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爷哼了一声：“玛利亚的亲生父母都死了，她叫我声干爹，我就得有个当爹的样儿！女儿出了这么大的事，我这个当爹的自然会去查。我知道了，跟我女儿相好的，叫赵舒城，是个北伐军的军官，只可惜现在在什么地方打仗还没查清楚。只要有了消息，我会立刻想办法让他回汉口，亲自为他和玛利亚主持婚礼！”
霍啸林说：“你是说玛利亚肚子里的孩子是赵舒城的？”
龙爷说：“应该是。”
霍啸林说：“这事还能有应该吗？你，你得问清楚了！”
“你急什么，我告诉你，就是为了让你死个明白。我女儿肚子里的孩子有爹，我龙某人，既然已经认了玛利亚当干女儿，就绝不会干出你说的那种龌龊事来！”
龙爷说着就要开枪。
霍啸林忙说：“等会儿！赵舒城，他……赵舒城是我结拜义弟呀——”
听了霍啸林的讲述，龙爷惊讶地问道：“赵舒城回到汉口还当上了官？那他为什么不来找玛利亚？”
霍啸林说：“赵舒城根本不知道玛利亚是你的干女儿，他去哪儿找啊？我想，他更不知道玛利亚怀了他的孩子。”
龙爷说：“你去跟赵舒城说，让他赶紧来拜见我。玛利亚怀孕至少两个月了，让他们速速举行婚礼，一天也不能耽搁！还有就是，我会给玛利亚准备一份好嫁妆。”
霍啸林说：“你让我去保媒？”
龙爷说：“这个媒你保好了，五湖帮和啸林商行的过节一笔勾销。船，我还给你，从此以后五湖帮的水路、码头，你啸林商行全当自己的用。”
4.政府办公楼日内
赵舒城身穿军装，笔挺地走到一间办公室门前，立正：“报告！”里面传出一个声音：“进来。”赵舒城推门而入，走到桌前，敬了一个标准的军礼：“长官，赵舒城向您报到！”
一个背对赵舒城坐着的官员慢慢地转过身来，竟是诸葛。他说：“你就是赵舒城？”
赵舒城响亮地回答道：“是！诸葛先生。”
“如果我说我们打过交道，你信吗？”诸葛说。
“不可能吧，诸葛先生，您……”赵舒城比划着，把手举得很高，然后又慢慢放下：
“我……就是个小当兵的，怎么可能跟您打过交道。”
诸葛先生笑道：“世界就是这么奇妙，就在几个月前，我们还站在不同的阵营里，我花了好大的代价策划劫了你押运的军火，后来又被你抢了回去。”
赵舒城张大了嘴，难以想象：“是你？我好几位战友都在那次事件中牺牲了！”
“遗憾，遗憾，不过都已经过去了，那个时候我和新政府是对立的，可现在，汪先生请我回来了。我是你的顶头上司，怎么，你还想为战友报仇？”赵舒城有些难受，沉默着。诸葛说：“我看了你的档案，北伐以来屡建战功，可就是……”他摇了摇头：“我估计你这样下去，一辈子也难有升迁的机会。”
赵舒城鼓着勇气说：“舒城当兵是为了国家，不是为了当官！”
“话可以这么说，一定要这么说！可不当官你怎么为国家出力呀？位卑言轻，你想为国家出力，国家用得着你吗？”赵舒城愣了。诸葛又说：“别说你不想当官，不想当官你为什么不接着在战场上拼命啊？你回来不就是因为武汉政府新成立，想为自己谋个璀璨的前程吗？”赵舒城无语。“你的运气不错，在我手下当差，随时都有升迁的机会。”
赵舒城有些泄气，不得不软下来：“诸葛先生历经几任政府，身居要职，今后请您多提携。”
“比起之前在吴大帅身边，我现在什么都不算，要想提拔，你要靠自己。”
“赵舒城只会带兵打仗，还请您多多指点。”赵舒城谦恭地说。
“政府跟江湖一样，你得有靠山。看你气度、人品，应该不是乡下来的吧？”
赵舒城说：“还真是乡下来的，老家在西阳。”
诸葛说：“那同乡中有没有什么叔伯辈的，在政府里身居高位啊？”
赵舒城答道：“没有。”
诸葛又问道：“家底儿怎么样？”
赵舒城愣了愣，说：“舒城自幼贫寒，家里就指不上了。”
“我这个人说话直，你别介意，还好你一表人才，还有机会。对了，还没娶媳妇吧？”
“没有。”
“也没在乡下订过亲吧？”
“没有。”
“没有就好，有也得退了。”赵舒城又愣了。诸葛说：“你说你，自幼贫寒，没有家底儿，又攀不上达官贵人，你想要升迁，靠什么？就剩下最后一条路了，幸好你没定过亲。”
赵舒城不解地问道：“诸葛先生的意思是——”
诸葛说：“我看看哪位大员的千金待嫁闺中，让他招你做乘龙快婿，从此以后，你飞黄腾达可就快了。”
赵舒城不知该如何回答：“这……不合适吧……”
诸葛说：“有什么不合适的？要看你有没有造化！人活着就这么短短的几十年，你要抓不住机会，这辈子就白活了！”
赵舒城心里虽有些别扭，但也说不上反对。
5.啸林商行外日外
小六见到霍啸林，喜出望外，激动地跑过去，紧紧地抱住他。霍啸林发现三四辆汽车都停在商行门口，三五成群的黑帮老大，几百号兄弟都聚在附近，显然是准备随时出战。小六说：“这么长时间没大哥的消息，我们都急坏了！”
侯五爷说：“啸林啊，我刚还跟六经理商量，再有一刻钟没你的消息，我们就只能强攻五湖帮了！”
霍啸林抱拳相谢：“多谢五爷！我奶奶呢？”
小六说：“二位大嫂护着回家了。”
“看来龙爷没骗我，真把我奶奶放了。”霍啸林松了口气，抱拳：“金老板、五爷、各位兄弟，啸林失陪！小六……”小六会意，连忙拉开一辆汽车的门，霍啸林钻进了汽车。
回到霍公馆住处，霍啸林眉开眼笑地对霍白氏说：“奶奶，我跟五湖帮的总舵主是亲戚了。”
霍白氏说：“什么？咱们家在汉口可从来没有过亲戚，怎么个论法？”
霍啸林说：“奶奶，一句两句跟你说不清楚，以后啊，啸林商行要是能和五湖帮联手，那生意可就谁也挡不住了。咱在汉口扬眉吐气的时候就要到了。放心吧，从今天起我让冯大眼珠子带上几个人，寸步不离给您看家护院，绑票的事，我保证再也不会发生。”
“不行，你不说明白，奶奶心里边不踏实，咱家跟五湖帮总舵主咋能论上亲戚？”
霍啸林笑道：“您跟他是亲家。”
“亲家？你……”
“不是我，是我义弟赵舒城。我兄弟媳妇都怀上了！”
霍白氏说：“什么乱七八糟的，谁怀上了？”
霍啸林说：“您就别打听了，我赶紧去保媒。您好吃好喝好好睡觉，等着喝喜酒吧！”霍白氏一阵阵发愣。
上了汽车，霍啸林仍禁不住笑出声来。前座的小六回过身来，问道：“大哥，笑什么？”
“笑我那俩媳妇，你看，现在好得跟亲姐俩似的。要知道这样，早就应该让她们受受苦！”
小六正色说道：“大哥，生死关头，大嫂和二大嫂化干戈为玉帛，确实值得祝贺，可你也不能这么说啊。多悬哪，这么好的俩女人要是死在五湖帮，我看你这辈子还能不能笑得出来！”霍啸林还是止不住地笑。小六说：“我怎么琢磨着这事儿行不通啊，那赵舒城现在哪还有要认你这个大哥的样子啊？你去保媒，你保得成嘛？”
霍啸林说：“你呀，只知其一不知其二……”
6.玛利亚房间日内
玛利亚猛地站起身来：“您说赵舒城回了汉口？干爹怎么知道是……他……”
龙爷说：“当时我只知道是个当兵的，发现你不对劲儿，才和苏伯商量，让他去打听，他说这个赵舒城还不错。”
玛利亚脸上顿时充满了崇拜：“是啊，赵舒城是北伐英雄，坚强、勇敢、有爱心，也很浪漫！”
龙爷说：“你说说看，跟霍啸林比起来，他怎么样？”
玛利亚说：“干爹，你怎么能拿赵舒城跟霍啸林比呢？霍啸林就是个流氓无赖，赵舒城起码比他强上一百倍！”
龙爷说：“你怎么能这么说他？”
玛利亚说：“……也是，今天还真多亏了他。”
龙爷说：“霍啸林是个人才，还有谁能比他强一百倍，除非他根本就不是人！”
玛利亚说：“真的，干爹，赵舒城确实比霍啸林强多了，不止一百倍！”
龙爷说：“你呀……女人一旦爱上了男人，眼光就不准啦！”玛利亚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
7.郭队长办公室日内
赵舒城研究着卷宗，显得心事重重。敲门声传来，他不耐烦地说：“进来。”霍啸林慢慢地推门进来，他愣住了：“霍啸林？你来干什么？”
“不欢迎？”霍啸林一脸笑意。
“如果你是来告诉我韩亲仁的行踪，我当然欢迎。”
“你先把韩亲仁忘了行不行。我今天来是要跟你聊聊你的终身大事！”
赵舒城冷冷地说：“我的终身大事，跟你有什么关系？”
霍啸林笑了：“谁让我一头撞上了呢。直说吧，我是来说媒的……”
赵舒城用古怪地眼神看着他：“谁家姑娘？”
霍啸林说：“还能有谁？玛利亚……”
赵舒城打断他，怒道：“我不是跟你说过了吗？不要在我面前提这个娼妇！”
霍啸林板着脸说：“你说话怎么这么难听，玛利亚什么时候变成了娼妇？”
“她根本就是！”赵舒城怒道，良久，又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霍啸林问道：“那个人怎么说？”
赵舒城恨恨地说：“他说玛利亚是五湖帮总舵主龙爷的女人，龙爷有老婆，她不是娼妇又是什么？”
霍啸林说：“哎，我……我也没全弄明白，确实，玛利亚跟龙爷曾经是……可三年前，已经变了！这三年来只有父女之情……”
赵舒城冷冷地说：“霍啸林，你拿我赵舒城当什么人了？大丈夫何患无妻，你难道让我娶一个黑帮头子的小老婆？”
霍啸林说：“不是小老婆，我问了，玛利亚从小在国外长大，后来跟着爸爸回汉口做生意，结果破产了，欠了龙爷好多钱……”
赵舒城说：“生意破产就让自己的女儿陪黑帮头子睡觉？”
霍啸林说：“好像也不是这样，总之那是以前的事了，你不要太介意。”
赵舒城神情激动，骂道：“你混蛋！你老婆以前陪别人睡过觉，你会不介意？”
霍啸林无言以对。赵舒城喝道：“滚！立刻给我滚出去！”
霍啸林顿了顿：“玛利亚怀孕了。”
赵舒城愣住了，半晌，说：“给那个黑帮头子？”
霍啸林说：“不，孩子是你的！”
“胡说八道！”赵舒城心乱如麻，有些气急败坏。
“我问你，你们俩有没有……”霍啸林问道。赵舒城沉默着。“装什么糊涂，我就问你，你有没有和玛利亚睡过觉？”
赵舒城抬起头，看着霍啸林：“有，怎么了？”
“那不就完了嘛，孩子是你的。”
赵舒城恼羞成怒：“我还说是你的呢！我离开汉口这么长时间，你怎么能保证她没陪黑帮头子睡过觉？一个娼妇肚子大了，谁能说得清楚她怀的是谁的孩子？怎么，想赖我身上，门儿都没有！”
“赵舒城，你怎么能这样？你跟我说过你恋爱了，让我给玛利亚送过花，不止一次！”
赵舒城说：“那是因为我被骗了！”
霍啸林说：“龙爷向我保证过，这三年来他跟玛利亚之间真的是父女之情，孩子一定是你的！就为了那个孩子，你也应该娶她！”
“要娶你娶，你不是有好几个老婆了吗，多一个又算得了什么？不过我提醒你，当心她的黑帮头子干爹隔三差五地给你戴绿帽子！”霍啸林还想说点什么，赵舒城吼道：“滚！”
霍啸林一个人走在街上，颓废不已。他身后不远处，一辆黑色小汽车慢慢地开着，刀哥坐在副驾驶上，很明显，他在跟踪霍啸林。
二十八
1.五湖帮总舵日内
苏伯说：“我让各个分舵、堂口和在汉口的所有买卖铺户都加强了戒备，我担心霍啸林这小子跟您用的是缓兵之计。”
龙爷说：“五湖帮需要怕一个霍啸林的缓兵之计吗？”
苏伯说：“当然不需要，可您就不怕他趁机跑了？”
龙爷说：“不会，霍啸林是个人才，有胆子、肯担当，我还真挺喜欢，他绝不会为了活命说要做这个媒人。他是赵舒城的义兄，以后也算是亲戚。这些年在汉口，五湖帮跟沈三表面上和和气气，暗处却一直相互提防，甚至刀枪出鞘，争的，不外乎就是一条活路。他们在码头上占优，我们在水路上占优，码头和水路连不到一起，对谁都没有好处。现在，虽说还有个侯五，可霍啸林是后台老板，如果五湖帮和霍啸林能联手，皆大欢喜啊！”
苏伯说：“从生意上讲，确是大大的好事。”
龙爷说：“这不就完了，汉口码头上打打杀杀的事上百年了，要是能在我的手里长治久安，龙某也算是不枉此生了。”
苏伯说：“龙爷心里揣着江山社稷，这也就是民国了，要是过去……您是帝王之才呀！”
龙爷哈哈大笑：“少拍马屁，我一个江湖人，什么帝王？”
2.五湖帮院落日外
刀哥回到五湖帮，向苏伯汇报着。苏伯说：“看来霍啸林没有要跑的意思？”
刀哥答道：“没有，他确实去见了赵舒城。”
苏伯说：“还是龙爷看人准啊，好了，你去吧。”
苏伯转身要离开，刀哥支吾着：“啊……苏伯……”苏伯回过身，问道：“怎么了？”刀哥扑通跪倒：“苏伯，有件事我一直没跟您禀报，其实……这个赵舒城，他……他到过我家，问过玛利亚小姐的事……”
苏伯惊道：“什么？起来说，怎么回事？！”
3.咖啡馆日内
霍啸林说：“今天请你来吧，是……”
玛利亚说：“别吞吞吐吐的，你不是要去帮我和赵舒城说媒吗？”
霍啸林说：“是啊，但他并没有找你呀。”
“他就是这种人，对他来说，国家、人民、革命，比什么都重要！没找我，证明他有事业要做。你当每个人都是你呀，不是打打杀杀，就是娶小老婆！”霍啸林有口难言。玛利亚说：“赵舒城能活着回来，对我来说就是最重要的！实话告诉你，我根本就没指着你帮我去说媒，我们的爱情是无比美好的，你这么一个人从中间传话，就亵渎了这份美好！我知道在哪儿能找到他。”
霍啸林无奈地说：“看来你是不打算听我说实话了。”
“听你这种人说话有意义吗？喝完这杯咖啡我就去找赵舒城，我相信，他会立刻带我去教堂的！其实，我不需要豪华的婚礼，根本就不想让干爹为我花一分钱。
我会在教堂边上采一把野花，编成一个花环，让赵舒城戴在我的脖子上，我们的婚礼就结束了！从此，我们将幸福地一辈子都在一起！”玛利亚幸福地憧憬着。
霍啸林心中不忍，打起精神，说：“等会儿！你真不能去。这里边有点儿误会，赵舒城吧……”
玛利亚说：“误会？霍啸林，我告诉你，你无法阻止我和赵舒城在一起！”
“我——我为什么要阻止啊？”霍啸林无可奈何，又不敢说出实情。
玛利亚说：“我怎么知道，如果不是你，我和赵舒城之间哪儿来的误会？”
“我……好！”霍啸林鼓起勇气，说：“有个问题我替赵舒城问你，你肚子里的孩子到底是龙爷的还是赵舒城的？”
玛利亚闻言，急了，眼睛瞪得溜圆，一抬手，一整杯咖啡泼到了霍啸林的脸上：
“霍啸林，你混蛋！我真后悔没有一枪打死你！”
霍啸林用抹布慢慢地擦着脸，显得很平静：“真够烫的。玛利亚小姐，别急，你坐下听我说。”玛利亚气哼哼地坐下。霍啸林说：“玛利亚小姐，这事含糊不得，你真得告诉我，你肚子里的……”
玛利亚怒道：“闭嘴！不要让你龌龊的灵魂玷污我和赵舒城纯洁的爱情！”
霍啸林没辙，起身说：“玛利亚小姐，请你相信我，在没等到我的消息之前，请一定不要去见赵舒城，好吗？”
玛利亚怒目圆瞪：“我凭什么相信你？混蛋！”
4.诸葛办公室日内
诸葛说：“彭专员在武汉政府的地位，你应该清楚吧？他是我的故知，他唯一的女儿很出色，在上海读的都是洋人开的学堂。我把你档案里的照片拿给彭专员看了，他觉得你一表人才，我也赶紧替你美言。你小子大好的前程不远了！”
赵舒城恭敬地说：“多谢诸葛先生！”
诸葛说：“不过彭小姐不同于别的大家闺秀，上过洋学，新派，讲究的是浪漫，我觉得你先不急去拜见彭专员，可以先约彭小姐喝咖啡、看电影。”
赵舒城说：“这样不好吧？”
诸葛说：“有什么不好？”
“舒城有要务在身，危险分子韩亲仁还没有抓到……”
诸葛教训道：“哎呀，能给彭专员当乘龙快婿，比你抓十个韩亲仁都管用！”
赵舒城无言以对。诸葛语重深长地说：“我是最用心提携下属的，知道为什么吗？
因为我提携了你，你会一辈子念我的好，你有了前程自然会更孝敬我，不是吗？”
赵舒城说：“那是当然！”
诸葛笑道：“以前在吴大帅身边，我就没少提携人，到了新政府，你是我第一个看上的人才，不要辜负我对你的一番好意。”
5.街边排档夜外
赵舒城说：“今天我骂了你，那是因为……哎呀，你说你提亲也不找个地方，那是我办公的地方，能说这种儿女情长的事吗？”
霍啸林说：“对不住，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