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的轿车在大雨中并没有显得低调,雨水反倒勾画出车身上下每一道奢华的线条。车头的标志引起了我的注意,与其说它是标志,倒不如看做是赐予这辆轿车的一枚徽章。漫天的暴雨让我失去了一些方向感,不过逐渐稀疏的灯光和越来越频繁的上坡,让我确定车辆应该是在开往郊区。
“我先做个自我介绍吧,我叫贾明轩,是明楦建材的董事长。四天之前,我和我的妻子还有女儿安安来到新开业的利兹酒店度假。那天公司有事,我来到酒店的时候已经是晚上1点钟了,为了不打扰她们,我就定了她们隔壁的房间。最近公司的事实在太忙,连续几周都没有睡好,我顾不上洗澡就睡着了。”
贾明轩握紧了方向盘。
“可第二天一早,我却被警察叫醒。告诉我隔壁的女孩昨晚心脏病突发去世,想向我了解一些情况。当时我就吓傻了,明明好不容易才要开始的度假生活,怎么就成了我和女儿的永别。”贾明轩失去了之前的沉稳,声音有些悲凉。
“你的妻子呢?她既然报了警为什么不叫你。”
“不是她报的警,她当时还在睡觉。是酒店经理发现安安去世了报的警。”
“酒店经理为什么会发现安安去世了?”
贾明轩没有回答,他呆呆地望着前方的山路,嘴唇有些抽动却没有出声。我有些不忍心再问下去了。益天发来的文件里说,安安的母亲患有轻微的抑郁症,一直以来靠安眠药入睡。安安那天晚上在浴室心脏病突发,摔倒之后头磕到了浴缸,之后奋力爬到卫生间门口,却用尽力气也只推开了半扇玻璃门。房间门在卫生间右侧,鲜血顺着地毯渗出了房间,清晨被巡视的酒店经理发现。
“没关系,我会帮你调查清楚的。”因为益天的邮件让我对贾明轩一直有些戒备,但是此刻我却希望给予他一丝安慰。
雨渐渐停了下来,车子翻过一个山岭之后,视线突然开阔了起来——一片被小山包围着的湖水出现在我们眼前,在月光下,微风吹起层层波光,湖中心的城堡在光影中仿佛来自仙境。
我们沿着山路在湖边的灌木丛中划过一条弧线,将车开到了湖边的一座小木屋,木屋屋顶上雕刻着和轿车车头一样的图案。
贾明轩将车停在木屋旁边,回头看到正在对着木屋屋顶发呆的我。
“这是贝莉家的家徽。”贾明轩对我说,“您听说过利兹城堡吗?”
我摇了摇头,心想原来警方也有查不明的背景。
“利兹城堡位于英国肯特郡梅德斯顿的伦河河谷,它的兴建时间已经无从考证,最早的记载来源于13世纪,在那时它成为了皇家别墅,历届新王按照习俗,会将它赠予皇后。”贾明轩看了一眼手机,“船十五分钟后到。”
“在都铎王朝亨利八世时期,利兹城堡开始被私人所有,之后辗转几个世纪,曾被赐予战功赫赫的爵士,也曾被卖给富可敌国的商人。1930年,利兹城堡被它的最后一位主人,贝莉夫人,也就是我的祖母买下,改造成为英格兰最伟大的乡村住宅。1939年二战爆发,祖母一边尽力维持城堡内的家庭生活,一边又允许麦多金爵士在这里治疗烧伤的飞行员,并秘密帮助政府大臣杰弗里·劳埃德在城堡里进行武器研究。
“听家父说,他就是二战时被贝莉夫人援助的一位军官,因为感激便留在了城堡,并参与了劳埃德大臣的武器研究。贝莉夫人十分欣赏家父,便将无父无母的他收为养子。战争结束之后,贝莉夫人让家父前往中国置购瓷器,父亲在中国与母亲相爱,便向贝莉夫人申请留在中国做古董生意,热爱古董收藏的贝莉夫人很爽快地同意了。后来家父因为难以忘却贝莉夫人的恩情以及曾经在利兹城堡的生活,便在这里修建了记忆中的利兹城堡。”
“那么按照传统,城堡也被赠予你母亲了吗?”
“是的,父亲生前深爱着母亲,五年前在他临终时,将全部积蓄都用来翻修‘利兹城堡’。您看,下雨时湖水环绕城堡的景色,就是父亲的设计。您看到的家徽是父亲翻修城堡时亲自设计的,左右被花团包围着的狮子以及独角兽,还有徽章中心的‘B’,就是用来铭记身为贵族的贝莉夫人。”贾明轩望向湖中的城堡。
“你不觉得这个徽章和这片湖很像吗?”
“啊,什么?”贾明轩还沉浸在回忆里。
“我们现在就处在狮子脚下,家徽里的独角兽象征的就是对面的山;围绕着狮子和独角兽的花团伸出的枝条构成的圆框,和现在涨水之后的洱湖轮廓几乎重合;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现在沿着湖岸逆时针走四分之一圈,就能看到城堡的侧面与水中的倒影恰好构成了‘B’。”
贾明轩开始环视四周的湖岸。
“徽章四周的蓝色花团的原型应该是紫阳花,花语是背叛;不算狮子和独角兽身上的8朵,围成徽章框架的一共13朵,表示的又是背叛。”
“什么?”
“私人侦探每天都会关注法院的消息,那里是我们的猎场。你父亲生前拥有这么多的财富,你却要因为几吨建材的纠纷打了三周的官司,以至于不能如约度假,你哪怕继承了他百分之一的遗产,恐怕也不至于在意这点纠纷。”
“那是……”
“那是因为他把他所有的财产都留在了这里。是什么能让一位正直善良的军官变得如此决绝,甚至忘了为孩子留下一点点的遗产?是背叛。你父亲已经把故事写在了湖水和家徽里。那应该是一个雨后的午夜……”
“你给我闭嘴!我的家事轮不到外人来管!”
“那就说点你也许想管的事。你一定很好奇,你父亲不可计数的财产都去了哪,因为仅仅是翻修,根本不可能花掉这么多的钱。这座木屋的材质和屋顶的徽章相同,说明它是五年前翻修时留下的,而它的位置恰好设计在不会被水淹没的地方。今天的雨虽然下的很急,但是降水量并不大,根本不足以把水位抬到这里,几公里内也不存在位置足够高的水源。更不要说在其他雨天,要不论雨季长短,不论降雨多少,次次将水涨到这里,这不是一次简单的‘翻修’能做到的。也就是说,下雨只是用来开启地下巨大水利系统的一把钥匙。”
这时一艘快艇从利兹酒店开来,贾明轩诧异地盯着一池湖水,直到船上的人向我们招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