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道国经历夺嫡之争后定国已久,国主明王伏宿登基已有十二栽,勤于政务,如今风调雨顺,国泰民安。在这太平盛世,江湖也便显得有些乏味无聊。不若是一年一度的武林大会才能稍稍吸睛。可这武林太平,连武林盟主的宝座,陆志林都已坐了几栽,旁人看得都腻了,直言江湖才人没落,年轻一辈鲜有能独领风骚的。
倒是那槭山上的浮华门今年门主简若言退位,换了新门主,简良。
简良又是何人?江湖盛传,这邪教中的邪教,浮华门的新掌事,那是翩翩玉公子一位,名字正派,长相正派,可唯独作风败坏的简门主,自幼是武学奇才,若不是他只耽于享乐,根本无心带领一众邪魔歪道同名门正派们搞事,又不知这江湖会遭遇多少血雨腥风。
浮华门作为一代邪教之首,业务能力也是有口皆碑的。怎么说呢,他们只在槭山占了半腰作为门地,但数十年间,竟无一门别教敢入山拜访,也无一门正派敢举义围剿。简若言本就身手了得,却不谙世事,无心世俗纷争,更无谓正邪之分,位子传到简良这一代,更是骄奢淫逸,纵享浮世光华。
这些年,也就槭山脚下开了间如意馆,对外专卖珍奇玩意儿,馆主是位惊鸿佳人,简若言当门主的时候就被她那些稀世珍宝迷了心窍,便由得人落了脚跟,而如意馆仗着浮华门的庇护,也成了一处正邪交界的分水岭,相传如意馆馆主唐璌天姿绝色却天生的财迷,如意馆里只要是银钱到位,就没有买不到的东西,珠宝,首饰,消息,甚至是人命。
说浮华门的新门主简良耽于享乐,尤其好美色。他师父简若言这神女般的风韵摆在那儿,一般人还入不了他的眼,身边宠姬是换了一批又一批,却独独对唐璌高看一眼,且给了门主令牌,方便她随意出入。
此二人,一个贪财,一个好色,莫不是良配。
是日,简良又是睡到日上三竿,才慵慵懒懒披着件紫金缎面的袍子起身,衣襟大敞,昨夜宠姬们的口脂还留在胸前,香艳无比。他人起了,神还没醒,勾勾手指,便让人伺候去内室的池子那儿沐浴更衣,心里盘算,今夜再玩些什么把戏才好。
简若言退位之后就云游四海,行踪飘忽,没人知道她人在哪儿,只有简良偶尔能收到她的书信,内容不过是某日在某地某处收了某个宝贝,心下欢喜,徒儿勿念。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打家劫舍去了。可简若言一走,简良不再需要每日早请晚安,日子也就过得越发舒坦逍遥,实在闲得慌了,就去抓几个人模狗样的东西关进九曲宫里玩玩。
九曲宫嘛。就是每个邪教都有的标配——刑室呗。只不过浮华门的刑室和宫殿一般大,用简良的话来说,就是污糟东西杀不尽,还不如一个个折磨来玩玩,玩法多了,器具放不下了,自然就征用了一处宫殿,美其名曰,专心搞事业。
可不是么。堂堂邪教,不杀人,不虐人,那和其他无趣的名门正派有什么区别。只不过杀人哪有美人好玩。美人香甜软糯,可攻可守,那才有意思。
简良从香气堆里出来,才真正神清气爽,任女侍给自己擦着发,狭长的星目一闪,启了口,“青蝶呢?”
边上领头的女侍忙说,“回门主,在自己屋呢,今儿怕是起不了身了。”
简良虽爱美人,却从不让人在自己房中过夜。青蝶是最近新宠,昨晚上估计在她屋里玩得尽兴,累着了她,他还依稀记得昨夜自己醉着回宫的时候,青蝶可一步没来送。
他有些不乐意,但也没说什么,只是右手指尖摩挲一阵,又喊,“青莲。”
领头女侍便应道,“奴婢在。”
“山底下还在忙着呢?”
“回门主,这些天月末,如意馆核账总是忙碌些。”她低头想了想,又安慰,“唐馆长身边就只有貔貅和金蟾两位帮手,每月这几日一般都支不开身的嘛。”
“就她忙。”简良更衣完毕,不过是多穿了几件里衣,衣襟照样大开,口脂倒是已经洗净,肤色白皙,比先前更漂亮撩人。“今儿咱们看歌舞,青莺前些日子风寒,可好些了?嗓子无碍吧?”
“青莺恢复得好,就盼着门主呢。”青莲应声,“奴婢这就去安排。”
青莲做事向来妥当。这一安排,就到了暮时。正好霞光照耀,浮华门陆续点上了灯。等简良从自己的寝殿子辰宫出来时,恰是抬头粉霞漫天,眼前星光点点。水榭台上,可人儿身姿曼妙,着着薄纱外衣,卷着炼带,已摆好功架。
整个槭山霎时乐色蔓延,延绵不绝,鸟兽同乐。
青莺一曲尽了,后头的新舞又紧接而上,她便扭着身子下来,一下钻进简良怀里。
“门主,青莺唱得可好?”姑娘水灵,一双眼睫忽闪忽闪,惹得人心动不已。
“咱们青莺哪有唱不好的时候?”简良边夸,边搂着人,往她嘴里送了颗新鲜葡萄。
“那,比那唐女如何?”
“唐女?”简良脑筋一转,知道说的是唐璌。
“门主,青莺入门不久,虽然还有很多规矩要学,但对门主可是真心无二的呀。”她说着整个人缠上去,依偎在简良肩头,身上香气宜人,尽显乖巧,在他耳边悄声,“青莺这身子,都一直为门主守着,一颗碧玉,等着门主呢。”
她说话的档口,也没留意,不知怎地,声乐渐轻,最后竟静了下来,台上舞姬们也都停下了动作。
不远处廊下,一窈窕身影从暗处走出,华服美钗,香肩半露,将尽的晚霞与刚升的初月照在她锁骨处,波光流转,点缀着颈间一颗指甲盖大小的红宝石坠子熠熠生辉。来人斜倚在廊外柱下,手执一支铜鎏金的长烟杆,甩在胸前,眼波慢慢悠悠地,划过众人,落在青莺身上,嘴角调笑,散漫迷人,“我回来了,你还得靠边站,妹妹。”
“璌璌!”这不,简良眼前一亮,忙推开身边人让出怀中位置,“等你许久,快来快来。”
那女子却不紧不慢,勾出玉臂,朝着简良,一番俏笑,“怎么,当了门主,连人都懒得来迎了?”
“哪有的事。”浮华门的门主侧着支身朝她调笑,一张正派的脸上邪魅自得,倒是大方起来,足尖轻一点地,便在空中腾起,轻盈落在唐璌面前,朝她眨了眨眼,不由分说抄起人腰肢,旋身一跃而起,留下句,“今夜美人相伴,都散了吧。”便携着唐璌消失在月空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