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许贫嘴了,”魏清宴揪住景和的后领子,“还有什么事,都一起说出来。”
“还有月小姐,她被调去紫宸殿了,”景和被魏清宴揪着坐下,“可是奴婢听说前天安贵人和四公主去给皇上请安的时候皇上正好在和大人们议事,然后......”
“然后什么?”
景和看了看周围,“春和不让我跟公主讲,可是...”
“景和!”春和恰好进来了。
景和吓得一哆嗦,跑到了魏清宴后面,“公主你问春和吧,不要为难奴婢了。”
“公主......”
“你们两个!”魏清宴真的生气了,她拍桌而起,“都给我跪下!”
春和与景和几乎没见过魏清宴真的动气,吓得赶紧跪了下去。
“春和,你来说。”魏清宴意识到了周灏还在,不能让他看到自己失态,她稍稍冷静了下。
春和咬了咬牙,“安贵人和四公主进去的时候月小姐正在给皇上整理书房,安贵人以为月小姐意图勾引皇上,就......”
“快说!”
春和叩了个响头,“安贵人让人拔了月小姐的指甲。”
魏清宴猛然想起在马车上时徐霁月一直拿衣袖挡着双手,下车时踉跄那一下是因为怕伸手扶住的时候被别人看出来。
魏清宴握紧了拳头,两道长眉几乎要揪在一起了。
“公主...”景和怯怯的开口。
魏清宴松开了拳头,深吸了一口气,眉头稍松了几分。春和与景和都松了一口气,只有魏清宴一人知道,她的心脏几乎要跳出喉咙了,心口一阵一阵地绞痛袭来。
她很难受,但她没有让任何人看出来,“春和,陪我去沐浴吧。”
魏清宴走了几步,然后回头,“景和回你自己房里,不许跟他说半句话。”
“啊...奴婢遵命......”景和真的很想跟这位驸马爷多打探点八卦,可是魏清宴刚刚的气势真的吓到她了,现在魏清宴说话她哪里敢阳奉阴违。
见到景和乖乖退下了,“你也给我老实待着,”魏清宴见周灏往她的床边走去,“不许睡我的床。”
周灏才不管她,连鞋都没脱就倒在了魏清宴的床上。
魏清宴的火一下就上来了,把自己的鞋脱下来就往周灏身上砸去,一只鞋正中周灏的发冠。男人的发冠掉下来,青丝散开,让他俊朗的脸上添了几分阴柔。
魏清宴见过的俊朗公子多了,丝毫没有因为周灏的英俊而停下手里的动作。
她扶着春和,又把另一只鞋子脱下来砸向周灏。
周灏一伸手就接住了她扔过来的天蓝织锦绣花鞋,却不想被紧随其后的银钗砸中了脑袋。
魏清宴心里舒服多了,她拉起两边的裙子就往外跑。春和懵了一下,也跟着魏清宴出去了。
“嘶,小姑娘心真狠。”周灏摸着被砸肿的脑袋道。
“春和,”魏清宴把膝盖上的白纱拆掉,见膝盖上的伤差不多愈合了,就坐进了浴盆里,“这件事你碰了吗?”
“奴婢不敢!”春和马上跪下,“奴婢听说月小姐到紫宸殿去了,觉得事情不太对,便着急找公主。”
“奴婢不敢声张只能跟景和偷偷找,入夜了公主还没回来这才去求了二皇子。回宫之后才听说了月小姐被安贵人折磨的事。”
“奴婢无心隐瞒公主,只是怕公主冲动之下...”
“春和,母亲去世这么久以来,你是我最贴心的人了,”魏清宴打断了她,“你跟着我快十年了,我什么时候冲动过?”
“公主!奴婢真的没有。”春和抬头看着魏清宴,咬咬牙,“确实是奴婢的错,奴婢找不到公主就想着去问月小姐和郡主...谁知道奴婢与月小姐说话时正好碰上了颐贵妃身边的蔓儿......”
“所以你想赶在颐贵妃知道前封了万仪宫?恰好每月初六皇上会在万仪宫用午膳,你就动了御膳房和万仪宫的人。”
春和垂下了头,默认了。
“你真是!”魏清宴有点恨铁不成钢,“你是不是还让明儿劝太后封了万仪宫?”
“是......”春和的声音弱了下去。
“你如此大阵仗,贵妃不反击才奇怪吧!”魏清宴扶额,“春和,你比景和谨慎可靠的多,我不想苛责你。过几日我带你见月儿,你自己跟她道歉。”
“这次之后咱们跟贵妃彻底撕破脸了,”魏清宴思忖了下,“你以后也不要过分警惕了,索幸月儿已经出宫了,咱们也少了些顾忌。”
“你去拿些玫瑰花瓣,我今天要好好泡一会儿。”
春和眼眶有点湿,“多谢公主。”
“傻姑娘,”魏清宴叹了口气,“我们一起过了十年了,月儿和明儿是与我骨肉相连的姊妹,我护着她们只是责任。而你是和我心意相通的姐妹,我对你是不一样的。”
魏清宴看着春和抹眼泪,“别哭啦,既然已经做了就不要后悔。我已经把后面的事都处理好了了,你呢就多派些人盯着安贵人母女,先不要动手,有什么事先告诉我。”
“是,”春和抽泣了几声,“奴婢知道了。”
魏清宴回到寝殿里屋时看到周灏悠然自得的倚在她床上看书,两道秀眉紧紧揪了起来。
“你还在这里干什么?”
“这么晚了宫门都下钥了,我又走不了了,”周灏看都不看她,“这书里夹的文章是你写的?”他挥了挥一张微微发黄的宣纸。
魏清宴一个健步上前想把纸抢过来,周灏自然躲了过去,“文曰:‘段不弟’而郑伯故纵段岂为兄哉?”
“你闭嘴!不许再念了!”魏清宴急了,伸手去抓那张纸。
周灏把纸举高,继续念下去,“颍考叔劝郑伯岂为纯孝之举?盖媚于郑伯也。武姜与郑伯岂能母子如初?武姜爱共叔段而恶郑伯,二人岂有母子情深之时?盖郑伯欲以孝道美名治天下而武姜欲善其身而已...”
魏清宴这几天第一次觉得自己的眼泪原来这么有用。她长眉皱起,一双杏眼眨巴一下,两行清泪就落下了。
“你别哭呀,这不是逗你一下吗...别哭了我不念了。”周灏对此束手无策,只能把纸夹回去,然后把书放到一边。
看着魏清宴梨花带雨的抽泣着,他心都要碎了。
“这不是写的挺好的吗,”周灏把魏清宴抱到腿上,“又没有别人听到,你哭什么呀?”
“你...你就是逗我玩......你根本就不喜欢我......”魏清宴一边抹着眼泪一边委屈的说,“呜呜呜你就是逗逗我,你在马车上在王府里也就是逗逗我而已......”
“......这是什么逻辑?”周灏疑惑了,这明明毫无关联呀,见到魏清宴哭得更大声了,“不是不是,我只是刚才念得是逗一下你,我很喜欢你才跟你在马车上...哎呀你别哭了...”
魏清宴水嫩的双唇撅了起来,见目的达成了就不想再理周灏了,“你起来,我要睡觉了。”
“那我呢?”
“关我什么事?”
“没良心,”周灏弹了一下她的脑袋,“你当时在我马车上我就应该直接把你扔下去。”
“可不是吗,我现在也想着怎么当时没直接把你捅死。”魏清宴狠狠锤了他一下。
“后悔也没用了,小丫头。”周灏指了指被魏清宴砸肿的位置,“你要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代价的。”
周灏搂着魏清宴,两人倒在了床上。
魏清宴睡得很好,一觉就睡到了清晨。
她从周灏怀里翻身出来,伸了个懒腰。她坐在床上,看着周灏露在外面的胸膛,皱起了眉头。
“一睡觉就脱衣服,恶心死了。”魏清宴心里暗道。她伸手把他的被子往上拉了拉。然后自己把衣服穿好,想到不能让别人见到周灏,她只让春和与景和进来伺候了。
“公主,”景和忍不住开口了,“你和驸马到底是怎么回事呀?”
“不许问,”铜镜里的女子嘴角一下绷紧了,她微微睁眼,挑了一对白玉耳坠带上,“你就留在宫里看着他,他问什么你都不许答,听见了吗?”
“是。”景和嘟起了嘴巴。
魏清宴看着铜镜里的自己,“那对红宝金钗太艳了,换成那只白玉珍珠流苏的偏凤吧。”
“会不会素了些?”春和帮魏清宴戴好偏凤,“这偏凤虽然精致,但是太小巧了。公主再戴两支点翠小钗吧”
魏清宴颔首。
想到今天要先去给太后请安,魏清宴思索片刻,选了浅蓝薄纱绣莲花的披风,里面是浅粉交领上衣和淡黄色绣如意纹湔裙。
“公主真是好看极了!”景和不禁道,“驸马一定会很喜欢你的!啊公主你又打我!!”
“真是记吃不记打,”魏清宴敲了她的脑瓜,“不许叫他驸马,叫他周公子。”
“好的我记住了,”景和点头,“驸马爷姓周。”
魏清宴差点控制不住自己揍景和一顿,“你再乱讲话,我就让春和把你嘴巴缝起来!”
景和立刻正经起来了。
魏清宴用过早膳,见时间差不多了就先去了万仪宫。
昨天皇上让魏清宴回宫后,转头就解了贵妃和两个孩子的禁足。
万仪宫不过寂静了几天,它仍是昌明宫后宫里最华贵的地方。庭前的牡丹和玫瑰开的正艳,清风徐来,香气阵阵。
魏清宴被贵妃传进去的时候,颐贵妃还在梳妆。
“宴儿这样早来,”颐贵妃没有看她,“来,让母亲看看你。”
魏清宴有一瞬间的恍惚,她似乎回到了徐皇后还活着的那段日子。徐皇后对她一向严苛,她自知身为嫡公主要更加恪守礼节,两人极少有温情的时候。但是偶尔徐皇后会在晨起时让来请安的魏清宴给她梳头发,魏清宴很喜欢这样的时刻,因此她专门向梳头嬷嬷学了很多样式。
魏清宴双脚不受控制的向贵妃走去,在她身边站定,不由自主地拿过梳头侍女的梳子,轻轻梳着颐贵妃乌黑的长发。
颐贵妃也恍惚了一下,微微张开的双唇又合上了。
她想起来很多年前,她去皇后宫里请安,正牙牙学语的魏清宴从屏风后面跑出来,揪住了她的手,喊了一句:“母亲抱抱!”
那时魏清安和魏清宙都还不会讲话,她第一次被人叫母亲,是魏清宴。
颐贵妃眼眶湿了,嘴唇颤抖了一下,又装作无事发生的样子,默默看着镜子里为她盘头的魏清宴。
“宴儿真是心灵手巧,”颐贵妃转了转头,满意的从铜镜中看着整齐的发髻,“这个点了,等会嫔妃们会来请安,本宫就不留你了。”
魏清宴懵了,她都做好被贵妃为难的准备了,而贵妃却这样就让她走了。
“这两天安儿很想你,如果没事就多来万仪宫吧。”
原来是为了安儿。魏清宴心中已经有了答案。
“是,”魏清宴行礼,“儿臣告退。”
“公主,这...”春和欲言又止。
“贵妃也不会傻到步步都按照我们的计划来,”魏清宴心里其实也很疑惑,“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走吧,去寿康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