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偷渡
既然在大汉待不住,赵匡胤决定往江南去。听说那里鱼米之乡,百姓富庶,是除了东京之外,最好的地方。城门是闯不得的,要走,只能走水路。赵匡胤想到此处,就径直向南走,来到了汴河码头。
汴河码头就在大相国寺以南,距赵匡胤居住的鸡儿巷并不太远。这是一座大码头,从东南到东京的船只,都在此处停靠。江南一带,虽是由吴越国和南唐占据,与北方的贸易,却一直没有断绝。赵匡胤走到一只不大的船上,悄悄走到舱内,只见舱里一袋一袋的,不知堆满了什么东西。赵匡胤也不作声,就爬到船舱深处,躺在那里。水浪轻轻晃动着船只,犹如摇篮一般,在这种晃动中,赵匡胤迷迷糊糊地进入了梦乡。
不知过了多久,赵匡胤醒了,摸摸袋子,才想起自己是在船上。他爬出舱去,站在船头,四处一望,只见天早已大亮。汴河两边,绿柳成荫,两岸的农田中,有三三两两的农人在耕作。
赵匡胤觉得有些内急,就对着河水,畅快了一回。刚刚事毕,就听见身后“哦”的一声尖叫。他回头一看,只见一个十多岁的小姑娘,正手拿一竹箩,想到船边淘米,看见他,吓了一跳,故此尖叫起来。
赵匡胤知道这是船家,就深深地行了一个叉手礼:“姑娘恕罪,小可未经许可,上了尊舟,先在这里谢过。”
小姑娘小嘴噘得老高:“你这大汉,做事忒没个下梢,俺家这船,是运粮的,不是不三不四的人随便就坐的。”
转眼之间,自己就成了不三不四的人,赵匡胤感到又好气又好笑,遂道:“小姑娘,咱家也是正经人家,怎么能说是不三不四呢?”
“偷偷爬上船,还不能说不三不四?”
面对这小姑娘,赵匡胤也没有办法,只得摩挲着两只手,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兀那大汉,你待在那里干吗?敢是痰迷心窍?”
赵匡胤长叹一口气:“咱家有什么办法,落到此等地步,只能听尊驾唠叨。”
“什么落到此等地步?你犯了罪吗?”
“不能说犯罪,只能说多管闲事而已。”
“哦,我知道了。我们的船过东水门时,守门的军士拿了三个人的画像,问我们有没有人上船,还往船舱里搜查了一番。幸亏你在后舱,他们搜得毛糙,不然的话,你早就被抓起来了。”
“还有这番惊险?小可实是不知。”赵匡胤又施了一礼。
“要是搜出了你,还不是连累了我们。”小姑娘很生气。
“给姑娘添麻烦了,赵匡胤在这里赔礼。”
“赵匡胤?”小姑娘一皱眉,“这个名儿好像听说过。哦,想起来了,你就是东京城里人见人怕的赵大郎。”
“哪里哪里,姑娘言重了。赵某一向乐善好施,只是有时爱打抱不平而已。”
“这船上就你一个人吗?”赵匡胤问。
“你想得美,一个人,俺才不敢留你呢。俺阿爷年纪大了,在前舱里睡着了。俺也不忍心叫醒他,想让他多睡会儿。”小姑娘说。
“想不到你小小年纪,竟然有如此孝心,赵某佩服。咱家的名字,你已经知道了,不知姑娘可肯告知芳名?”
“俺为何要告诉你?偏不告诉。”
“姑娘不想告诉,赵某也不敢勉强。只是赵某肚中饥饿,姑娘可否做饭时多做一些?咱家这里有银子,可照价付给。”
“跟你一般见识,就饿死你。记住了,俺叫瑞瑞。只是船上有米,却没有菜了,须得到前边码头停船,去买菜蔬。”
二、奇怪的饭食
转眼到了一处小码头。说是码头,不过是几根木桩、几块木板而已。瑞瑞将船驶到岸边,赵匡胤没有等到船靠近码头,就一个箭步跳上了岸,将船系在一棵大柳树上。此时瑞瑞的阿爷已经醒来,瑞瑞将赵匡胤引荐给了爷爷。老人家本是慈善心肠,见船上来了个年轻力壮的帮手,也喜欢得不得了。平日,爷孙两个老的老、小的小,碰不到力气活还好些,碰到力气活,比如搬个重物什么的,就犯了难。
赵匡胤道:“姑娘和老人家稍待,赵某去岸上买些菜蔬回来,好打火做饭。”
瑞瑞道:“阿爷,你在这儿看船。俺和他一块儿去,他又没跑过船,不知道哪儿有菜蔬卖。”
阿爷点了点头,嘱咐他们快去快回。
二人上得岸来,只见田野葱翠,风光旖旎。平平展展的一大块地,有二三百亩。赵匡胤越看,越觉得心旷神怡。
瑞瑞跑船跑惯了的,知道这里叫吕兴集,尚属雍丘管辖,再往东一点儿,便是襄邑地界。
二人沿着一条小路往前走,路两边,长满了高粱。高粱穗尚是绿的,还没有变红。
赵匡胤道:“怎么还往前走?”瑞瑞道:“再走一会儿,前面就是一块菜地。”
正走之间,不知是道路不平,还是别的什么原因,瑞瑞一个趔趄,差点绊倒,赵匡胤赶紧将其扶住。瑞瑞立脚不稳,整个人跌进了赵匡胤的怀中。
瑞瑞猝不及防,满脸通红,赵匡胤也觉得有些不大自然。瑞瑞稍停一会儿,一把推开了赵匡胤。
瑞瑞似乎生气了,在前边一个劲儿地走,一声也不吭。赵匡胤叫了好几声,她也不答应。赵匡胤道:“敢是咱家无意得罪了你?得罪了你,你就说嘛,打这闷葫芦,让咱家好不气闷。”瑞瑞道:“你得罪了我?你怎么能得罪了我?你是贵人,我不过是个贫贱丫头,你即使得罪了我,又有何惧?一个平常而又平常的丫头,你又何必放在心上?你们生来是贵人,将相之后,我们是什么?生来就是让你们轻薄的。”
赵匡胤至此,才知道瑞瑞为何生气,忙叉手施了一礼:“瑞瑞姑娘,匡胤方才实在是怕姑娘摔倒,仓促之间,也没有想那么多。如果无意之间冒犯了姑娘,在下先在这里谢过。”
谁知瑞瑞并不领情,冷笑一声道:“现在的人心,倒也难测得很,我倒想把人想得好些,只怕一不小心,就堕入了别人挖好的坑儿。”
赵匡胤哪见过如此阵仗,以前,他只和丫鬟们打过交道,她们虽说不上百依百顺,总体上还是听话的,他哪见过这等刁蛮的女孩。他是个武人,虽然读过一些书,但对儿女情长这一套却不懂,也不感兴趣,对女孩子,他喜欢快刀斩乱麻。他心中一急,就脱口而出:“我若是对姑娘有歹意,叫天打五雷轰。”
谁知听了这话,瑞瑞更生气了:“你自然不会对我有歹意,我这样的人,哪配得上你的歹意!”
赵匡胤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再也不敢作声,默默地随她前去。
转眼到了一块菜地,二人不分好歹,买了些茄子、地瓜、芫荽、豆角、大葱之类的。瑞瑞也不拿菜,飞快地在前面走着。赵匡胤只好拿着菜在后面跟着,回到船上。
瑞瑞的爷爷正坐在船头,眼巴巴地张望。赵匡胤上前见了礼,细说自己上船的缘由,并对自己擅自上船表示歉意。老人家倒很随和,笑呵呵地说:“客官,其实你上船时,我已经知道了。像你这样偷偷搭船的,一年之中,也会有好几个。我见你相貌堂堂,一脸正气,手中也没拿兵刃,故此不曾拦你。过东水门时,兵士一盘问,老汉就知道你是谁,犯了何事了。”赵匡胤连忙再施礼:“感谢老丈成全,惭愧,惭愧。”
瑞瑞做了饭,给爷爷端了一碗,给赵匡胤那一碗,“嘭”的一声放在舱板上。赵匡胤笑了笑,端起碗只顾吃。瑞瑞的爷爷眨眨眼,对赵匡胤说:“我们瑞瑞,心眼好着哪,就是爱发些小脾气。”瑞瑞道:“爷爷,你再说人家坏话,下顿不给你饭吃。”爷爷笑了笑:“你们看一会儿船,也让老汉我上岸走走。记得这里有一处寺院,叫铁瓦寺,老汉去烧一炷香。”
老汉去后,赵匡胤就站在船头,朝着远方眺望。瑞瑞则洗锅刷碗,忙个不停。等忙完了,瑞瑞也无事可干了,就搬了个小板凳,坐在船尾,手托香腮,呆呆地,不知想些什么。两个人,一个在船头,一个在船尾,都不作声,只有河水,在汩汩东流。
赵匡胤无聊至极,一回身到了舱内,东找找西翻翻,忽然发现了一根竹子做的鱼竿,感到有了事做。赵匡胤拿了把铁铲,跑到岸上,在表面上有土粒的湿地上掘了几下,就掘到了几条蚯蚓。再将蚯蚓分为一小段一小段,挂在鱼钩上,就开始坐在船头,钓起鱼来。蚯蚓样子长得不好看,又有一股刺鼻而又奇怪的腥味,人闻起来很不愉快,但这味道鱼类却最喜欢。因此,用蚯蚓做鱼饵,钓起鱼来效果最好。
鱼钩放在水里没有多大一会儿,赵匡胤就看见蒜莛做的鱼漂开始往下沉。他硬着手腕一甩,一条斤把重的草鱼被甩到了船尾,在瑞瑞面前蹦来蹦去。
瑞瑞本不想理睬,但一条大鱼在自己身边蹦来蹦去,总有些心动。就从鱼钩上摘了鱼,放在舱里的水盆中。等到她出舱时,赵匡胤又钓出一条大鲤鱼。瑞瑞又取下来,放到舱内。
赵匡胤得意扬扬,觉得挺有意思,仿佛又回到了与慕容延钊和韩令坤在一起的快乐时光。
“谁让你拿我的鱼竿的?”瑞瑞没事找事。
赵匡胤也不理她,一连钓了五六条鱼。还要再钓,瑞瑞说:“算了吧,算了吧,为人不可太贪,太贪了,惹河神爷不高兴,下次你就没饭吃了。”听到此话,赵匡胤方收了鱼竿。
二人开始收拾鱼。先是开膛,然后再去鳃、刮鳞。每逢开膛,赵匡胤总要双手合十,祷告一番。
瑞瑞道:“想不到你这大汉,心倒慈善得很。”
赵匡胤道:“虽然是鱼,毕竟是一条性命。我们不得已吃它们,也要祝它们早日托生。”
瑞瑞点了点头。这次倒没有和赵匡胤争论。
赵匡胤说:“你只知道鱼肉能吃,你知不知道鱼泡也能吃?”
“鱼泡能吃?”瑞瑞睁大了眼睛,“那能好吃吗?”
“反正能吃。”赵匡胤说。
“吃它干吗,无聊嘛。”瑞瑞道。
“鱼泡不但能吃,而且有大用处。”赵匡胤故意卖关子。
“什么用处?”瑞瑞果然上钩了。
“现在不能告诉你,以后再说吧。”
“不,你现在告诉我。”瑞瑞噘起了嘴。
“现在真的不能告诉你。”
“谁让你挑起人家的好奇心的。”瑞瑞说。
“好奇害死大狐狸。”赵匡胤一脸坏坏的笑。
“你不告诉我,等会儿不让你吃鱼。”
“真的不能告诉你,不是什么好话。我再跟你说个秘密,鱼鳞也能吃,你知道吗?”
“吃鱼鳞?”瑞瑞这下更惊奇了,“那有什么好吃的?肯定难吃死了。怎么吃?煎煮烹炸?怎么吃,也不会有什么好味道。”
“一说你就不懂。这吃鱼鳞哪,得用一种特殊的做法。”
“什么做法?”瑞瑞毕竟年纪不大,听赵匡胤说话,就像小孩子听大人讲有趣的故事一样,完全被吸引住了。
“你先把鱼鳞洗净了,然后放在锅里,用文火熬,直到把鱼鳞全部化成糊。等凉了以后,这些鱼鳞就会变成透明的鱼鳞冻。把这些鱼鳞冻切成方块,再配以葱、姜、蒜、醋、小磨油,吃起来,别提味道有多好了。”赵匡胤绘声绘色,讲得非常到位。
“别说了,别说了,赶快做,快做鱼鳞冻,然后再做鱼汤。”瑞瑞变得迫不及待。
等到鱼鳞冻做好、鱼汤熬好,天已近黄昏,瑞瑞的爷爷也回来了,三个人美美地吃了一顿。鱼鳞冻筋道有味,鱼汤和鱼肉的鲜香,令三个人都很愉快。
三、内功
也许是累了一天,赵匡胤在吃过晚饭不久,倒头便睡。不知睡了多久,有些内急,就走到舱外,正想方便,一抬头,见瑞瑞和她爷爷正在船头闭目打坐。赵匡胤在练武时,也练过一些内功,知道打坐的时间越长,打坐时越稳,功力越深厚。他们两个到底是什么人,怎么会武功呢?想到此处,赵匡胤伏在船尾,一动也不敢动。
又过了一盏茶工夫,只见老者头上竟然起了一团白色的雾气。瑞瑞头上也起了白色的雾气,只是没有老者的雾气浓。赵匡胤曾听父亲言道,内功达到高深之境的人,在练功时,头上能出白雾,而这爷孙两个,竟然都是武功高深之人。赵匡胤正想向前拜见,只听那老人道:“赵壮士,快来叙话吧。”
赵匡胤只好走到前边,双膝跪倒:“晚辈有眼不识泰山,不知前辈高人在此,望恕罪则个。”
“比你大上几岁倒是真的,但要说是什么高人,却实实不敢当。”
“前辈在上,请受赵匡胤一拜。”
“快快请起。”老人伸出双手,把赵匡胤扶了起来。
“敢问前辈尊姓大名?”
“我的姓名,实在是不方便告诉于人。也罢,老汉姓陈,你记住就是了。”
“陈师父。”赵匡胤又重重地磕了一个头。
瑞瑞在旁边用手捂着嘴,哧哧地笑个不停。
天渐渐地亮了,河边笼罩着一层薄薄的雾气。植物上的露珠,星星点点的。一切都显得那么新鲜,那么富于朝气。偶尔还有一些小虫儿,在唧唧地叫着。赵匡胤伸了个懒腰,在船上练开了拳脚。
“光练外功,不练内功,不过是头蛮牛而已,有何用处。”赵匡胤正练到得意处,忽听瑞瑞冷冷说道。
赵匡胤对自己的拳脚,本来就很自信,靠这套拳脚,他打遍东京无敌手,并且还结交了不少好汉,从来没有人对自己的拳脚轻视如此。他知道瑞瑞的内功很好,但要说她一个小姑娘家,能用内功胜过自己,却从心里老大不信。因此,他便接言道:“姑娘既然看不起在下的拳脚,可否赐教一回?”
“赐教?我为何要赐教于你?你是我徒弟吗?你拜我做师父,我便教你。”
“姑娘只要胜过了在下,在下再拜也不迟。”
“那好吧。我就教教你。这船上地方太窄,咱们到岸上去。”瑞瑞说。
二人来到岸上的一处柳林之中。瑞瑞说了声看招,就用左手朝赵匡胤的肘弯拂去,赵匡胤猝不及防,右臂登时一阵酸麻,差点抬不起来。这下,他的轻敌之心一点儿没有了,立刻积聚全部精神,一招一式,认真使出,招招势大力沉,拳拳虎虎生风,这样一来,瑞瑞被逼得只有倒退之功,没有还手之力。好在她轻功了得,辗转腾挪,赵匡胤也奈何不了她。
打了一会儿,瑞瑞忽然欺近身来,赵匡胤本来可以一拳打在她身上,但担心打伤她,竟然硬生生地收住了拳力。正在犹豫之际,忽觉颈间一阵酸麻,双手顿时无力。
“在下输了。”赵匡胤说。
“其实你并没有输,只不过你贪恋美色,不忍下手,故此着了我的道。”瑞瑞咯咯笑道。
“在下不过是不想无缘无故伤了姑娘,贪恋美色什么的,在下实在是没有此等想法。”
“那么,是怜香惜玉?”
“不敢,不敢。”赵匡胤说。
“那么,以你的看法,本姑娘不美?”
“哪里哪里,姑娘美如天仙。”
“呵呵,连你也承认我美若天仙。既然我美若天仙,那么你故意让我,是不是怜香惜玉,贪恋美色?你说,你说!”瑞瑞杏眼圆睁,朝赵匡胤发问。
“好啦好啦,在下贪恋美色,怜香惜玉,故此败北。不知姑娘还有何见教?”
“这还差不多,男子汉大丈夫,就应该说实话。”
“我跟你说,你不要嘴上敷衍,心里还不服气。其实说实话,你的外家功夫练得很不错了,如果再练一些内功,你真的要打遍天下无敌手了。”“还望姑娘赐教。”“这样吧,你教我外家功夫,我教你些内家功夫,可好?”瑞瑞说。
“这样再好不过了。”赵匡胤说的是真心话。
于是,瑞瑞就开始教赵匡胤如何运气,如何打通大小周天。也许是有武功根基,赵匡胤进步甚快,练到第三天,就觉得有一股黏稠滚烫的液体,在自己的任督二脉流动,而且做起来其乐无穷,全身暖洋洋的,如坐云端。一练起功来,一练就是几个时辰。瑞瑞的阿爷只在舱内睡觉,夜里才出来打坐。赵匡胤问他老人家为何如此爱睡觉,瑞瑞说,这有什么,他一高兴,能连续睡三个月呢。赵匡胤闲时,也教瑞瑞一些拳脚招式,瑞瑞轻功颇好,与赵匡胤的武功不对路,往往学得走板变形,赵匡胤也无可奈何。
赵匡胤问瑞瑞,为何不行船,老在此地停泊。瑞瑞说:“阿爷说了,此地是福地,他老人家与此地有缘,要多停留几日。”赵匡胤就不再言语。
四、一把拧死你
赵匡胤是个闲不住的人,在这里停船,除了练练武,钓钓鱼,渐渐地,倒有一些寂寞涌上心头。若不是瑞瑞乖巧可爱,他只怕早就溜之乎了。几次想溜,但想到瑞瑞,便又止住了念头。这天,他思来想去,终觉得在此停留,不合自己的脾性,就想偷偷走下船去。临走时,心里还默默地念叨着,瑞瑞,对不起了,等我哪天发达了,再来接你。这种吃也吃不好、玩也玩不好的清淡日子,咱家是一点儿也不想过了,你们两个对我好,我知道,日后图报吧,来日方长。心里念叨完,拔腿就往庄稼地里走。本来是有路的,他本可以大摇大摆地走,可不知为什么,他心里有些发虚。他和瑞瑞他们,只不过是萍水相逢,虽有救命之恩,但分手各奔前程,是再自然不过的事情。可赵匡胤心里,就是别扭得很,好像是无端背弃了自家的亲人,有一种做贼的感觉,故此,他舍弃了大路,转走庄稼地里的小道。
赵匡胤如脱网之鱼,在绿色的庄稼地里左右穿梭。正走之间,他吓了一大跳,只见自己面前,有一双乌黑乌黑的大眼睛,在瞪着自己,他不知道瑞瑞为何到了自己前面,原以为瞒天过海,天衣无缝,谁知道,还是没能瞒过这个小妖精。
“干什么去?”瑞瑞一脸坏坏的笑。
“不干什么,就是在地里走走。”赵匡胤一脸尴尬的笑。
“人要是没了良心,神仙也难治。”瑞瑞说。
“我就是随便出来走走,你可不要多想。”
“多想?”瑞瑞冷笑一声,“我不用多想,想多了,只怕就气死了。我问你,是不是想撇下阿爷和我,远走高飞?”
“哪里哪里,我要是有想法,让我在旱地里淹死,让我在一百年后老死,让我死后不能成为神仙。”
“我和阿爷,老的老小的小,如果有人欺负了,怎么办?指望你当个随从,你倒好,一声不吭,开溜了。”
“没有没有,姑娘误会了,我就是觉得船上有些闷,出来透透气。”
“闷?你跟我在一起,当然会闷了。我长得丑,人又厉害。”瑞瑞说。
“姑娘人倒是厉害了些,至于说丑俊嘛……”赵匡胤故意卖关子。
“是不是在你眼里,我真的很丑哇?”瑞瑞有些紧张了。
“不算太丑,就是说,凑合着还行。”
“行,我丑,我就丑给你看看。”瑞瑞一把拧住了赵匡胤的胳膊,拧得赵匡胤直皱眉头。
“说,我丑不丑?”
“不丑,不丑,姑娘美似天仙,貌比西施。”
“行了,若和你一般见识,一把拧死你。”瑞瑞豪气干云。
“好了好了,在下以后一定听姑娘的话,你让我往东,我不会往西;你让我打狗,我不去撵鸡。”
“油嘴滑舌的,让我哪个眼看得上。”瑞瑞连娇带嗔,杏腮飞霞。
“哎,听说这吕兴镇上,每天都有集市,热闹非常,里面好吃的东西很多,咱们去逛逛,可好?”
“你就知道吃,我不去。”瑞瑞说。
“走吧,除了吃的,说不定还有耍把戏的呢。”赵匡胤劝她。
“那好吧。”瑞瑞本来就不是不想去,这下就坡下驴,乖乖地随着赵匡胤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