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大眼珠子与霍啸林对视着。
“照顾好我奶奶，让她放心，我不会有事。”冯大眼珠子点点头。霍啸林又说：
“小六，我平时怎么教你的，跟政府和军方的人打交道一定要记住，官大一级压死人，你跟当兵的讲道理，你傻呀！”小六明白了霍啸林的意思，点着头。
约翰·乔说：“霍老板，要是枪毙您说一声，我去替您！”
霍啸林笑了，知道约翰·乔不满，被忽视了，便回过身来，说：“好兄弟，你的机会来了，照顾好你要追求的姑娘，别让外人找到她和她姐姐。”约翰·乔立刻会意，点着头。说完，他大摇大摆地走了出去。
玛利亚挂断电话，惊呆了：“霍啸林被捕了……”
白雪不知所措：“啊？这这怎么办啊？”
玛利亚说：“霍啸林说他的女人们也不安全了，指的是你们俩，这地方不安全了。”
“唉呀妈呀，那我得先走，要不孩子可就没命了！”桂英说着就往楼上跑。
“什么也别收拾了，来不及了，要真想保命，现在就走！”玛利亚说着带着桂英、白雪就往外跑。
刚跑到门外，远处两名军官带着一队警察朝这边跑来。这时，一辆汽车朝她们驶来，三个女人连忙躲闪。没想到汽车一个紧急刹车，停在了她们身旁。约翰·乔从车窗里探出头来，大声地喊着：“白雪姑娘，上来！”
追兵在即，玛利亚来不及多想，说：“上车！”白雪连忙搀扶着桂英上了车。
约翰·乔问道：“去哪儿？”
玛利亚说：“五湖帮！我干爹答应收留她们。”
3.诸葛办公室日内
小六焦急地说：“我大哥说了，你们这儿官大一级压死人，你赶紧命令赵舒城把我大哥放了！”
诸葛说：“你是谁呀？你大哥又是谁呀？”
小六不明就里，说：“我大哥是霍啸林啊！我是他兄弟，您叫我小六就行了。”
诸葛说：“赵舒城突然抓人，难道是掌握了什么证据？”
小六说：“这个我不知道，反正你官大他一级压死他，你让他放人他就得放！”
诸葛喝道：“无理取闹！这里是政府办公要地，你给我出去！”
小六愣住了：“诸葛先生……”
“你不出去？那我叫当兵的抓你出去了！”
“我是霍啸林的兄弟，最贴心的兄弟，我大哥有什么事都会告诉我，比如说吧，他上次来求您办事带的金条，就是我帮他准备的。再比方说吧，上次您到我们啸林商行，他送您的金条，也是我准备的。”
诸葛忍了忍：“什么意思？”
小六说：“我和我大哥在汉口打码头不容易，真刀真枪我们哥俩不一定是别人的对手，但是机关算计我们可不怕谁。当年为了斗倒沈三爷，连报社的主编我都打过交道，金条的事您不想见报吧？”
诸葛换了嘴脸，说：“哎，六经理，这话怎么讲？我跟霍老板那是同舟共济的朋友。”
小六嘿嘿笑了：“就是，一条船上的人，他现在掉河里了你得拉他一把啊！”
诸葛不耐烦地说：“好好，我这就去找赵舒城。”
4.染坊日内
“这些日子我心里就犯嘀咕，三天娶仨媳妇，这不是作孽吗？还说不让我着急，能不急吗？我这几天就急得上火，嗓子火烧火燎地疼！”霍白氏埋怨着。
“奶奶，我这就去给您倒水喝。”翠儿说着就转身，她已经熟悉了环境，可今天却莫名其妙地撞上了门。
樱桃儿说：“妹妹慢点。”
翠儿半晌没说话：“奶奶……不好……”
霍白氏问道：“怎么了？”
翠儿难过地说：“我虽然瞎，可熟悉的地方从来没撞过门。我娘死的时候撞过，我爹死的时候撞过，上次老爷要被枪毙我撞过，今天……又……”
霍白氏张大了嘴：“啸林跟我说过，你眼瞎心灵，大事不好，大事不好！大个子，你不是跟啸林去过上海吗，你立马动身给我去上海找梅姑娘，让她帮着活动，赶紧救人，晚了怕就来不及了！”
冯大眼珠子有些为难，说：“可是霍老板让我留下照顾您……”
霍白氏骂道：“混蛋！我孙子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老太太还活得了吗，赶紧去上海！”
“可是……可是到了上海我也不一定能见着梅姑娘。再说，回来后霍老板就再也没提过梅姑娘一个字儿，他们俩好像闹僵了……”
霍白氏说：“你懂个屁，快想办法把消息传到梅姑娘耳朵里就行，见着见不着不打紧，快去！”
5.审讯室日内
霍啸林说：“我哪儿露了马脚，你敢明目张胆地抓我？”
赵舒城嘲笑说：“你霍啸林不愧文韬武略，天下第一，我没抓住你任何把柄。”
霍啸林说：“你抓我的理由？”
“你的三姨太……”
“玛利亚……赵舒城说：“对，今天，我对玛利亚小姐……不，玛利亚女士，进行了问询，她的证词对你很不利。”
霍啸林突然笑了：“玛利亚？玛利亚会见你吗？还会接受你的问询？全汉口谁不知道你和玛利亚的事，证词一定是你伪造的。不信你把玛利亚请来三头对质，我不相信她会站在你那一边诬陷我！”
赵舒城说：“确实，我只有一次机会，现在再去请玛利亚，她肯定不会来。”
霍啸林说：“这不就完了，快放我走！”
“放人！”门被推开了，诸葛从外边进来。赵舒城连忙起身迎接。“赵舒城，你简直是胡闹！霍啸林是汉口的商界精英，那是为政府做过事、立过功的人，你想抓就抓，还有没有把上司放在眼里？你知道别人说你什么吗？别人说你因为玛利亚的事记恨霍老板，公报私仇！快放人！”
“报告诸葛先生，霍啸林与共党头目韩亲仁有扯不清的瓜葛，他用欺骗的手段藏匿了韩亲仁的两个女人。我们应该怀疑，霍啸林不止是亲共，他根本就是共产党！”
诸葛说：“证据呢？”赵舒城递过一张照片，是他和玛利亚在一起的那张照片。
诸葛说：“这又能证明什么？谁不知道你和玛利亚的关系，谁知道照片是什么时候拍的？”
“诸葛先生英明，政府有您这样的好官，我们老百姓才能安居乐业。”不等赵舒城回答，霍啸林说：“诸葛先生，我刚才提出让赵长官把玛利亚请来三头对质，可是他不敢，所以我认为证词也是假的！是我把赵舒城回到汉口并即将向彭小姐求婚的消息告诉的玛利亚，搅了赵长官的好事，所以他恨不得随时要了我的命。要不是您来得及时，我恐怕已遭了毒手，请看。”霍啸林又在额头上摁了一下，立刻，手掌上沾满了鲜血。
诸葛喝道：“赵舒城，你还有什么话说，我们应该这样对待曾经为政府立过功的人吗？赶紧放人！”
赵舒城微笑着转身，揭开一块红色丝绒布，露出一个录音机，他轻轻摁下按钮，伴随着沙沙的响声，机器里传来玛利亚的话：“假的！全都是假的！那个孕妇是有先生的，叫韩亲仁，也不知道怎么，得罪了政府；那个女学生也是因为跟韩亲仁有什么关系，差点儿被打死，霍啸林把她们带回家，是为了保护她们！”
6.五湖帮总舵日内
龙爷跨进屋来，玛利亚快步迎上，焦虑地问道：“干爹，怎么样？”
“已经有了确切消息，霍啸林确实是被赵舒城抓起来的，证据……是你的口供……”龙爷说。
“我的口供？”玛利亚难以置信。
“也不知道这个混蛋从哪找来了一种机器，把你说过的话全都记了下来。”
“他居然做得出这样的事来！我真是……”玛利亚深深地自责。
“霍啸林通共已成事实，要不是诸葛去得及时，直接被枪毙也是可能的。”
“是我害了霍啸林……”
龙爷安慰说：“我已经上下打点了，霍啸林不会按通共分子处决，不过恐怕要在监狱里住上几年……”
“住上几年？那可不行！他奶奶是个瘫子，见不到霍啸林，那急也得急死！”
龙爷叹道：“没办法，赵舒城咬住不放。”
7.行军路上日外
一匹快马从前方疾驰而来，一名战士翻身下马。韩亲仁问道：“前面什么情况？”
战士报告说：“大部队又遭到了敌人的埋伏，参谋长命令你们从东南方向运动到敌军的后方，用最猛烈的火力吸引敌军，不惜一切代价，为大部队转移争取时间。”
韩亲仁点点头，坚决地说：“请参谋长放心，我部保证完成任务！”
韩亲仁按上级安排，运动到敌军后方，进行突然袭击，吸引了敌人大量部队，但他们本身也付出了惨重的代价，战士牺牲殆尽。
一个战士伏在韩亲仁身旁，说：“近了，队长，敌人近了！”
韩亲仁点点头，握紧大刀：“同志们，为了我们的理想，我们的信仰，冲啊！”
他猛地一跃，冲出了战壕。战士们也纷纷冲出战壕，与敌人展开了白刃战。
一阵拼杀过后，阵地上尸横遍野，一片狼藉。突然，一名敌军军官用刺刀挑破韩亲仁的前胸，上衣被整个划破，露出了鲜红的肚兜。军官嘲笑道：“看着你文质彬彬的，这把岁数了还戴红兜兜啊？”
韩亲仁说：“好笑吗？老婆给绣的！”
军官说：“你老婆手挺巧啊，可惜，你死了，她就得改嫁！”
韩亲仁说：“我已经让她改嫁了……我有必死之决心，你有吗？”
军官说：“找死，你有病吧？”
韩亲仁说：“你怕了？”
军官说：“谁跟你斗嘴皮子！”
军官冲上来继续与韩亲仁搏杀，但在精神上，他已经输了。面对韩亲仁的镇定，他乱了阵脚，很快被韩亲仁用大刀砍死。可更多的人围向韩亲仁，他以一敌二，越战越勇。突然，一支乌黑的枪对准了他，枪响了，韩亲仁背部中弹，他艰难地试图回过身来，可是没有做到。韩亲仁摔倒在地上，鲜红的肚兜扬起，飘向天空……8.军营夜外
汽车停在军营门口，赵舒城器宇轩昂地下了车，他推开房门，愣住了，玛利亚站在屋里。玛利亚央求道：“求你了，帮帮霍啸林，只要你松口，他就可以从监狱里出来。”
赵舒城说：“这个，我做不到。”
“孩子……没有霍啸林，你的孩子，不可能还活着……”玛利亚艰难地说着。
赵舒城不屑地看着她，玛利亚说：“我知道你怀疑，我可以用我的生命发誓，孩子是你的！”
“那又怎么样？如果你早用生命发誓，我可能会相信，可你是怎么做的？你嫁给了霍啸林！这对我来说就是莫大的耻辱！”
“你……”玛利亚又悲又愤，之前是他赵舒城抛弃了她，她是不得已才名义上嫁给霍啸林。
“也许你选择自杀，我更会相信。”赵舒城说。赵舒城的冷酷让玛利亚觉得陌生，窒息。赵舒城无耻地说道：“孩子是我的又能怎么样？你现在是霍啸林的三姨太，孩子生下来得姓霍！就算我想要这个孩子，我还要得了吗？我的脸面往哪儿搁？我的尊严呢？”
“如果你能帮霍啸林从监狱里出来，我就立刻离开汉口，找一个没有人认识我的地方，把孩子生下来，养大成人，让他姓赵！如果有一天你需要他，可以随时让他回到你身边！如果你不需要他，我也会教育他一辈子好好做人，为你们赵家光宗耀祖！行吗？”玛利亚乞求着。
赵舒城说：“没有霍啸林，还有别人，谁知道我儿子将来管谁叫爹！”
“我……我发誓，如果你放手，我离开霍公馆，并终身不嫁！”玛利亚说。
赵舒城似乎为之所动。
9.监狱牢房单间夜内
玛利亚看着霍啸林，百感交集：“他会放你出去。真的，他已经答应我了！”
霍啸林目不转睛地盯着玛利亚：“拿什么做条件？”
玛利亚迟疑着，说：“没什么条件。”
“不可能。”
“真的没有，你们毕竟曾经是结义兄弟，如果没有你，他的孩子早就没了，他不应该感谢你吗？”
“他认了孩子？”玛利亚点点头。“那他会带你离开汉口？”玛利亚又点头。半晌，霍啸林说：“不可能，为了立功升官，他已经六亲不认，不择手段，你不要再轻信他了……”
玛利亚说：“他现在还不能和我离开汉口，我先走，等他。”
霍啸林说：“他逼你离开汉口？”
玛利亚神色有些慌张：“没有……”
“我明白了，他既不想娶你，又恨我娶了你；他既不想对孩子负责任，又害怕孩子生下来姓霍，对吧？”霍啸林说。玛利亚愣了，沉默着。霍啸林又说：“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已经把她们安顿好了，对吧？”玛利亚知道他所指为何，点了点头。
霍啸林突然大声地说道：“哈哈，有人想当活王八！老三，咱不给他这机会，他不仁我不能不义，我霍啸林不能为了从监狱里出去，就说我儿子是别人的种！”
不远处偷听的赵舒城愣住了。玛利亚阻拦着：“啸林，别……”
“你怕什么，他不敢把我怎么样！你当他真敢枪毙我，你让他试试！我啸林商行那么多金条送出去都白送了吗？政府里那么多大员跟干爹称兄道弟，那交情都是白给的？他一个小当兵的，想要我的命，哼，他也不上秤吆吆自己到底有几斤几两！”
赵舒城听了霍啸林的叫板，脸红耳赤，不禁走了出来。
霍啸林骂道：“你瞧那副德行，我知道他为什么抢着当活王八，他后悔了，他想升官，没有指望！他现在才知道，要说靠山，咱干爹比那个什么狗屁彭专员大多了！他不惜给我儿子当爹，也想抱干爹的大腿，好做升官的梦梦！”霍啸林紧紧地拉着玛利亚的手：“玛利亚，记住我的话，一辈子不要再信任赵舒城，他不值得你相信。”玛利亚点头。“我跟他赵舒城早晚会做一个了断，有一个秘密，如果我告诉了他，他早晚得用枪打碎我的脑袋了……其实，我盼望这一天早点儿到来……”
玛利亚说：“你欠赵舒城什么？”
霍啸林说：“一条命而已……”玛利亚还想再问，两名士兵冲了进来，拉着玛利亚就往外走。霍啸林大声地吼着：“对我老婆小心点儿，她怀着孩子呢！”
三十五
1.监狱单独牢房夜内
月光透过窗户，洒在霍啸林的背上，投下一个巨大的投影。往事一幕幕浮现，似乎并不遥远，却又如此不可及。霍啸林转过身来，慢慢地跪在地上，说：“奶奶，不肖子孙霍啸林给您叩头请罪，刚才打坐我想明白了，这回我折腾到头了，可能不能活着出去给您养老送终了……还好，俩媳妇都很孝顺，她们会替我伺候好您。小六是个忠诚的兄弟，他手里有银票，会安顿好您以后的日子，会替我给您……置办最好的寿材……奶奶……打小您就不待见我，我怕挨打也最不愿意见您，每回磕头都是应付了事，心里边恨着你个死老太婆！今天孙子……想您了，奶奶……”霍啸林冲着窗外磕了一个头。
2.染坊夜内
霍白氏唤过翠儿，说：“翠儿，你打小在汉口长大，应该知道，哪能抱到小孩儿吧？”
翠儿点头说：“知道，洋人教会有育婴堂。”
霍白氏说：“明儿个你就去，多带点儿钱抱个男孩回来！”
樱桃儿说：“抱孩子回来干啥？”
霍白氏垂着老泪，说：“赵舒城把你家老爷抓进了监狱，这次，真的是凶多吉少……要是等他真出了事再抱孩子，可就来不及了！明儿个就去抱一个，就说是你们自己生的，霍家的香火不能断！”
翠儿说：“老爷虽人在江湖，可他积德行善，一定能逢凶化吉！万一他回来了，不喜欢咱抱的小孩，难不成再给人家送回去？”
霍白氏说：“你在安慰我，想让我睡个好觉？”
翠儿说：“奶奶，咱们娘仨就算再着急也帮不上老爷，您不把觉睡好了，身体上再有个差错，那老爷回来了，我和姐姐可担待不起呀！您躺下，我给您揉揉脚，您睡会儿？”
霍白氏说：“揉了我也睡不着，你们俩陪我说说话。我给你们讲讲霍啸林这个兔崽子小时候调皮捣蛋的事！”樱桃儿和翠儿都笑了。
3.审讯室夜内
穿着囚服的管子坤被推了进来，奴颜婢膝地说：“这位长官，您找我？”
背对着管子坤的赵舒城转过身来，说：“在监狱里待多长时间了？”
管子坤说：“快一年了。”
“汉口曾经有一家赫赫有名的大龙商行，东家管子坤，江湖人称老鬼，精于算计，生意红火得很……曾经的大龙商行现在改名叫啸林商行了，东家叫霍啸林！”赵舒城说。管子坤的脸色很难看。“霍啸林险些被人砍死，是你出手相救，还认了他当干儿子，他才有了今天。”
看来管子坤恨意未消，恨恨地说：“都怪我，没看出这小子是条狼！”
赵舒城说：“听说你在监狱里混得不错！”
管子坤说：“还行，那条狼也还算有点儿良心，大洋没少拿。有大洋在监狱里边就好混。”
“这么说，你不恨他？”
管子坤说：“不恨。”
“可是我恨！我恨不得将他碎尸万段！”赵舒城咬牙切齿地说。管子坤愣住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