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夫走了,老汉摇着头莫名地自言自语:“冰块儿包的那么严实,老鼠怎么能钻进去?就是进去了也回冻死,明明是原来就有牙印嘛。哼,找事!”我真想去看看他说的尸体上的牙印是什么样子,但不太可能。不知道什么时候,同学们都跑开了,只剩下我一个人,我想继续看个究竟,过了一会儿,来了几个人,象是哪个死者的家属,他们进到太平间不久,就吵闹着出来,和同来的医生理论着:“昨天抬来时什么也没有,今天怎么成了这样?那么得说清楚。”老汉解释着:“可能是老鼠钻进去咬的。”家属不同意他的说法:“老鼠能咬那么大的牙印,老虎还差不多!你们这里是不是有人吃人肉啊”一句话,说得医生、老汉等几个人做出了要呕吐的动作。
医生稳住了神:“您说的太过了吧,我和院长商量一些给你们点补偿,再让外科大夫做一下修补您看行吗?”死者中也有讲道理的:“事已至此,只有早点发送为好,免得再出错。”外科大夫拿着医疗工具来了,我多想跟进去看个究竟啊,但不可能。有过了好久,里面的人出来了,火葬场的车也来了,一具裹着白布的尸体,被老汉用平板车推出来送了上去,车开走了,事情结束了,外科大夫对老汉说:“你动过尸体?”老汉摇着头:“我吃饱了撑的!”外科大夫低声对他说:“你去看看,好几具尸体都这样。”老汉的脸色立时变得很难看,他进去了一会儿,奇怪地摇着头出来:“几十年了,从没见过这事。”他回到了太平间旁的那个小屋,那大概就是他的住所吧。在离开那一刹那,我已经做出了一个决定:晚上,我一定要来弄个明白!
那晚,我向爸爸撒了谎,说是到同学家帮他补习功课,他家人让我在他家住一晚上,补课是真事,但没要求我住。这位同学和我一样贪玩,但功课不好,考完试总挨揍。我帮他把数学和语文作业中的错题都找出来,现给他改,再让他重做,但还是有错的,我耐着性子一直在讲,在写,目的是为了磨时间,几个小时过去了,我又检查了几遍,找了些新题给他做,他也只能做对一半,这已经很不错了,起码够及格水平了,他高兴地对他妈妈说:“妈,我能做对一半数学题了!”他妈妈是个极其朴实的家庭妇女,她端来几牙西瓜:“这就好,让这个孩子常到咱家来帮助你。”她把一牙西瓜递给我:“真是感激你,你一定是个又乖有听话的好孩子”同学笑了:“妈,我们老师都叫他捣蛋鬼,同学叫他天不怕!”他妈妈绝对不相信:“胡说吧?我看这孩子乖着呢。”
补完课,已经是半夜11点多了,他妈妈让他送送我,刚一出胡同口,我便把他赶走了:“你走吧,我自己回!”他问到:“这么晚了,你不害怕吗?”我没理他,径直朝医院方向走了。
来到医院,我从急诊室溜了进去,拐了几拐便来到太平间附近,找了一处不易被人发现的地方藏起来观察着,吃了西瓜,凉风一吹,我便有些尿急,转身在一棵树下尿了一大泡,继续观察太平间门口,老汉还是躺在躺椅上摇着扇子,嘴里还骂骂咧咧地:“娘的,总不能让我搂着尸首睡吧,又没丢,就是多了几个洞,早晚还不是烧成灰。”今晚,他脚下多了瓶白酒,看来他快醉了,我开始兴奋了:要是他彻底喝醉,我就可以进到太平间里去侦察了!
我盼着他快快再喝,大约有半个小时后,老汉开始打呼噜了,简直鼾声如雷,我丢了块石子过去,没反应,我便大着胆子走了过去,他彻底醉了,我用了好大劲把太平间的门推开,进去转了一圈,发现后面有一个窗户开着,很低,抬腿就能上去,我到跟前一看:外面是后街。早知道,就翻窗户进来了,费了这么大周折,我果断地把太平间的大门从里面关上,因为有了非常可靠的退路!我试着拉那些死人“抽屉”只能拉开一点点,只好用力在推进去,冰块儿被我弄的直响。
这时,我突然听到窗户外有低低的女人哼哼声,象是在唱歌,又象是在念叨什么,我边立刻藏到停尸柜一侧。令人不可思议的一幕居然发生了:一个披头散发的女人身影竟然敏捷地翻窗而入!外面昏暗的路灯照射出她僵持、呆滞、抽搐的表情,她进了太平间之后,象梦游一般来到停尸柜旁,机械地拉开一个大“抽屉”扒开冰块儿,疯狂地掀开上面的白布,抱起那具男尸,顺着脖子咬了下去,她在吃尸体!!
咬一口就嘻嘻笑一声,声音虽然不大,但却能渗到人脑子里,我看的发了呆,心跳都加速了,不是害怕,而是感到震惊,我努力稳住神,看她接下来干什么,过了一会儿,她好象是吃饱了,我感到点恶心,可能是条件反射吧。她撩拨着头发,发出渗人的冷笑:“不给我糖吃,我偏吃!”她把抽屉推进去,又开了另一个,同样抱着尸体咬了下去,她的头移动到了一处外面路灯完全可以斜照到的地方,她的嘴角上粘着凌乱的头发,表情很得意,五官扭曲着,狞笑着,下巴上淌着刚刚融化的血并往下滴着。
我认真地看着她咬完第四具尸体,她终于罢手了,大概这回真的是“吃饱了”她把头发往后一撩,低沉地继续狞笑着:“哈哈哈哈!吃够了!真甜!”然后便又迅速翻窗而出,我紧跟着她,怕她发现便保持一定距离,她走进一条小巷,我咳嗽了一声,她仿佛什么也没听见,像喝醉似地摇摇晃晃地往前走,拐到一排民房的后面,到了一处开着窗户的屋后翻窗进去了,灯开着,她进去用一大团卫生纸擦了嘴上、脸旁的血迹,一头倒在床上,立刻睡着了。
我也很累了,坐在窗户底下睡着了,鸡叫了,我被吵醒,幸亏醒来的早,否则就会被当作小偷了,我离开她家窗户一段距离,但仍能看见里面,她醒了,有个老太太进来了,她抱怨着:“妈,你咋又没关窗户?要是有小偷咋办?”老太太解释着:“我昨晚不是关了吗?”女人说:“奇怪,怎么是开着的?”
不久,她收拾打扮好,是一个很漂亮干净的女人,她从屋里拐角推着自行车出门:“妈,我上班去了。”她和昨晚是截然不同的两个人,我感到非常不解:她是怎么回事,分明就是她,怎么像换了个人?难道我是在做梦?那我怎么会在她家的窗户底下?我本打算那晚再去,但一想到吃尸体那一幕,我又有点想吐。我要把这事告诉谁呢?谁又会相信呢?可医院的太平间总是有吵闹声,不久,我又到那里去打探,只见太平间的门上贴了封条,看尸体的老大爷也不在那里了,我猜大概是尸体频频出事,他被医院辞退了吧。
临上高中那年,我初中时最好的朋友就是在这家医院被误诊,本来是白血病,却被错诊为阑尾炎,我陪他到这里挂的急诊,我们考上的是同一所学校,但高中开学后,他再也没进学校的门,就是从这家医院,他开始踏上了死亡之路。并非因误诊,那本来就是不治之症,条件这么差的医院是不太容易检查出来的,即使检查出来它也没有条件为患者做化疗,我并不抱怨这家医院,倒是庆幸我的好友没有继续在这里治疗下去,否则,早晚有一天他会被送进这里的太平间,他的尸体是否会被那奇怪的女人侵害亦未可知。
现在,这家医院早已成为一片废墟,彻底拆迁了,新地址离我原来的住处更近,只是它更像一个规模较大的诊所,我路过那里,进去看了看,没有设太平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