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值得纪念的一天,这么多年过去,小月终于遇到了同类,同样有隐身能力的青耳。窗外下着下雨,雾蒙蒙的,两人一同坐在小月最喜欢的咖啡厅,青耳点了一杯蓝山咖啡,轻轻抿了一口,放下咖啡说道:“你说吧。”
她望向窗外,沉默许久,然后微笑着陷入回忆。
三年前,小月还是一个普普通通的高中生,长相平凡但偶尔也会觉得自己其实很耐看,父母结婚已经二十年,生活少了份热情,各自有一点抱怨但也算和和气气相敬如宾。自己成绩一般,不上不下,也有过努力当第一的想法,但没多久就放弃了,觉得拼不过也没必要,她有时候觉得自己是只青蛙,在生活的温水里不紧不慢地等待死亡。
小月还有个喜欢的男孩子,他叫蓝山,是小有名气的一位男音乐人,气质不俗,长相峻冷,成名之前只是一个在桥下卖唱的流浪歌手,那时候的他总是穿同一件灰蓝色外衣,头发长长的不修不剪好像也不洗的样子,面前摆着一个有缺角的破碗,活脱脱的乞丐模样。他唱歌好听吗?小月也说不上来,可能是不好听的吧,不然那个破碗里为什么总是只有一两块钱。
他们俩第一次见面就是在那座桥下,说来也奇怪,这样两个没交集的人,在那一瞬间目光交汇,心砰砰直跳。不过,那时候的他们意识不到这是怎样的感情,也都不是那种冲动跟勇敢的人,两人依依不舍地收回目光,没人当回事儿。
晚上,小月照常上床睡觉,可她发现自己不论怎样闭眼,眼前的事物都是无比清晰,仿佛自己的眼皮不存在似的。小月怀疑自己在做梦,她使劲儿地默念着醒来、醒来……过了大概十五分钟,她认识到这不是梦。站起身,越发觉得奇怪,余光中看不到自己身体的任何部位,抬起双手竟是空空如也,她被吓坏了,赶忙跑到镜子面前,可里面也丝毫没有自己的模样,她接着跑到父母的房间,猛地来到他们床前。先是小心翼翼地叫了几声爸妈,没有动静,接着大声喊着:“爸!”“妈!”他们依旧没有动静,睡得很熟。见父母对自己的叫喊毫无反应,小月害怕极了。她恍了神,一时间不知道做什么,心想自己莫不是灵魂出窍?于是赶忙回到自己的房间,想确认自己的身体还在不在,可床上除了枕头跟凉席什么都没有。
她陷入沉思,害怕和紧张的情绪渐渐被好奇和兴奋取代,没多久又陷入深深的担忧。这一晚过得好慢好慢,她拉开窗帘,盘腿坐在床上,把镜子拿在手上时不时地照一下,她看着天边露出鱼肚白,接着太阳升起,房间里不再闷热,清爽的风吹进来,眼前猛地飘过被风吹乱的头发,黑色的,在眼前飘动,她赶忙照了照镜子,在里面看到自己略显疲惫的脸,长舒了一口气。
这之后的每个夜晚,小月都会进入隐身状态,她慢慢接受了这个现实,也没有与任何人提起,享受着自己不一般的夜生活。她在人群中穿梭,在小吃街闲逛,感受到从未有过的自由,不用回避陌生人的目光,不会觉得不自在,遇到好看的男孩子也能肆无忌惮的多看几眼,她觉得开心极了,平生第一次觉得没有约束,不考虑其他人的看法是这样的快乐。
每当夜晚将尽的时候,她都会踏上回家的路,路过那座桥,桥下的蓝山似乎唱了一夜一般疲倦慵懒,碗里还是没多少钱,小月每次都听完一首歌才走,偶尔也会记下几句歌词,然后抱着一点期待去搜索,可蓝山唱的那些歌网上都搜不到,可能纯粹是他自己瞎唱的吧。
这样的日子过了大概两个多月,小月愈发觉得疲惫,在学校的时间一半都睡了过去,最近的一次月考成绩一落千丈,父母没说她什么,但不知怎的他们开始为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频繁地吵架,小月有些愧疚,认为他们这样自己有一定的责任。而对于夜晚的生活,刚开始的兴奋劲儿过了,自己又走不远,整天在家附近逛来逛去也没什么意思。她开始苦恼,总是在想要是没有这个能力就好了,如今一到晚上,不管怎么闭眼眼前都亮的跟白天似的,戴上眼罩也还是睡不着。夜太长,真的好难度过,小月开始每夜在街上漫无目的的走,没人看得见也没人摸得着,走不动了就去桥下,坐在蓝山的对面听他唱歌。小月觉得蓝山和自己好像,都是夜晚孤独的游魂。
又过了差不多一个月,她连游走的心思都没了,整夜地守在蓝山身边,看着他自顾自陶醉的弹着吉他,时不时唱出一两句歌词,然后满意的笑笑或者无奈的叹口气。她最喜欢捕捉蓝山撩起刘海儿的瞬间,每次都忍不住感叹他真的很帅气。她用心记下蓝山每晚唱出的歌词然后回去专门记在一个本子上,又趁着课间休息在手机上自学吉他跟乐理,她一开始也没想明白自己为什么要做这些,可这种跟蓝山渐渐靠近的感觉让她开心与满足。
小月真的好希望自己能在蓝山的世界里出现,可是好巧不巧,就算她夜夜都在蓝山身边,也没有机会让蓝山认识她。小月为此每天记录着自己隐身时间的始末,划出一个大概的范围,算了又算,试了又试却每次都只能在隐身的时间段见到蓝山,她在等一个机会,等什么时候父母都不在家过夜,她就躲在没人的角落待隐身时间过去然后跟蓝山见面。
至于见了面要说什么才能与蓝山成为好朋友呢,她想了又想,编出好多套说辞,都觉得不稳妥。而她想实话实说的念头也一瞬间被自己否决,因为蓝山很大可能不会信,说不定把自己当成神经病避而远之,如果他信了,那他肯定会惴惴不安,有种在被她监视的感觉,反正说实话肯定不行。
她想着这个问题出了神,都忘了记今晚的歌词,蓝山今天没有带吉他,手上提溜着一瓶白酒喝着,边喝边唱,不一会儿就昏睡过去,小月见状凑上前,没成想蓝山一个翻身推倒了她,半个身子压在上面,她挣扎了一下就放弃了,转头看着蓝山的脸,好近,淡淡的酒气伴着他的呼吸一阵阵地打乱着她的心跳,这一夜,小月在不断地自我平静中度过,眼瞅着隐身时间要过了,可蓝山没有要醒的意思,她硬是使出吃奶的劲儿才挣脱出来,不知是不是自己看错了,蓝山好像笑了一下,不过时间紧急,小月也没有多想,赶紧往家的方向跑去,跑到一半,她猛地发现自己已经不是隐身状态了,忐忑不安地进了家门,爸妈都还没起床,没人发现,总算是有惊无险。
整整一天,小月都在回想着昨晚的事儿,蓝山清晰的面部轮廓不断地在她们脑中浮现,挥之不去,她还不分时间段地时不时傻笑,这不,被老师逮个正着。“王小月,你起来回答一下这个问题。”她吞吞吐吐地说着:“额……这个……那个……”全班的气氛都紧张起来,她左顾右盼想得到一点儿信息,但大家都跟紧张地翻书找答案根本没人理她,而同桌也是靠不住的,那家伙就跟炸药包似的一点就着,平时小月跟他很少沟通,说真的,当初调换座位的时候小月心里一万个不同意,可是有什么办法呢,她很少拒绝别人的请求。
抱着试一试的心态,小月向同桌白轩投出“帮帮忙”的目光,白轩似乎接收到了信号开始快速翻书,她还在想办法拖着:“老师,我可以看下书再回答吗?”老师默许了,小月随意地翻着书不时向白轩投去焦急的目光,过去了大概三分钟,老师也不耐烦了,她再看向同桌,却发现他在写课后练习题,根本没有理自己的意思。
不出意外地,小月被老师教育了一番,真的是气不打一处来,下课的时候白轩还毫无波澜地对她说:“以后别不懂装懂,浪费时间。”她气炸了,不知道哪儿来的勇气,使劲推了白轩一把,差点把他推倒,推了之后立马后悔,心里有了道歉的念头,结果白轩说:“本事没有,脾气还这么大,你有病吧。”这话谁能听得进去,小月恶狠狠地瞪了白轩一眼,坐下不理他了。事后平静下来,她觉得是自己有些无理取闹,可她并不想道歉,不想再应付白轩那副目中无人的嘴脸。
说起白轩,大家表面上很少与他来往,但私下讨论得最多的就是他,据说他家里很富有,穿的用的乍一看跟普通人没什么两样,但商标搜出来都是价格不菲,如果不是拥有惹人厌的性格,估计这会儿就是班里的风云人物了。学校里有不少女生被白轩阳光俊朗的外型所吸引,默默地关注着他,还有的鼓起勇气表明心意,得到的也只是一句“我知道了”然后就没了下文。而且白轩对班里的人可真的是一点都不友好,换了好几个同桌,刚开始都开心的像中了大奖似的,没过几个礼拜就找班主任更换坐位,她们都说受不了他一天冷嘲热讽,冷眼相待。
小月就是他的新一任同桌,与以往不太一样的是,白轩并没有主动找小月的麻烦,有可能是因为小月自从跟他坐了同桌就特别爱睡,没空搭理他。这次是小月第一次有找他帮忙的意愿,白轩却下意识地拒绝了,这样的操作白轩熟练得很,其他人不过就是难过一下然后离自己远一点,没成想这丫头竟然朝自己撒气,平时跟个闷葫芦似的,今儿是咋回事,脾气这么大,白轩想不明白,后面的几节课总是偷偷用余光瞄着小月,发现这丫头还是昏昏欲睡,没有一点影响的样子,白轩嫌弃了一阵儿她心大,然后自己介意起来,又看了她一眼,发现她打瞌睡的样子有点滑稽,不自觉地笑了。
盼望着盼望着,放学铃声终于响起,小月迫不及待的想要去见蓝山,却在学校门口被白轩拦住:“上课睡成那样,放学就这么有精神,你还真不是一般人。”小月觉得这人着实有些烦,回答道:“有话快说,别耽误我正事儿。”白轩有点生气,直接走了。小月疑惑了一阵,心想白轩这是想跟自己打趣聊天吗,不可能吧,算了,先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