好朋友。”
“哟,还给我整什么姐妹情深呢。你以为那三里石阶是那么好扫的?”苏沫冷哼一声“告诉你吧,我早去看了,云小绵每天结了课之后根本就没去扫,师尊也由着她来!林玉啊,你还是太嫩了。”说完,苏沫就有走到了队伍前面。
林玉松了口气,生怕苏沫会死咬着刚刚的事刁难小绵,结果只是跑来挑拨她们的关系。其实扫石阶的事,云小绵早就告诉她了,再说她也非常相信云小绵,并没有太在意苏沫跟她说的这些话。
果然,云小绵又是在下晨练钟声响起的前一刻才姗姗来迟,被晨练的老师骂着罚她结课后就去扫地,不过这次则是去扫议殿,也就是离掌门休息的庭院最近的地方。苏沫暗笑,这次云小绵肯定偷不了懒了,于是下了晨练也是用一种幸灾乐祸的眼神瞟了下云小绵,才带着一帮拥护她的小弟子去用早膳。
“都说让你早点起了!你看吧,这次可是要你去掌门的跟头扫地了,看你怎么偷懒。”林玉双手插着腰,微怒的面庞比起以前小心翼翼的模样更加生动。
“哈哈哈没事啦,放心,你还不知道我的本事吗?”云小绵一只手臂揽过林玉的肩膀,带着她往食堂走。
“诶,你能不能让我少操点心?”
“好的好的,林妈妈。”
结束了一天的课程,云小绵在林玉催促声中紧赶慢赶极不安稳地吃完了饭,又在林妈妈凶狠的眼神下小跑着去了议殿。直到林玉看不见的地方才停止小跑,还有些后怕地回头望望,看林玉是不是也跟来了,这才松了一口气。整理整理跑乱的衣服,慢悠悠地往掌门的庭院走去。
“哟,这次来的挺早呀,我还以为得大半夜才等得到你呢。哈哈哈”只见平时威风凛凛的掌门正坐在载着几缸睡莲的院子中,面前则摆着紫檀木制成的小茶几,上面摆着两个杯子,显然是在等什么人。
“老头,废话少说,找我什么事?”云小绵也并不客气,直接坐到了掌门对面的一只椅子上,顺手拿起茶几上斟好的茶在嘴边抿了抿。
“怎么说我跟你祖父都是老熟人了,看看友人的孙女不过分吧。哈哈哈,这茶怎么样啊?”掌门又为云小绵喝空的茶杯里倒上茶,慈祥地望着眼前这个十二岁的少年。
“还行吧。”云小绵接过茶杯,吹散了杯里的热气,小酌一口,说道“是为了选拔的事吧。”
“哈哈哈哈,还是跟聪明的人好说话。准备的怎么样啦?”
“凑活吧。”云小绵将喝完的茶杯放在昏黄的夕阳下把玩,半睁着眼观察上面的花纹。
“凑活可不行哦,小心我不让你入选呢。你肯定又不打算参加选拔吧。”这个自称是云小绵祖父熟人的掌门,没有六十也应该有五十了,这时居然用孩子一样调皮的语气跟云小绵抱怨道“你这可不行,每次都让我给你收拾烂摊子!”
“诶呀,多大点事嘛,对你一个掌门来说不是绰绰有余吗?”云小绵转过头,微笑着说“再说,你的那些弟子,什么水平你不也清楚着呢嘛”确实,本门派的弟子很多都只能达到灵魄的水平,偶尔有几个圣魄出现,天赋也不算特别高,无法突破后天的瓶颈。而云小绵则是门派中唯一一个突破灵师级别的存在,但一直有意隐藏实力又被掌门掩盖得很好。在这个世界,灵力是万物的根源,以是否能感受灵力和控制自身灵力来判断凡人和修灵士。修灵士又以灵力的多少分为六等:灵魄,圣魄,灵师,灵者,圣灵尊,圣灵殿。越往上,越少人能达到,能力也越强,有的甚至有毁灭天地的能力,但那种人是几百年也难得一遇的,而宫家就出现过四位这样的强者。
“话是这么说”掌门似乎有些不好意思地用右手食指挠了挠脑门,“但,这规矩总不好破吧。日后我这个掌门在弟子面前怎么立威信呢?”
“行,看在你为我收拾这么多年烂摊子的份上,我就参加选拔吧!”随手抄起了放在桌上的一罐茶叶,一溜烟跑了出去。
叶卿秋看着那个小跑出去的背影与脑海中六年前的背影重合,忍不住露出慈祥的微笑,像是在看自己的孩子。
“让我看看,你成长到什么程度了,可别让我失望,宫锦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