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沙向悬在头顶上的太阳诉说着近日的故事。白云在一旁聆听,时而露出迷人的微笑,也许那所有的纷争在它眼里,都只是有趣的剧情。
南方的哨站躲藏在世事纷扰之外,夹在沙漠与荒林之间显得格外孤独。但即便是再孤独的小世界,故事每时每刻都在发生着。
“快去打桶水来!”胖士兵在屋里吼道,他晃了晃马上见底的面缸,心里嘀咕着:明天就要进军营拉粮食回来,今天可得把剩下的面都蒸成馒头,可不能在路上亏待了自己。
小小的哨站里仅有一辆联合政府配发的破摩托,骑着它往北去,眼见日升日落才能到达最近的军营。这活儿本来算是辛苦的,胖子也是怕辛苦的主,再加上要穿过荒山野林,怎么说都不该让自己走这一遭。可他非要亲力亲为,因为只有趁着运粮的机会他才能离开这该死的哨站。久而久之这事儿在他心里都比得上旅行一般隆重了。
那边军营的军官每次都想给胖子发三月的粮,胖子就偏说自己破车子只能拉得动一个月的。人家给他换车子,他就说新车自己不会开。当被催着离开的时候,他就耍赖,说一到天黑往南去的山林里有野兽出没,无论如何,肯定要在军营多赖上一个晚上。这样一来,胖子就能同那些经常进城的士兵聊聊外面又发生了什么事,好事坏事他听在心里就都变成了自己的事。他也不盼着自己有一天能与别人一样,仅仅是偶尔有这样的时光他就很知足了。
而瘦子,也是知足的。
“好的!长官!”瘦子一听胖子招呼自己,赶忙抱起水桶就跑出门,残河就在哨站的西边。他是多么的快乐。他算好了明天是胖子回军营的日子,即便胖子离开的这两天自己连口饭可能都没得吃,但他每个月都在期盼着。因为胖子一离开,他就是这哨站的王了!
瘦子废了老大的力气才灌满一桶水,可两只胳膊最近又瘦了,水桶一满就怎么都提不起来了。他只好把水桶微微放斜,里头的水便也晃晃荡荡得洒出来一些。这样一来,他就能拖着水桶往回走了。紧挨着沙漠的荒林,里面的树最近总是流下一些汁水,前行的木桶便在湿润的泥土上留下了一条长长的痕迹指向西方。
突然,他听见背后河里传来扑通一声,这声音之前他就听过一次,先前以为是错觉,这次却也是听得真真切切。瘦子赶忙把水桶立在地上,自己又跑到河边查看,发现宽广奔流的残河与往日并没有什么区别。他又是一阵纳闷,接着四下再次寻找一番,依旧没什么发现。瘦子便也不再多想,拖着水桶往哨站挪去。
但刚走两步心里就不是滋味。他回头望去,望见指向西方的那一线痕迹,心里莫名感叹:这里的森林曾经也是那么茂密,可自从那沙漠一来……虽然仍与沙漠有一线之隔,但生机却已经不复存在了。
这些苟延残喘的几分色彩,又有什么能力转变枯萎的内心呢?
脚下碾过的痕迹与荒林沙漠的交界线齐平,仿佛世界上所有的一切都被这样的线包围着,即便是迈过一条,下一条可能又在前方。而顺着眼前的线望去,是遥远的西方。
往西奔走的那三个人,如今已经到达了沙漠以西的边界。
“那爆炸的能量也太大了吧!我们这才走了没多久就快到沙漠边缘了!这么说来那两人想出来可要费一番力气咯。”定朝天望着即将到达的西陲说道。
他不停地跳跃着,在蓝火与危的肩膀之间来回折腾。眼前指引方向的蓝火马上就要熄灭,一番灰蒙蒙的景象开始越来越清晰。
“师傅们!你们看啊!那前面是什么!”危望见突然映入眼帘的一片灰色,口中惊奇地喊到。
“大惊小怪。”蓝火冷冷地说,好像他之前就来过这里一般。
定朝天摇了摇头顶上那条独一无二的辫子,两条腿在危的脖子上摇晃着,叽叽喳喳地说道:“你看你没见过世面的样子!这是与沙漠西陲接壤的屠龙石林!”
屠龙石林?屠龙石林!
定朝天话一出口,就心觉大事不好!他赶忙拽住两人的脖子,跳到蓝火的跟前,指着他的鼻子,大声吼道:“你这个混蛋!明明可以绕开这个地方,为什么非带我们过来!怪不得这么快就到了沙漠边界!你小子故意的!你想让我见到那女的!你想看我笑话!”
而再看蓝火,依旧是面如冷灰,轻声说道:“这么走,更近。”
“好好好!”定朝天伸着小巧玲珑的手指不停地指点着蓝火,气儿就不打一出来。可蓝火这人就是别人说什么,他也崩不出一个响屁,索性定朝天就不再理他,又跳到了危的肩膀上,大喊道:“行了行了!老子大丈夫能屈能伸!既然都到了,还怕他们不成?”
而危在一旁听得一头雾水,好奇之心又开始泛滥,不停地问道:“定朝天师傅,什么女人啊?”
“咳咳,你这小子没事儿瞎好奇什么!”定朝天气儿还没消,说着就巴掌招呼在危的后脑勺上。
蓝火这时候又来添油加醋,抛出两个字:“讲讲。”
“我能宰了他吗?”定朝天此刻心中无以计数的尴尬与无奈互相撕扯,而脸上的五官竟然在这撕扯中变得平静如水。他指着蓝火,淡淡地问向危,脑海中幻想出一万种消灭干尸的方法。
危捂着被打红的后脑勺,说道:“那您给我讲讲屠龙石林的由来总可以吧。”
定朝天学着蒙刹平日拈胡须的样子,清了清嗓子说:“那可是说来话长啊。”
夕阳挥洒着独一无二的美丽,照耀三人脸上,仿佛此刻万物之间全部都产生了联系。
“想当年,大洪流时代刚刚开始,贫瘠干涸的土地上开始出现了海洋、湖泊、河流,也出现了人类。人类为了自己的生存,开始不断侵占野兽的土地,将它们驱赶到荒芜的地方。而诞生在妥思威洲北方,勇猛善战的炽高族就是其中的佼佼者。”定朝天说着还敲了敲危的天灵盖。
“说重点。”蓝火实在不愿有人老在自己耳边吵闹。
“催什么催,你个臭干尸,你不愿听别听,反正你都知道。”定朝天一听蓝火催促他,他更是不耐烦了,冲蓝火一阵牢骚。接着又一本正经地说起来:“那时候末世洪流还没出现,海流族仍住在自己的岛屿上,炽高族却已经将妥思威洲四分之一的土地都占领了。可继续往南扩张的时候,问题却出现咯。生于苍林的林龙巨兽让他们的侵略变得寸步难行,那些远古时期就诞生的野兽实在让人们束手无策。可仍不够广阔的土地已经无法满足日益增长的人口需求,炽高族内部就开始出现自相残杀争夺土地的现象。此时虔诚的信徒们开始祈求他们的缔造者,来自极北火山的神明。神明面对子民的哀求,就带领自己的四位守护者,将所有的林龙巨兽都驱赶到前方的这块土地上。仅仅用了一天的时间,他们就用法力将所有的龙焚烧。燃起的熊熊烈火将无数的遗骸熔炼成如火焰形状的石林。也就是从那之后,半块妥思威洲都没有人类的天敌了。虽然说炽高族侵略土地的战争打到南方草原库尔塔国就停止了,可这么多年为战争奉献的生命真的是太多太多咯!”
危仔细地聆听着悲惨的历史,泪水竟然开始止不住的从眼眶中迸发,嘴里不停地呼喊:“巨龙真是太惨了,真是太惨了啊!”心里也是五味杂陈,萌生的疑问不停地反复出现:生存,难道一定要建立在毁灭之上吗?
他不停地询问自己,但好像自己又不能给自己一个满意的答案。
定朝天笑话着这没事就哭哭啼啼的大块头,一行人却已然走到了石林之前。
拔地而起的石林无边无际,通天伫立的灰色岩石像生生插在大地上的锋利剑刃。抬头望去,尖锐无比的顶端在阳光之间闪烁如繁星。这是一片生命熄灭的灰烬,越是走近,死亡的气息就越是强烈。
危见这石林望不见边际,又是一阵疑问:“师傅们,这石林密密麻麻的走也走不进去,望也望不见尽头,怎么过得去?”
“靠我们自己肯定不行了,得借助一下别人的力量。”定朝天用尽力气往石林里瞅着,话还没说完就好像看到什么东西一样,直接跳进了石林之中。
危一惊,还没回过神来,定朝天就抱着一只硕大的棕色昆虫从里头钻了出来。
那昆虫身长近一米,通体棕红,圆形壳甲像一张大桌子,桌子底下又长着无数条小腿不停地摆动,同时旋转着一双黢黑的眼睛在不停地找寻落脚的地方。
危看着这虫子张牙舞爪地冲着自己,心里感觉痒痒得,赶忙问道:“定朝天师傅,这是何物?”
“这家伙叫做石盘,专门啃食石头的昆虫,这石林底下全是这东西。这石林受过神力洗礼,即便被啃食掉仍会再生。这地方简直成了这虫子的老家。”定朝天抱着那虫子不停的摇摆,随着那虫子身体扭来扭去的样子滑稽极了。
“哎哟,不行抱不动了!干尸,你快把它烤熟了!”
只见一阵火焰亮眼,那虫子瞬间被烤焦,一阵刺鼻味道从裂开的身体里迅速的扩散开。
可怜的定朝天,因为没来得及放手,也被烤得一身黑灰。
“你这个混蛋!为什么不等我撒手!”定朝天怒火中烧,直接准备跳向蓝火,想与他大打一架。
可危这时候却大喊道:“定朝天师傅你快看啊!头上有一群怪物!”
定朝天抬头一看,心里一阵紧张,尴尬地微笑道:“没想到他们来得这么快啊!”