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渐深,木栏桥北,大雪纷飞,如坠鹅毛,只看见一家客栈还灯火通明。
客栈的小二扶桌睡着了,夜半冷醒,睡眼惺忪的往自己的手上呼了几口热气,又把手藏进衣袖里,雪稍小些,看窗外满地银霜,别有一番景致。
静逸的夜里,清脆的铃音传来,小二不禁打了个冷颤,忙起身仔细听了听,靠窗望了望,只见一只巨型白熊正向这边走来,熊背坐了个娇小的女子。
“掌柜……掌柜……”
小二慌乱的跑去了楼上,还差点打翻了烛台。
洛雨侧身坐在熊背上,穿着齐胸的嫩黄色襦裙,上面刺绣着两只云间飞舞的仙鹤,露出修长雪白的腿,交叉着闲散的搭在熊背,慵懒的眼神望着远处客栈的灯火,在茫茫的雪夜中,看起来温暖而温馨。
“止!“
洛雨轻声示意,白熊乖巧的在客栈门口停下。
客栈里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只见掌柜佝偻着身躯,拄着精致的雕花拐杖匆忙的打开大门。“”
“洛医师,有失远迎,还请救小女一命!”
老人的脸上布满了泪痕,拖着不灵活的身子缓缓的跪下,神情凝重。
“先带路让我看看吧!”
洛雨不急不缓的从熊身上起来,语气漫不经心,却给人淡淡的威严。
老人起身,脚步匆忙的将洛雨引到楼上,楼上比楼下装饰的更加精致,更加富丽堂皇,很难想象,一个远离市镇的客栈,为什么会存在,明明人迹罕至,又为什么要装饰的如此豪华。
华丽的纱幔里,一女子面瘦肌黄,紧闭着双眸,呼吸微弱。
洛雨摸了摸她的脸颊,如枯死的松树皮,而掌柜则在一旁看着孩子目不转睛。
“我可以救她!”
洛雨冰蓝色的眼眸暗淡无光。
“你应该知道我的规矩!”
洛雨找了个靠窗椅子缓缓坐下,冷风吹着她披散的长发。
“老朽知道,洛医师不收金银珠宝,也不收绫罗绸缎,但会索要一件物件,不知道洛医师看中了什么,老朽愿倾尽所有!”
掌柜恭敬的说道。
“你以前是白狐王的得力部下吧?”
洛雨拿出一把鹅黄色的折扇,轻轻打开,看着上面的烫金纹路。
“这……”
掌柜僵驻在原地,神情惊恐,瞳孔放大的似要跳出来一般。
“你怎么会知道?你想做什么?”
老人呆滞着,似时间停滞般一动不动,豆大的汗珠却沿着满是白发的额头流向了脸颊,眼里满是惊恐。
“十三年前,墨彦是因为打倒北方的青狐一族才被拥立为王,把你知道的关于当年的事说出来!”
洛雨缓缓收起折扇,从袖中拿出一个手指般大的玉瓶放于桌上。
“这是你女儿的命,请魏老先生早做决断!”
听洛雨一言,掌柜犹豫万分,不知如何决断,他从未背叛过狐王,任凭当年刀枪剑雨,白骨露野,他也未曾惧过,可如今年迈,只剩这一女儿傍身。
掌柜地下头去,犹豫片刻,终道:“你想知道什么?”
“白狐王是怎么打下青狐一族的?”
洛雨顿了顿,把一条腿缓缓搭在另一条的膝盖上,赤脚上的铃铛微微作响。
“当年狐王与青狐公主相恋,从中探取情报,安插内应,才使得打下青狐一族只用了月余!”
“当年的青狐一族势力庞大,恐怕非白狐一族之力吧!”
洛雨隐隐有些愠怒。
“是,因为青狐培育萤草,有长生不老的功效,狐王以此吸引各族的帮助,当年参与者众多,我也只记得一部分了!”
掌柜暗自叹息,不经想起当年厮杀之景,只有杀戮,没有人性。
“那青狐公主可还活着?”
“公主伤心欲绝,跳崖而亡,但是……”
掌柜突然支吾了起来。
“说!”
洛雨心如刀绞却依旧不形于色。
“公主带着萤草和一双儿女逃亡,狐王带各族追杀五月有余,大儿子被乱箭射死,女儿下落不明,但听说那女儿天生只有一半的心脏,活不过十岁!”
掌柜说着不禁有些心痛,现在自己有了孩子,更觉得丧子之痛之锥心。
“在狐王追到公主时,是在一处悬崖边,公主只身一人,满身血迹,萤草和儿女都不知所踪,什么都没说,就跳崖了!”
洛雨眼皮止不住的颤抖,她的母亲,跳崖时,是多么的绝望。
“在狐王找到尸首时发现公主刚刚生育过……”
掌柜的声音开始颤抖:“那时才知道公主出逃时已经身怀有孕……也不知那孩子是男是女,如今是生是死啊!”
掌柜不禁眼含热泪,悲从中来。
洛雨听罢,不作声,只是觉得心痛难当,缓缓走向门口。
“那个孩子有下落吗?”
洛雨走向门口,轻声问道。
“没有,按照时间推算只在公主跳崖那一带,但各族带人搜查月余,至今也无下落。”
“公主跳崖之地在何处?”
“青山断肠崖!”
洛雨哽咽良久,终道:“告辞!”
洛雨缓缓下楼离去,背影在月色下多了几分落寞,她内心波涛汹涌,已经听不进掌柜的告别。
夜晚风大,下起了小雪,洛雨赤脚走在茫茫雪地,雪花印着月色轻轻抚摸在她的脸颊,乖巧的白熊在后面不急不缓的跟着,脚印被身后的风雪一点一点的掩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