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身素衣袈裟金丝银缕的和尚,白皙的肌肤锃亮的头顶,却有一副温润的面容,他的眼眸双阖,纤长细密的睫毛即使相距甚远也可以看的清楚,只是衬着他的周身气度,倒想让人探究他该拥有怎样一双眼睛。骨节分明的手一只立掌于胸前,另一只手持一串佛珠有规律的轻捻,那佛珠初看并不知是什么材质,在阳光的照射下流转着淡淡的光华,待凤瑶定睛一看不免也惊了一跳——哪里是什么佛珠啊,分明是一颗颗仙僧舍利!
到底是青莲仙人的徒弟,纵然没下过山也随着师傅接待过些许老友僧家的拜访,久而久之眼力也自然高了起来,寻常小玩意不定认得全套,这些高逼格的物件那绝对一看一个准的。有了新奇的事物,自也扰了饮酒的兴致,微微坐直了身子看着那佛光流转的舍利串子,良久才咽了咽口水低声喃喃:
“好奢侈的和尚……”
这么想着,再看那和尚,似乎觉得他周身镀了一层金光,许是……普渡众生的光华?
那和尚的步伐很慢,每一步就像丈量过一般齐整,受惊的凤瑶也回过神来,终是将目光定在了和尚的脸上,这一看又是一愣:
“还是个好看的和尚!”一定比师兄们还好看,虽然是闭着眼的。
如是想着,也许是饮酒过后兴致所致,掌心轻拍一个翻身立在了一个桥柱之上,对着已经走近石桥的和尚高喝:“喂,和尚!”
女孩声音娇俏,内容也瞩目,不少人将目光徘徊二人之间饶有趣味,然而那和尚却恍若未闻,依旧慢慢悠悠闭目前行着,丝毫没有要停下来或看一眼凤瑶的样子。众目睽睽之下被人如此无视,这对于从小被呵护着长大的凤瑶来说无疑是羞辱,既然脾气上来了又怎么能随随便便忍气吞声呢!
手腕翻转酒壶又顺顺当当挂回了腰间,与腰间玉佩相撞发出“叮咚”轻响,伸手从袖间抽出一截短棍按下了一个不起眼的机关,伴着轻微的机括响动一支乌金色的长枪握于掌中。握枪的凤瑶整个人气场都变了,随性的张扬尽敛面容多了肃穆杀伐,乌枪挥舞恍有沉重的震鸣响起,呼呼风声止,凛凛战神来。
黝黑的枪尖泛着冷光直指桥下和尚,提高了声音再次娇喝“和尚!站住!”,似是被枪劲所引,也像是听到了女孩的呼唤,和尚终是停下了步伐却也并未睁开眼睛,当众人还沉浸在女孩的变化,为这和尚捏一把汗的时候,和尚动了,也只是薄唇轻启:“阿弥陀佛……”他的声音就像他的气质一般温和平淡,却足足将凤瑶气了个仰倒。
“噗嗤——”不知人群中是谁率先打破了诡异的静谧,随即也传来几声收敛的轻笑。凤瑶觉得自己从未有过这么丢脸的时候,美眸微凝缓缓扫视了一圈围观之人,凛冽的气势让众人皆是心中一紧,慌忙敛起笑容垂眸闭气,生怕这个姑奶奶一个心情不好扔出手中长枪,更有胆小者匆匆离去。
凤瑶看着如是情形,心中怒气微散,本也不是什么蛮横之人,转眼的注意力又回到了和尚身上。长枪回收,纵身一跃,轻巧的立在了和尚面前,手中乌枪重重的插在了和尚脚边,美眸怒气冲冲的瞪着和尚的平静脸未言一语,小脸鼓成了包子。二人就这般沉默着,路人也渐渐无趣散去,又恢复了熙熙攘攘谈笑欢歌。
不知过了多久,一声淡淡的叹息传入凤瑶的耳朵,似是远方而来,又像是耳边轻语,令凤瑶的心跳有了一两秒的停顿,胸腔传来的怪异的感觉让凤瑶面上的怒意都散了不少,伴着她嘟起的脸颊平白多了几分娇憨可爱。
和尚转动佛珠手停了下来,眼帘轻颤缓缓睁开了双眸。怎的形容那双眼睛呢——墨色的瞳孔卷袭着温柔沉静的光华,如古井深潭又如平静大海,仿佛能让人一眼沉沦,无法自拔,再焦躁的人对上这双眼睛都会觉得内心安定犹如救赎吧。而在其瞳色之中,还有着几分浅淡的金色,添了神秘睿智的神采。
蓦然撞入这样一双眼睛,情理之中却也是意料之外,凤瑶定定的看着这双眼睛,仿佛在他的眼中看到现在的自己有多刁蛮还有些丑陋,莫名的,怒意散去,空留下鼓起的嘴巴放也不是不放也尴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