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闲桂花落,夜静春山空。月出惊山鸟,时鸣春涧中。
诗是好诗,只是在这山谷里空有闲人和幽静,却无那春山美态,徒有其表。
春夏秋冬四个字,说来普普通通,可无人见识过到底是个什么样子,感受不到,自然也就少有提及。
顶多也就是一个春字,多有用处。
你瞧瞧那姑娘春心萌动,爱上了哪家小伙。
可小姑娘不懂春心到底是个啥东西,即便是明白了,也想不通这感情的玩意儿,怎么的就扯上了一个春心。
凉风习习的山谷里,有丝竹之声在那园子里徘徊片刻这才传开。
一女子在夜空中飘飞而来,无声无息的落在那崖下屋前,打眼瞧见一个小子睡得正酣,稍有愣神,这才又悄无声息的在屋子里闲逛,见多了很多家饰,眉尖稍蹙,似是颇为不喜。
女子白裙赤脚,凌空而走,每一步都在空中踏出一个碗口大的蓝色气圈,却是毫无声息,若是不仔细看根本察觉不到。
她走到那小子酣睡之处,冷眼看了看他,见到他手中的册子,蹙起的眉头这才放了下来。
挥手招来一张躺椅,“吧嗒”一声落于他的旁边,这才侧躺其上,双眼微微眯起,看着那园子深处,听着那虚渺音符。
武报喜被这声音惊醒,倏地坐了起来,又瞧旁边更是多了个人,心中大惊,又倏然跳将开去。
见她青瓷衣白纱裙,朴素中泛着冷淡,一头银丝被那月光折射,似是天上星河般闪闪发亮。
此时她侧身而躺,虽只能瞧见半边脸,但那轮廓似是用整个白玉雕琢而成,眉目如画,嘴唇殷红,一只精巧代勾的鼻子都如她的气质一般,透彻浓浓的成熟高冷气息。
银丝配娇颜!正因为看不出这女子的年纪,武报喜心中已经翻起了滔天巨浪,直欲夺路而逃!心中咒骂道:“这她奶奶的哪里是什么外门,都进了妖怪窝了!”突得想到那少女,哪里是好心为自己指的住处,她奶奶的就是居心不良。
“有酒?倒上!”女子声音缓慢,极其成熟冷静,给人一种不能抗拒的威严。
武报喜知道碰上了老妖怪,又听她这话语形似命令,心头稍有恼怒,却不敢露出分毫。想要凝神戒备,却又觉得不妥,凝神还行,戒备只怕要被打。
忙凝神上前,搬走自己的椅子,又放上圆桌,点燃香炉,这才一拍腰间,拿出一壶在“万兽谷”时,酿造的果酒。
上杯倒酒,托杯敬酒一气呵成,不敢丝毫怠慢。
武报喜弯腰托着酒杯,见那女子竟是不接,心下惴惴,忙把身子更低了些。
“原来是个哑巴,只是可惜了这一身好皮囊。”女子蹙眉转头,抬手按在武报喜的手上,又接着说道:“若不是个哑巴,那就是欺骗我,后果很严重的。”
被她那只柔弱无骨的玉手一按,武报喜只觉身体瞬间被禁锢,动弹不得分毫,忙说道:“前辈气势摇山振岳,吓到我了,不敢说话。”
女子松开他的手,接过酒杯,扭过头去慢饮慢酌,再也不说一句话。
武报喜恭敬的站在旁边,心中苦笑,忖道:“这到底是哪里来的老妖怪?没事瞎逛什么呢?”见她看着那园子,也瞥眼朝那里望去。
园子里灯火通明,此处正能瞧见那处戏台,戏台上有女子舞蹈,可距离太远,瞧不真切,只看女子舞姿曼妙,定是不凡。
再有那丝竹之声悠然悦耳,空灵动听,很是让人神往。
武报喜心中惊讶;“莫非这老妖怪是在这里赏舞听曲不成?”见她一杯喝完,忙提着酒壶上前帮她倒满。退开又想道:“这老妖怪要是每天都来,我不是每天都有要当侍从了,不行不行,明儿赶紧再寻住处才是。”
他一边指望着那班跳舞的小妞赶紧收工,一边指望着这老妖怪听腻了赶紧走。哪知那园子里也是欢快的紧,闹了将近一个时辰,这才收工离去。
武报喜一喜,忙朝那女子看去,见她侧躺如山,一口饮尽杯中酒,抬手摇了摇,哪里有半分要走的意思,心中喜悦之情瞬间扑了个空。
轻轻一声叹息,连忙上前继续帮她倒上,稍稍踌躇,想要寻个由头赶紧离开,见她目中寒光一闪,连忙又退了下来。
女子饮酒极慢,是真心品尝,乜斜着看了武报喜一眼,说道:“眼力劲是有,就是心思杂了些,我明日喝茶,你准备准备。”
武报喜是又惊又喜,惊的是她明日还真的要来,还让自己备茶?喜的是她终于要走了。心中嗤笑道:“我明日就躲命去了,鬼才给你备茶去!”嘴里却连忙说道:“我记下了,前辈一路走好。”
女子眉尖一蹙,浑身气势外放,冷声道:“心思驳杂,不学无术,又怎么能学好九星星辰录!”
只觉那气势如山岳大川,朝着自己当头压下,武报喜双腿一弯,正对着西北都正峰“噗通”一声就跪倒在地,后脑巨力袭来,“砰!”的一声,压得前额重重砸在地上。
武报喜浑身一震,额前剧痛,疼的一下子又弹起了身子,只觉后脑生风,心中大骇道:“还来?”
“砰!”的一声响!额头又砸在地上。
武报喜赶紧学乖,不敢再起身子,心中正自庆幸,突觉眼前一黯,便觉一股无形巨力砸在面门之上,身子瞬间便起。
想要大声喝骂,只觉冷风灌口,怎么也说不出话来,后脑生风,面门被砸,又连续挨上六次,这才停了下来。
三跪九叩!拜师大礼!
武报喜被砸的迷迷糊糊,也终于知道这是什么意思了,心中震惊的说不出话来,趴在地上眯眼望着西北,心中惊叹道:“那里可是都正峰啊!”
女子拿着他脱手的酒壶放在胸前,侧躺在躺椅之上动也不动,闭眼说道:“拿件最好衾毯给我盖上,夜晚风寒,我怕着凉。”
一听这话,心中不敢相信这老妖怪居然不走了!一股子委屈的恨意直袭大脑,让武报喜恨不得一巴掌抽死她,可身体却老实的很,忙跳将起来,一拍乾坤袋,拿出一件极其精美的华毯。
华毯四方有四灵,边纹百花齐放,底纹山川湖海,全部由大妖毛发所织,说是法宝都不为过。
武报喜瞧了瞧,心中恨恨道:“给你盖严实了,闷你一身汗,定不会让你着凉就是了!”这才踱步上前,一脸不舍得给她盖上。
转身走到台阶处坐下,守了片刻,见她再无吩咐,这才钻进屋内床上,闷头睡觉。
可白日里睡了一天,哪里睡得着,翻来覆去突觉不妥,不如趁着她睡了,赶紧跑路,只要到了外门驻地,随便找个住处一躲,莫非她还能通神,找到不自己不成!
武报喜一喜,差点笑出来,忙捂住自己的嘴,翻身下了床,蹑手蹑脚的来到窗边,双足一点,就朝外跃去。
哪知天地一转,眼前一黑,双脚落地再看,床前窗后,竟是又蹦回了屋内!
一脸措愣的武报喜,突的一咬牙,再次朝外越跃去,只觉幻影纷飞,景物倒置,再次落地,还是在屋中。
“算你狠,我服啦!”武报喜对着屋外说了一声,钻进被子彻底放弃了。
山谷内没了园子里的吵闹,顿时变得极其安静,连那虫鸟都似被这气氛感染,不敢发出一点声音。
山谷外一人似是闲庭散步,不快不慢,正踏空而来,正是上元夫人。
说来也是奇怪,今夜她本想去那九宫洞,可突得心生奇异之感,只觉心头有无名花朵绽放,开得是惊艳艳,喜洋洋。满心里都装不下,直欲跳出显摆显摆。
又察觉那股子惊喜之意从东南而来,如有雷霆九响,一声比一声来的欢喜。
她临近山谷,却突然停下,望着眼前一个银发女子,忙拱手行礼道:“您怎么来了?”
女子一指崖下小屋,道:“我替你收了个弟子,你当有感应才是。”
上元夫人一声轻笑,道:“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弟子,竟能让我心生感应。”
女子瞥了一眼小屋处,挥手说道:“你回去吧,这娃娃我先调教调教,免得以后修成个大魔头。”
上元夫人低头朝那小屋望去,双眼里金光连闪,皱了皱眉头,说道:“您可别乱来,只要好生教导并不难的。”
“正是有你们这些好生教导,才会教出这么个异类。不给她下点猛药,怕是难以掰弯她这性子。”女子说话渐冷,近似斥责。
“那您打算如何,再说了这直性子没什么不好,非得掰弯了做什么?”上元夫人摇了摇头,并不同意女子的观点。
女子一抖那方华毯,问道:“你觉得这件东西如何?”
上元夫人上前摸了摸,点头道:“是件好东西,可这跟他有关系?”
女子转身侧头,瞥了她一眼,抬步凌空而走,轻飘飘的说道:“既然是个好东西,自然要用到好去处。我记得你有一颗仙珠,内有胎元,你这就去拿来,我明日便让她服下。”
上元夫人哈哈大笑道:“这怎么使得,她都未有男女之事,这就是先生娃娃了,说出去还不让人笑掉大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