威廉递给他一杯威士忌,米尔医生喝了一小口,然后坐在一张椅子上,开门见山地说:“嗨!威廉,我们恐怕要有麻烦了。”
威廉吃了一惊,连眼镜后面的眉毛都跟着扬了起来:“什么麻烦?”
“阿黛,我的妻子,”米尔医生说,“她怀疑我和露丝……而且,她知道露丝很懒,不肯做家务,因此她不相信露丝真死于卸窗帘时发生的意外。”
鲍·威廉松了口气,他给自己倒了杯酒,说道:“她只是怀疑而已,不是吗?”
“那难道还不严重吗?”米尔医生说,“昨天她威胁我,说要去报警,如果她真的这么做,露丝的案子将会被重新翻出,警方会进行深入细致的调查……”
“原来是这样!”威廉说。他的心中升起了一种令其窒息的恐惧,这种恐惧在不断地滋生、扩大和蔓延,迅速地扼住了他的整个身心。他吞下一大口威士忌,六神无主地说:“我们该怎么办?”
米尔医生用自己那只精心修剪过的手旋转着酒杯,缓缓地说:“我们只能一不做、二不休……”
“你的意思不会是……”威廉说,“阿黛可是你的妻子啊!”
米尔医生若无其事地整理了一下运动衫的领子:“哦,别在这里假慈悲了,威廉。现在不是心慈手软的时候。”
“当然,”鲍·威廉说道,一口喝光杯中的酒,“只是……干那种事总得有个限度。”
“是的,我的老朋友,”米尔医生也喝掉杯中的剩酒,将酒杯放在茶几上,双手叠放到大腿上,“这是最后一次,我们也是迫不得已而为之。”
“你的计划是?”鲍·威廉问道。
“我都想好了,”米尔医生说,“到时候阿黛会‘自杀’,你知道,她能干出那种事来。”
“那她为什么要自杀?”
“因为我,”米尔医生愉快地说道,“众所周知,我经常出轨,阿黛就因为这个而自杀。”
看来动机是有了,威廉心想。“可是,你将怎样具体实施呢?”他问米尔医生。
“问得好!”米尔医生点了点头,“在树林里,我们有一幢度假用的小木屋。我计划用氯仿气体让阿黛昏迷,然后用汽车载她到那个小木屋,把她放在屋子里。同时,我在木屋里留下一份用打字机打好的已经签了字的遗书,然后我再把煤气阀门打开,随即我离开那里。另外,我也作好了不在现场的证明。我的诊所的接待小姐玛格丽特已经同意为我作证,说我当晚一直在她的公寓里过夜。你知道吗,玛格丽特暗恋我已经很久了?这次我就要利用她对我的爱,给我作一个完美的不在场证明。你看呢?”
“无懈可击!”鲍·威廉说道,“那么,你要我来扮演什么角色呢?”
“我只是通知你一下,让你有个心理准备,”米尔说道,“免得你听到阿黛的死讯时,说出一些不该说的话,做出一些不该做的事。而且,我也善意地提醒你,你也要找一个不在现场的证明,以备警方的询问。”
“你的计划看起来很周详,”鲍·威廉说道,“但有一点,刚才你说你会弄一份签了字的遗书,那么你怎样弄到阿黛的签字?”
“老兄,我就知道你会这样问,告诉你,我已经弄到了她的签字。”米尔医生扬扬得意地从外套口袋里掏出一张折成三叠的空白打字纸。他慢慢地将纸展开,给威廉展示。威廉清楚地看到,在那张纸的末端,签有阿黛的名字。
“这东西你是怎么弄到的?”威廉惊讶地问道。
“你有所不知,”米尔医生说,“阿黛有酗酒的毛病,每天都要喝得酩酊大醉。昨晚,我还在她喝的鸡尾酒中下了一点药。然后将她骗进书房,递给她许多申请表,告诉她这是人寿保险的申请单,要在上面签字。于是她不假思索地在上面一一签字。其中就混有这张白纸”,米尔医生得意地瞧着手中的白纸,重新将它折叠好,放进口袋:“美中不足的是,阿黛的笔迹颤抖。可见,她昨天真是喝多了,再加上药力的作用,她的手都有点儿不听使唤了。不过,一个人在自杀之前,因情绪激动导致签字潦草也是可以理解的,你认为呢?”
“那是毫无疑问的,”威廉说道。
“现在,”米尔医生说,“我可以向你保证,一切都已经安排好了,什么都不用担心。但是,我仍然要提醒你,在‘阿黛’自杀时,你最好制造一个不在场的证明。比如请朋友吃饭,或者去某个地方,故意让认识你的人看到你。”
“这好办!”威廉说。
“好!那我就告辞了。”说罢,米尔医生站起来,穿过客厅,走到前门,鲍·威廉出来送他。“记住我的话,老兄,其他的什么都不用担心。”
“怎能不担心呢?”威廉说,“不过如果这件事能彻底画上句号,我会很高兴。”
“时间就定在星期四的晚上,”米尔医生在走出大门时说,“过了星期四,我们俩就可以高枕无忧了。”
鲍·威廉站在门口,看着米尔医生走出院子,走到他停在街边的敞篷车前。米尔医生钻进汽车,发动引擎,然后驶进上下班拥挤的车流里。
星期四一整天,鲍·威廉都没有心思工作。到了晚上九点钟,他坐在家里,等待着米尔医生的好消息。这时,电话铃突然响起,鲍·威廉的心脏几乎停止了跳动。他忐忑不安地接起了电话。
“事情搞砸了!”米尔医生激动的声音从电话中传来,“你快点来,我需要你帮我。”
“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威廉问,他抓着听筒的手都冒出汗来。
“老兄,快点来!只要我们在一起,什么都能搞定。不过电话里没法细说,等你来了再告诉你。”
“你现在在哪儿?”
“我在林中的木屋附近,现在我正在木屋旁边的公路上,这里有一个电话亭。我正在电话亭给你打电话。你快点到这里来找我,越快越好!”
鲍·威廉很想对他说“No”,然后挂断电话,因为现在他感到一种强烈的厌恶。他觉得整个事情已经超出了他能承受的底线,他想收手不干了。但是这浑水他已经趟进去了,没办法抽身,只能硬着头皮干下去。
“威廉?”
“我在听,医生,”鲍·威廉说,“你那木屋怎么走……”
米尔医生的木屋建在树林的深处,十分隐蔽。鲍·威廉在夜色中开了将近一个小时的汽车之后,才来到木屋附近。威廉将汽车停在路边,他熄灭了引擎,稍微休息了一会。
那真是一座小小的木屋,被漆成淡淡的灰色,坐落在树林之中。鲍·威廉远远看见米尔医生的敞篷车停在一个烤肉用的小石坑边,汽车背朝木屋,似乎要急于逃离现场一般。
鲍·威廉心中不禁暗暗感叹:米尔医生真是一个行事谨慎的人。他走下汽车,沿着一条羊肠小道走向木屋,他敲了敲门。门开了,米尔医生满面笑容地迎接他。
“请进,老兄,”今天米尔医生穿的是一件明黄色的运动衫,当鲍·威廉经过他身旁,进入木屋时,注意到米尔医生的手上戴着一副医用胶皮手套。
当鲍·威廉走进房间的时候,他看见米尔太太阿黛正坐在一张皮质的扶手椅上,两眼闭着,神态安详。鲍·威廉想:看来米尔医生已经用氯仿将她麻醉了。他又看了看房间的四周,只见房间一侧的石砌的壁炉上有四面镜子,镜子上贴着一封遗书。
鲍·威廉回过头来对米尔医生说:“刚才你在电话中说,事情搞砸了……”。
米尔医生微笑着说:“问题都解决了。”
鲍·威廉指了指米尔夫人:“她会昏迷多久?”
“永远,”米尔说,“你看这个。”
鲍·威廉绕到米尔太太的另一侧,只见在她的太阳穴上有一个弹孔。弹孔黑黑的,边沿非常整齐,周围的鲜血已经凝固。
鲍·威廉转过眼去,不忍再看,他问米尔医生:“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这是计划的一部分。”
“计划也不能……”鲍·威廉的声音突然停住了,因为他看到米尔医生不知从什么时候,手里多了一把小手枪,黑洞洞的枪口正对准自己。
“有些东西我忘了向你说明,”医生说,“阿黛是用手枪自杀,你看,在她的太阳穴上的弹孔四周,还有火药烧灼的痕迹,相信这些都瞒不过警方的眼睛。”
米尔医生继续微笑着说:“阿黛自杀的原因就是,她不能没有你。”
“什么?!”听闻此言,鲍·威廉惊得目瞪口呆。
“然后,”米尔医生说,“阿黛对杀害你悔恨不已,你知道,威廉,这间小木屋是你们寻欢作乐的据点。你和我妻子一起开车来到这里。对了,忘记告诉你了,贴在壁炉镜子上的那封阿黛的遗书是在你家里用你的打字机打的。”
鲍·威廉颤抖着走过去,看那张遗书上写着:“威廉曾经和我宣誓,宁死不分离,我对此至死不渝,我是要两人谨守那誓言。”
鲍·威廉回过头来看着米尔医生,只见他手中高举着一把钥匙:“这是你家前门的钥匙,是你妻子生前给我的。今晚早些时候,当你出去作不在场的证明时,我用这把钥匙进入你的家中,用你的打字机在阿黛签名的那张空白纸上打下了她的遗书。”
他向威廉晃了晃手中的钥匙,然后将它收回到口袋中,得意地说:“当阿黛的尸体被警方发现时,他们也将在阿黛的口袋里找到这把钥匙。”
“你这是伤天害理啊,总有一天上天会惩罚你的。”威廉大叫着。
米尔医生丝毫没有理会他的叫喊,说道:“下面我们来重新梳理一下这场惨案的经过——阿黛在枪杀你几分钟后,把遗书贴在镜子上,然后坐下,对着自己的太阳穴扣动了扳机。至于她为什么要杀死你,我猜想,是你想甩掉她,或者不想和她结婚。我相信这个理由可以被大家接受。你知道吗,近一个月来,我一直在朋友圈里散布消息,说你和我妻子有染?”
“你胡说!”鲍·威廉号叫着,“那完全是胡说八道。”
“我胡说?你认为大家会相信吗?”米尔医生摇了摇头,“你的汽车停在这里;你家的钥匙在阿黛的口袋里,你刚刚失去了妻子,感到无比寂寞;阿黛和我名存实亡的婚姻;再加上我散布的谣言……这一切都是那么天衣无缝,不是吗?”
鲍·威廉正要开口,米尔医生戴手套的手指就扣动了扳机。鲍·威廉的身体直直地倒在了地板上。他最后看见的是,米尔医生把手枪放在阿黛的手中。他的视线一片模糊……
虽然米尔医生向某些朋友表示,阿黛和鲍·威廉之间的不正当关系他早就知道,但他对妻子的自杀仍表现出无限的悲痛。他诊所的接待小姐玛格丽特也站出来为医生作证——证明医生在事发当晚是在她的公寓里过夜。米尔医生生性风流,玛格丽特又拿出了医生的不在场证明,总之,所有人都相信阿黛和鲍·威廉之死与医生无关。
只是,待这件事风平浪静之后,接待小姐玛格丽特给米尔出了个难题:她要分米尔医生财产的一半,此外,还要米尔医生的整个下半辈子……
这两件事,恐怕要让米尔医生头疼一阵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