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了,我是谁呢?”
一个月前,越国东方群岛。
某处海岛之上,一只海雕长鸣,掠过岛上连绵的山峦峭壁,眼眸中忽地映入奇景:
一方湖泊如一颗碧蓝玉石,镶嵌在耸立的群山之中。湖泊四周是茂密丛林,林中百花繁茂,鸟兽齐鸣,一派生机盎然的仙境景象。
而丛林四周便是高耸的百丈绝壁,仙境便如此被群山与外世隔绝,形成一处神奇的秘境之地。
湖泊的正中心,有一块天然形成的石台,而石台之上,一名浑身赤裸的青年男子安静地躺着,似是正在沉睡之中。他气息悠长,一呼一吸,皆有非凡气劲,激起石台四周阵阵波纹荡漾。
倏忽间,青年平静的呼吸急促了起来,他眉头紧锁,似是遭遇梦魇,一时间可怖的血丝布满面部。
他的呼吸越来越急促,石台的微微波纹竟变成了小小的浪涌。不一时,他便好像被人扼住咽喉一般无法呼吸,脸上猩红的血丝渐渐变成黑紫色,赤裸的身躯开始不住颤抖。
似是再也承受不住窒息般的痛苦,他猛然睁开双眼,瞳孔漆黑,没有丝毫神采。他挣扎着坐起,双手撑住石台,一股暗劲自掌心发出,穿透石台击起湖中丈高大浪。
一时黑云密布,惊涛拍岸,林中鸟兽伏地,似是在恐惧末日的到来。
可这样的压迫感在下一刻突然消失得无隐无踪。
黑云被风吹散,骄阳将光散满湖面,粼粼波光在密境中不住闪动,
青年眼中的漆黑渐渐散去,点点灰白晕染开来,渐渐全白的眼瞳中依旧没有任何神采。
他缓缓闭上双眸,在石台之上打起坐来,不觉中形成一副庄严法相。他的呼吸又渐渐趋向平稳悠长,脸上的血丝也一点点向下褪去。
就这样过了两个时辰,如絮般的白云飘来,遮住半轮圆日,片片金光洒下,拢住青年周身。他再次睁开眼睛,原本灰白双瞳已恢复如常,眼中的茫然却不减半分。周遭一切景致此时在他眼中,都显得无比陌生。
青年的脑海中空无一物,他站起身来,迷茫地向石台四周查看,寻着一枚落在脚边的铁片。青年捡起那铁片细细查看,只见那铁片造型别致,状如荷花花瓣,除此之外便无其他任何别致之处。
青年望着铁片出神,不想脚下忽传来“噼啪“声响,随即整个石台轰然龟裂,青年没有防备,攥着铁片便落入水中,湖水冰凉刺骨,寒气钻心入肺,好在青年识得水性且内功深厚,最后才得以挣扎上岸。
上岸的青年大口喘着粗气,周身寒冷引得他两股颤颤。他想要运功取暖,脑海中却想不起任何内功心法,便唯有寻常吐纳循环调整气息,良久才顺利将寒气驱离脏腑。
“这究竟是什么鬼地方?”
青年心中疑惑,细细回忆沉睡前发生的事情,却无奈脑中空空无迹可寻。更有甚者,他连自己的姓名也记不起来。待去到湖边看看镜中的自己,青年只觉得这年轻且端正的五官熟悉而又陌生。
秘境林中植被繁茂,走到何处都是相似的景色,想要探寻些线索的青年不一时便失去了方向,只得迷糊地在林中赤身游荡。
不知过了多久,青年眼前逐渐开阔,显露出一片空地,空地中央搭建着一处竹庐,竹庐四周是花坛菜园,但其中作物皆已枯萎,杂草丛生,显然是许久未有人打理。
青年周身未着寸缕,只得小心翼翼的靠近,轻轻叩响门扉。可时过半晌,庐中无人应答,青年又高声呼喊,仍未见有人应门,于是轻轻推了推竹门,却没想门便这样打开了。
青年探入脑袋,只见庐内四下无人,唯安置有一床一桌一凳,床上放着一套衣裳,衣裳之上则搭着一把制式普通的江湖长剑和一个样式平平的小布包。
青年摸了摸庐内的石桌石凳,其上皆已堆积了一层厚厚的尘灰,想起先前看见的荒芜庭院,青年便推断此地已久无人烟,亦或是自己在失忆之前曾暂居此地,于是不再犹豫地穿上床上所留服饰,说来也巧,这服饰正巧与青年合身,就好像是专门为他缝制的一般。
而后青年拔出长剑细细端详,只见长剑制式普通,除了剑身刻出一道血槽之外便再无纹路。随意挥舞几下,青年只觉铁剑分量不轻不重,使起来颇为顺手,只可惜自己不记得任何剑招套路,只得简单地将此剑作为防身之用。
往后数月,青年便在密境中生活休憩,他攀登高木摘蔬果,亦追逐山兽猎肉食,不久便觉身体愈发轻盈,轻功见长。而闲暇无聊时自己一人偶尔琢磨着如何使用长剑,虽没有参透出什么高深剑招,但好在自己内功深厚,内劲在舞剑时自发而出,故对以气御器之道的理解,青年在不知不觉中愈发深刻。
可这样的生活对青年来说终究是不行的。
又过一月,孤独一人的青年已是几欲癫狂,除了有时看着铁片出神发呆,他便只能在密境中漫无目的地游荡奔跑寻找出口,可这秘境四面绝壁围拢,根本寻不见可以联通外界的出口。
失去记忆并枯燥地活着就像是身处平静的地狱中,虽然肉体安宁,内心却是饱受煎熬。青年的情感与耐心一起被日复一日的孤独一点一点消磨殆尽。他迫切的想到外面的世界去与人交谈,去寻回属于自己的过去以填满内心的缺口。
然而这一切都始终寻不见出口,于是积累的抑郁在某天如山洪般爆发开来。
隔日醒来,青年只看见周身堆满身首异处且伤痕累累的山兽,混杂的鲜血浸透了自己的衣裳,刺鼻的血腥味直冲向他的大脑。而自己的正前方是一方百丈高的瀑布,迅猛的水流从绝壁之上直冲入下方水潭激起数丈高的水花,而水声轰鸣,教人振聋发聩。
头疼欲裂。
青年抱着自己的头,却如何回忆不起睡前发生的事情,密境中除了自己再无生人,那么这一切的始作俑者就必然是自己。
人为蝼蚁,吾为修罗……
青年口中喃喃,眼神开始茫然涣散,一股黑气,不可自觉地攀上眼眸,他突然发疯似地冲入水潭,拿着铁剑不住地劈砍自上而下的水流。
此时的他疯狂至极,挥剑的身形不住摇晃,却不想脚底一滑,人便冲入瀑布之中。而那直下水流从百丈高处落下,即时便有千钧之力。当水流冲击身体的那一刻,青年抵挡不住威势猛然倒下,脸便生生砸入寒潭之中,一股疼痛伴随着冰冷直冲他的头顶。
如此他竟然清醒了一些,眼中黑气慢慢褪去,他挣扎地在寒潭中站起身来,周身真气流转,一股强劲的内劲生出,与水流向下的冲力顽强抗衡。
溅起的水花迷乱了青年的双眼,但即便如此,他还是隐约看见瀑布之后似乎有什么奇特的事物存在。
然思绪飘移,周身真气便弱了一分,湍急的水流就这样把青年推回了瀑布之前。
可恶!
青年在心中叫骂,他不顾周身疼痛,集中精神牵引内力至四肢百骸,又这样顽强地向瀑布中探去。而这回他终于看清那奇特的事物,竟是石壁上的一个深深的掌印。
这是?
青年迎着水流艰难地抬起手,将自己地手掌缓缓嵌入掌印之中,待得他稍稍用力,掌印中的岩石部分竟向内移动了寸许,可惜自己后力不济,全身护体真气一散,人便又被狠狠推了回去。
这瀑布之内定是别有洞天!距离长眠醒来已逾半年时光,而今日青年终于寻得一丝脱困的契机。
往后几日,青年便在瀑布佐近安营住下,日日尝试触动瀑布机关到精疲力竭,来来回回,青年护体气劲一点一滴愈发雄厚。终于在一日夜晚,青年顶着千钧水流之力,将石壁上掌印中的机括一推到底。
只听得比水声更大的隆隆声响传来,石壁上竟缓缓开出一道门来,而门中幽暗,似是一处幽长的隧道。
青年摸索地在黑暗中移动。隧道虽长,但不甚曲折,也没有什么岔路,半个时辰之后,青年便远远看见有微光从隧道尽头传来。
青年狂奔着冲出隧道,满心欢喜。只见皎洁的月光洒在眼前广阔的白沙滩上,海浪阵阵温柔地拍打着海岸。回过头去,是丛山峻岭,远处绝壁高耸,直插入云霄之中。
原来这隧道竟打通在高山的底部!
青年有些不可置信,感叹修建隧道之人巧夺天工的手艺。
而后数日,青年便一人在海岛上徘徊,可许久之后依旧不见人烟。不过人既在四周开阔的岛屿之上,只需花些时日折木编阀,总是有机会可以离开此地。
青年虽然忘记了自己的身世来历及武学套路,可脑海中却能记起一些似是从前不知从何处习来的技艺,正如他还是懂得如何待人接物,如何写字读书。几日过后,一艘木筏编织完成,青年备好数十日的干粮饮水,负上铁剑,便顺着海风出行。
说来也是幸运,海上漂流数日,青年竟未碰见风暴,而终于在某日晨曦微露之时,青年得以隐隐看见天边微微显露而出的海岸线,待得木筏更靠近一些,一处像是港口的地界终于展现在他的眼前。
这是一处已经无人问津的荒废的渔港,青年有些失望,只得上岸往腹地深处探寻人迹。
又在路上行了两个时辰,此时日上枝头,天已大亮,和煦的暖风吹过青年周身,吹向不远处的一处小酒馆。
终于。
青年喜上眉梢,风尘仆仆地走进酒馆之中坐下。
酒馆有些破旧,掌柜小二倚着柜台看向自己,不来招呼,口中却不知在嘀咕写什么。远处一英俊男子正与一黑袍老者对坐而饮。而酒馆角落中,一个英武大汉此时正将手中的烈酒一饮而尽,一柄明晃晃的长枪负在其身后,显得尤为惹眼。
而此时又传来推门的声音,三行看向门口,三个侧身别剑的剑客,神色严肃地走进酒馆,而他们的身形步伐,另三行有一种说不出的熟悉之感。
正当三行有些出神之时,身侧突然想起一声清亮的女声:
“话说越国百年风云变幻,期间多少快意恩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