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个什么洞?你进去了吗?”
“没有,因为里面送出阵阵阴风,不是我害怕,是怕走迷了出不来。”
“哈哈,你也有怕的时候!那你还提那个洞”
“你别得意,要是没有工作任务,我肯定要进去看看,哪怕走迷路,可当时的工作任务是有期限的,我必须返回F县城,否则工作就没法谈成。”
“你既然提起山洞,那你进过山洞吗?不,我是说,你进过没人知道的山洞吗?”
“问得好!我正想给你说说我去过的一个山洞。”
“什么山洞?在哪儿?”
“别着急,让我先喝口酒,慢慢给你讲。”
“K!吊我胃口快说吧,给,酒早给你预备好了。”
“我要说的,是那个曾经藏过石刻的山洞。”
“那时刻一定是文物了?”
我呷了口酒,考虑怎么回避这个敏感的话题,怎么跟他提说那个洞而不让他对那些石刻发生兴趣,那的确是文物,而且不是一般的文物。
“先给你讲个故事。”
“和那山洞有关吗?”
“自然,但主要不是说那些石刻,而是通过这个故事,给你讲我后来为什么去了那山洞。”
“那到底是些什么石刻呢?”
“真的是不能告诉你是什么石刻,你来西安就能见到,我讲的故事似乎是真的,是那些人干的,大约在清末民初,发生在西安北郊的事,我老师告诉我的,我老师是谁也不告诉你,他可是个好老头,让他安安宁宁写字吧。故事发生在草滩镇。”
“是咱这儿的草滩镇吗?”
“是的。”
我领他进到了故事中,一个较为原始的典型的关中运输队悄悄地经过草滩镇,但他们被突然拦住了:
“干什么的?”
“赶路的!”
“从哪里来?”
“渭河滩!”
“有通关文吗?”
“这您等等,我给您取,”不久,一个布袋扔过了桥头,那边儿接住了。
“噢,原来是拉沙子的,以后早点儿!”另外一个声音出现了,这个声音挽救了重要的东西:
“且慢,把那袋子给我,停车检查!”这是草滩镇镇长的声音,他扶了扶金丝边儿眼镜,把袋子又还给民团兵,对那些拉沙子的到:
“请出示通关文?”那边似乎不太愿意接受,镇长低声呵斥着看守桥头的民团兵:“你这蠢材,什么钱都敢赚?你知道他们拉的是什么吗?”那兵不敢吭声,连头都不敢抬,镇长很是有气势:
“拿不出通关文,就请把这几车沙子留下,等办齐了手续再走不迟!”那边儿急了:“镇长大人,您还是行个方便吧,家里盖房急着用沙子呢”镇长还是不急:
“家在哪里?”
“长安杜曲。”
“那就奇怪了,你家门口有皂河,临着沣河,到处都有沙子,为什么偏偏要跑这么远到渭河滩上啦沙子?”
“这儿的沙子细,盖撒子房结实。”
“这理由怕是说不通。你那伙计像是外乡人?”
“啊,是喀什来的麦客,收完麦子接着干点儿零活。”镇长对着那几个喀什客人说起了维语,但他们直摇头,表示听不懂,而且对他们的主人耸肩膀。
“你这几个喀什朋友怎么听不懂喀什话?我可是在新疆呆过十几年的哟”
“他们都是哑巴!”这可真是太牵强了,镇长恼了:
“他们的英语说的比哑语好的多!美国佬!贼不打自招!”那边儿做着掏枪的动作,“你以为我手下就这几个民团兵?整个草滩镇都布满了兵,放下东西,你们可以安全离开,否则便是剿灭盗匪!”周围真的是杀声四起,这几个把手里的枪放到了地下。
“李,你骗了我们!”真是美国人的腔调,
“大卫先生,不是他骗了你们,而是你们太小瞧中国了,你们怎么能做这种鸡鸣狗盗的事呢?那两块已经被你们偷走,你们还要拿走所有吗?请你们回国吧,再不要来中国了,你们是最不受欢迎的美国人!”
他们灰溜溜地往西安方向走了,东西被截住了,镇长揪住那个接钱袋子的小子的耳朵到马车跟前,掀开篷布给他看:
“臭小子你看见没有?唐朝的绝世之作,这是国之宝中宝!”那小子咧着嘴:
“大人,把这钱袋上交给您!”镇长潇洒地将钱袋推开:
“完成大事,去,喝酒去吧!”他哈哈大笑,为自己的举动感到无比自豪,确实,这是值得自豪的,只可惜,这自豪是留有遗憾的。如今,那些石头不完整地放在该放的地方,但还是得感谢这位明智、博学的镇长!那是许多年前的事了。
“故事讲完了?那个山洞呢?”
“下面就给你说那个山洞,那年,我坐车去了Y县,又徒步上了北山,照着老师当年的提示,走了好久,终于找到了那个山洞。”
有个老太太坐在山洞不远处,她脚下放着可篮子,用异样的目光打量着我问:
“这个洞已经被人彻底遗忘了,你这时来做什么?”
“我来看看,当年李世民为什么要把它们放到这么远的山洞里?”
“石头就是从这洞里采的,你可敢进去看看?”
“有什么不敢?如此清凉的风,通透绝伦,仿佛战马嘶鸣,能凉到骨头里,怕是永远不需要空调吧”
“那是自然,冬天也冻不着。拿根蜡烛吧,或是打上手电筒,里面挺黑的。”
“你吓唬我?我是打算游遍全洞的!”
“你这后生不知好歹,我只是再告诉你,不要进去太深,否则出事别怪我老太太没提醒你!”
“买你两斤桃子,免得你阻挡我进去。”
“我送给你,不要你的钱,你这么犟的小子我是第一次碰上,你好运吧”看来她真的生气了,别和老人家一般见识,她下山了,走的飞快,使我想起小时候见到的飞毛腿吃人婆,那地方离此也不过50里路,联想,纯粹是联想!进洞去。
洞内凉风习习,迎面扑过一阵湿潮气息,和着一些桃子的清香,细想,是我手中提的桃子被风看上了,它把桃子的味道吹到洞里又反馈给我,相互作用吧。我拿着一只桃子咬上去,山泉清洗、野风孕育、自然馨香、爽口无比,虽然外观没有那么灿烂,但味道的确比城郊的要好吃百倍,我开始感激那个给我桃子的老太太,并为把人家和往日的坏人联系感到内疚。
“给我一只桃子吧?”黑暗中一只手抓住了我的衣服,
“你松开手,我又没说不给你,不就是只桃子嘛,干嘛这么要命?”他仍抓住不放,“你也太没礼貌了,我的衣服快被你弄坏了,给你一只,拿去!”咕噜一声桃子掉在地上,我听见大口咀嚼的声音。
“你是什么人,怎么刚才不见你进来?”没有回答,真是,吃了我的桃子,便不认人了?怕我要钱吧?真可笑,我这桃子也是白得的。我继续往里走,但脚被什么绊住了,我打开手点头照向脚下,怎么是一堆白骨?我俯下身去查看,拨开白骨,见里面有一颗桃核,挺新鲜的,是它吃了我的桃子?那堆白骨往外渗着血一般的东西,我感到有点儿恶心。
“你是人是鬼都不要紧,为什么吃了我的桃子还恶心我?你也别想好过!”我便在它上面撒了泡尿。
“你小子好大胆!敢在我的地方随便撒野?真是不知道害羞!”我感到脸有点儿烧,但辩解着:
“它先对付我的!再说我也真是三急。你是谁?你也要吃桃子吗?”
“我可不吃你的桃子,否则你会拉到我头上也难说!”
“不吃算了,别挡我路,我要往最里面去看看。”
“你那么肯定里面一定有路?”
“总得走完再说!”倒是没有什么来拉住我衣裳,一股冷森森的气吹到的身上,我打着冷战,现在不是凉快不凉快的事了,而是,这里的气温已经是零下了,我感到脚下有些湿滑,不太合理,这种地质结构的山石,是不会有溶洞的感觉的,并且,这里盛产水泥,更不会有熔岩出现,果然没有,但石头变得乌黑发亮,上面的确有水分,我不能再那么大踏步地走了,石头洞开始有了怪异的形状,有的两石高耸造出洞内一线天,有的却相互错落叠成老虎口,还有那些发绿的石头,好像是磨刀用的油石材质,上面形成天然的黑色图案似森林、动物,但绝对不是岩画,我认真地欣赏着这些自然景观。
“你看到了什么?”
“你又不露面,管我看到什么!再说,你是明知故问。”
“真是名符其实的犟小子!告诉你吧,前面已经到头了,回去吧”
“但我看到了一线天,我又不胖,能过去。”
“可你还得再回来,那里是去不得的!”
“等我去了再说!”
“那你先看看那一线天下面是什么?”我望去,是堆积的白骨,
“这有什么呢我可以踩着它们过去。”
“可你忍心踩它们吗?它们可是些可怜的采石人,都是累死在那里的。”
“难道就没有人收尸吗?”
“所以说你是倔小子呢!你想想,那里如果要是还让进,白骨能堆那么高吗?那些采石主们不想给死者家属付钱,便说他们失踪了,他们把尸体塞进这一线天中,用碎石封死,可后来地震,碎石震落,尸骨又露了出来。”
“就没人知道吗?”
“自从那石刻被盗走,这里再也没人进来过,你是唯一走到这里的。”
“李世民为什么要把石刻藏在这里呢?”
“你错了,这里是那些石刻们的墓穴,他想让它们在这里永远安息,可惜还是被后人发现,你进来时,洞口那个便是为此而死的冤魂。”
“是向我要桃子吃的那个?”
“他是知道这个洞的山民,领完路就再也没出去,他被杀害了,可你还往人家身上撒尿,你简直就是个坏小子!”我感到从未有过的愧疚,真想立刻返回去安慰他们,可死人怎么安慰?再说,我还没有找到洞的另一个出口呢
“你凭什么就断定一定有另外一个出口?”
“因为我没有走到走不下去,你不要说我不到南墙不回头,这里已经不辨南北了!”
“难怪老婆婆说你犟,我看也是!”到哪儿都说我犟,我气得不想再说话,但我得和他说下去,否则被他误导。
“你无非是想阻止我继续找下去,我不会轻易上你当的!虽然你没有恶意,但你也未必对我有益处,我们互不干涉,我不拒绝和你说话,也不会轻易接受你的提示。”
“我现在明白你为什么总喜欢对别人说你快50岁了,但我告诉你,那是你心虚,你的心理年龄只有十几岁,你永远都是个孩子!”
我还要和他说下去吗?他在揭开我的心理缺陷,我真的像他说的那样吗?不,这还是阻止我继续找路的激将法!我冲向了那堆白骨,对不起了,我必须得罪你们了,反正你们也没人葬,我得踏着白骨前进!
我的头顶响起隆隆的声音,这么大的震动,上面是铁路吗?
“那你进去了吗?”
“没有。”
“为什么没进去呢?”
“里面塌方了,我不得不出来。”
“你胆子可真大!”
“这算什么我上次去大散关那边儿的那座山上,那经历才叫一个爽呢!”
“你这么说,一定很吓人,你总把恐怖的事称作爽,难怪大伙都说你是”
“是什么?”
“是个文质彬彬的二杆子!”
“你把那文质彬彬四个字去掉,我宁肯是后面那个称呼,否则我不给你讲了!”
“你可真是个孩子脾气,好吧,算我错,你是个勇敢的男子汉!”
这话说到了我心里,我喜欢,因为从小就喜欢英雄,男人嘛,大都喜欢这种肯定,于是,我开始给他讲那次在山里的经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